*牽繫一生--六十八頁…
昨兒個一夜,柯信隆纏著霍天狼直嚷著要認識身邊新面孔,
紅髮青年。可惜無論柯信隆怎麼探試、迂迴曲折的詢問,得到的
資料只有:
于清風,師父世交好友之徒,現下是天狼的被監護人,兩人
一同生活三年有了…
也問,霍天狼的未婚妻是誰啊?僅是笑。
再問,定了親,什麼時候可以喝喜酒?又是笑。
最後,對江湖上這群無理取鬧的瘋女人們,霍天狼要如何處
理,以絕後患?還是笑。
柯信隆氣了道;要是再《失蹤》一次,莫不會連他這個經常
捨命為他擋下桃花災的老朋友也要拋棄了吧!
一問再問三、四問,就是問不到一句答覆,氣得柯信隆簡直
想咬牙和血吞,委屈心腹誰人知。
今一早踏出房門,柯信隆差點撞上人,抬頭一看,蕭太極張
著白牙直衝著他笑。
「你有病呀!站在我房門口等我撞…你不會一直是站在門口
守了一夜吧!」柯信隆肝火三把燒,當下高聲大嚷。
「不是,我才剛到門口等。」蕭太極從容回答。
「你不是一直想找天狼決鬥嗎?現在已經找到了,找到了啊,
別像像吸血蛭死纏著我!」柯信隆臉上青筋浮動著。
蕭太極顧左右而言它:「到我房裡吃早膳去。」
「去你的…,誰要到你房裡吃,我偏要到樓下去吃。」
柯信隆用力推開蕭太極,用大大的外八腳步碰碰碰,死命踩
木梯下樓去。
蕭太極聳聳肩,正要跟下樓,眼尖瞄到霍天狼扶著青年──
記得他叫做于清風──走了過來。
「…」霍天狼眼中有了然於胸的笑意。
面對這種眼神,蕭太極不由自主心虛又尷尬的笑了笑。
「唔~~」于清風雙手揉著眼,剛睡醒的模樣。
「一夜平穩,你不奇怪嗎?」蕭太極直想錯開那股不愉快的
感覺而道。
「三天後就不會了。」霍天狼也答道。
「你真會斬了連湘的手?」談到三天後,想記起昨天霍天狼
對連湘的放話,蕭太極懷疑的問著。雖然他向來不把女人放在眼
裡,也不恥連湘等女的行為作風,但也不至於會對女人出手。
「霍天狼不會親自動手。」霍天狼說了這句很奇怪的話,可
是臉色平常的很。
瞧他這句話說得…什麼?
「意思是,你會叫人廢了她的手?」蕭太極猜著。
「不,我親自來。」扯著嘴角的淡答,血腥味又些濃了。
這句話更有語病了…霍天狼不會親自動手,他又說會自個
來……
這時候清風鬧了起來,打岔了蕭太極的思緒,見天狼忙著,
就不好再追問下去。矛盾語法的回答,隱隱在他腦中出現問句。
三人一同下了樓。
「天狼下來啦!一起吃吧!」柯信隆滿口包子鹹肉,極粗魯
不雅的吃相。
蕭太極眉頭一皺,不發一言,拉開柯信隆身旁的椅子坐下就
吃。
「………」柯信隆雖不高興著,但也只作沒見到蕭太極。
霍天狼看了一眼菜色,招來店小二重新要了兩份淡淡的清粥
小菜。
「天狼,我已經點了許多菜…」柯信隆奇道。
「看你的吃相也知道。」蕭太極道。
「你又知道什麼?」柯信隆放下包子。
「這般舉止如餓鬼投胎,有失斯文,令人倒胃口。」
「他媽的,我的吃相令人倒胃口,那你還吃什麼,滾到別桌
去。」
柯信隆破口大罵,把原本不安蠢動的于清風安靜下來,張大
眼注視著。
「我的胃很能堅強忍受。」蕭太極若無其事的說著:「雖然看
著你的吃相是不太合胃…你知道吧!這包子裡的肉是活生生的豬
下去宰割,血淋淋的絞成團狀,再加上鹽巴、蔥花等調味料和在
一起,用人手捍成的粉皮包起來,皮上和了可能塵也可能是土,
手汗一定是少不了,按捏成一團圓球狀之後才進蒸籠,如果成功
的話,湯汁美味,新鮮可口,若沒蒸秀的話,肉塊裡會泛著血水…」
真是了不起,蕭太極邊吃著包子邊說著這一大串話,直說得
柯信隆臉色鐵青,最後衝出大門,蹲在路角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霍天狼也皺起眉來,就是一臉天真的于清風直傻笑著。
片刻後,柯信隆面色慘白的回到座位上,厭惡的看著桌上吃
食和同樣叫人厭惡的蕭太極。
「…對了,這肉餅也不錯,你知道這肉餅怎麼做的…」蕭太
極笑著看向柯信隆。
「停停停,你饒了我吧!」柯信隆痛苦的求:「我只過是開你
一個小小無傷大雅的玩笑,你也沒必要記仇記到這種地步,再說,
你可一點虧也沒吃到呀!」
