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繫一生--七十九頁…
當然，阿克摩自認為是直爽豪邁的大丈夫，哪會為了一點小
小芝麻綠豆般無關緊要的事而感到深受打擊，所以在清風轉身又
小心捧了另一杯茶水到他面前時，他也咧張著一口零落黃牙的嘴，
笑的閤不攏口的直誇清風敬老尊賢。
清風只是端了兩杯茶，就被兩個老的快沒牙的師父們誇乖，
很高興的窩回天狼懷裡撒嬌去，躺靠著天狼，兩手不規矩拉扯天
狼衣襟，不顧天狼才綁整齊的髮辮，拿自個兒腦子在天狼肩膀上
又蹭又滾。
「漠北公主你認識吧！」木心老怪小口小口啜著水，狀是無
意的開口。
「…？」天狼挑眉疑問。
「就是那個連勝小子的女娃啊！長的是很嚇人沒錯，不過…
聽說年紀也不小了。」阿克摩也附和。