「我虧大了。」蕭太極輕哼一聲,「我潔身自愛的清明就被你
毀了,你要如何還我清白!」
「我呸!你哪來的清白、一世清名,我哪知道你根本是個在
室菜鳥,沒開過葷,像你這把年紀的江湖人哪個不曾進妓院見識
過,滾遍大江南北的大有人在,反正你以後都得娶妻生子,只不
過提早一點經歷一下洞房之樂,又是會怎樣?」柯信隆回吼,聲
音都啞了──剛剛吐的厲害,怕是傷到了喉嚨。
這話說得夠白了,也說出了蕭太極緊隨柯信隆的真正原因,
原來是報仇來著。
蕭太極俊臉由頭皮頂紅到了耳後根。
「這本是不關你的事…」他低吼。
「當然不關我的事,過去跟我毫不相干,現在不會,將來更
不可能引起我的興趣;事情都已經成了過去,再怎麼捉弄我也不
會改變這個事實。反正你念念不忙要再決鬥一次的天狼就在你眼
前,何不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一拍兩散,從此互
不相干。」柯信隆跳了起來。
「我不會放過你。」蕭太極若有所指:「我的行動現下才開始,
你慢慢等著吧!你惹上了我,註定要陪我一世。」
《賠一世》這三個字直在腦中迴響。
柯信隆方才吐的嚴重,肚子無物,氣血上衝,再被此告白宣
誓氣極,眼珠一轉,當場翻白倒地。
蕭太極頓了頓,輕嘆著:「…啊!嚇暈了…」臉上分辨不出是
什麼複雜情緒。
「決鬥之事早已結束了!」霍天狼道。
蕭太極點頭,不答腔;看他神情,他根本沒找霍天狼決鬥的
意思。
「你玩過了頭。」霍天狼再道,話中有些玩味。
蕭太極沒好氣的道:「與你無關。」對著霍天狼,他有敵視情
結存在,自然不會對忠告存著感激。
「人人…睡,不乖乖、吃…。」于清風先是下桌蹲在柯信隆
身邊看著,輕手點了點,然後又坐回椅上,剎有其事正經的評著。
少了柯信隆一人的聲音,除了于清風童言童語外,桌上其他
兩人默默進食……就顯得太過沉靜了。
「霍少俠。」一聲喚打破了片刻寧靜。
溫婉的輕喚,說明來人好嗓子好教養,也綴加了三分五分的
哀傷。
「怎麼又來了?」蕭太極大大皺眉。
「吃吃…人人吃…」于清風看到漂亮姑娘,高興的抓起桌上
饅頭,伸給來人。
與昨日不同的,沙柔晴黯然搖頭:「我不餓。」
今加的沙柔晴換下一身紅麗輕便武裝,改成一襲雪白雲紗,
梳了簡單的髻,插上一支雕花白玉,薄施脂粉,體態輕盈,有那
佛寺壁畫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風味。
「很抱歉,家師喻令已下,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請霍少俠到
落月山莊做客數天。我們沒有惡意,家師真的只想與霍少俠談一
談而已。」
霍天狼除了抓回于清風的手,主導餵其進食之外,臉上沒有
聽聞話語的跡象。
「迎客為由,行軟禁之實…哼哼…。」蕭太極手指一彈,一
粒花生米輕輕打醒柯信隆。
「蕭少俠,你誤會了…」
沙柔晴情急的踏前一步之時,一人從地面上躍起。
「…他奶奶的,姓蕭的,有種來拼個你死我活,死了算活該。」
柯信隆突然跳了起來,衝到蕭太極面前指著鼻尖大聲罵著。
「那好,用槍吧!」蕭太極兩眼一亮,露出了白晃晃的牙,
拔出背上雙槍,一把就要遞給柯信隆。
「比槍?」柯信隆隨手一把抓過,把短槍當木棍就往蕭太極
頭上亂揮,毫無章法招式的劈頭就砍。「比你個槍頭呀!你道全世
界的人就懂槍,跟你比鬥一定要用槍,告訴你,我偏不跟你比槍,
偏不!要不就被你一槍刺死,要不就我亂棍打死你。比槍,比你
的大鬼頭胡言亂語,比到下輩子去吧!」
柯信隆像失心瘋了似,追著蕭太極猛敲猛打,齜牙咧嘴目露
兇光,自己卻半點防禦也沒的那種不要命打法;蕭太極先原是一
愕,後來只敢邊擋邊躲,暗自苦笑。
這陣沒頭緒的騷亂繞著整間客棧團團轉,一時之間又雞飛狗
跳,盛況空前……桌椅倒的倒、盤碗碎的碎,掌櫃與店小二愁眉
苦臉,早剛進門的客人又全跑了…。
沙柔晴不願被攪進柯信隆與蕭太極的胡亂當中,快步走近霍
天狼。
「霍少俠,我的愛慕你的心意是真,就是你不看在我這…真
誠的情意份上,也請你定要來一趟落月山莊,何況家師喻令不能
違背,請你千萬要撥冗移駕。」
沙柔晴端起水汪汪的眼睛,極其楚楚惹人憐的神態;再怎麼
說,是男人都會為這張美麗柔弱的容顏軟了三分脾性,但是……
霍天狼依舊沉默不語,專心在服侍于清風的用食當中,沉黑
的眼眸瞧不出其心思動向,任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沙柔晴咬緊下唇,就望霍天狼會輕輕應允一聲,或是微微一
個點頭……只要能再多一點時間,就多那麼一點時間相處,也許…
情況就會不同了。
「…別再鬧了,阿隆…啊!天狼小心。」
蕭太極此時有些疲於應付柯信隆失理智的追打,才正有些後
悔,想提議休戰片刻,柯信隆槍沒抓隱,直直往霍天狼背心飛去。
「啊!」柯信隆也嚇的大喊。
說時遲,這時快的,霍天狼瞬間翻坐,正面迎向槍尖,兩手
合握,尖頂距離心臟只差兩寸。
而同一時間,沙柔晴心思騰轉,纖手一掠,將于清風擒至掌
握,飛退至客棧門口。
這可好了,客棧終於停止了打鬧,恢復到早晨原該有的平靜
祥和…,不,是成了寂靜無聲,連呼吸大氣也停止了。
「放開他。」霍天狼神情乍變,半瞇了眼。
「於情於禮都請不動你的決心,那我只好得罪了這位公子,
相信霍少俠會為了他走一趟落月山莊。」沙柔晴道出口後,露出
慘淡的笑意,挾持著于清風輕功離開。
霍天狼立即衝出大門。
「天狼,等等我啊!」柯信隆也追了出去。
蕭太極收回雙槍,想了又想,長嘆一口大氣,隨手丟了一張
銀票給店家做補償,人還是踏出客棧大門。
秋小婷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兩天只要一提到二師兄,沒有一個
不眉開眼笑,或面露喜色…,原來,師尊把二師兄《許配》給男
人了!
打從她上嶺來,每詢問起二師嫂容貌家世開始,回答的不是
吱吱唔唔,就是藉故離開話題,甚至有一回包師弟還一把推給師
尊去,要不是經過廚房不小心聽到下人們的談話,真相終於大白,
否則秋小婷還一逕被矇在鼓裡,一點也不知情。
怎會把二師兄許給男人當妻子?
師尊到底在想些什麼呀!該不會是年紀愈大、老糊塗了吧!
而嶺上的人怎也跟著一團起哄似,沒有人理解這事情的嚴重性,
說起這件事來還笑嘻嘻的……這天底下有男人同男人成親這檔子
事嗎?別說並無前例可詢,就事實史記而言,此乃邪風,就是不
加以剷滅,也不該因勢助長…而師尊甚至要將自己最疼最愛的徒
兒陷入不復之境?
是啊,半邊嶺上最受師尊重視疼愛的弟子不就是二師兄嗎?
但由這件事看來,二師兄所深受之屈辱……秋小婷不敢加以想像。
她只能加快腳步,往主屋偏廳去;這時候,師尊必定在書房中。
木心老怪是在書房中,他正同磊下著棋,阿克摩則嗑著瓜子
配燒酒,涼涼的一會兒說這路棋不對,那隻子完了。
猛然半掩的房門大開,屋裡坐著的三個人都往門口瞧去。
「師尊…」秋小婷一拉開門,乍見磊和阿克摩,急忙行禮:「拜
見師尊、兩位前輩。」
「阿婷呀!」木心老怪喚著徒兒小名:「妳來得正好,來幫為
師想想下一路棋吧!」
「老木頭少訐詐了,自己不行了就快說,別拉徒弟助戰。」
阿克摩馬上道。
「磊棋力那麼高,我是這兩年才開始玩棋,再說我的徒兒哪
比得上他老前輩老經驗了,磊,你不會怕區區一個後生晚輩吧!」
木心老怪倒是狡猾的回嘴。
「女娃,你師父快輸棋了就想耍花招,別理他,乖乖一旁站
著就成了。」阿克摩對著秋小婷道。
「她是我徒弟,我說了就算。阿婷過來為師這邊。」木心老
怪也開口。
這時磊察顏觀色,覺得秋小婷神思必有異,於是啜口茶道:「老
木頭,我看先休兵一下吧!我也有些倦了,想吃點東西。」
「成成成,沒問題。」木心老怪馬上開心的答應。
「老木頭輸定了,磊牙會這麼放心。」阿克摩恥笑著。
「你管那麼多,吃你的酒嗑你的瓜子…,對了,阿婷呀,妳
不是正領著妳的娃兒說要讓他同幾個師弟妹磨練磨練,怎麼來這
裡了,有什麼事嗎?」怒視阿克摩之後,木心老怪和顏悅色的向
秋小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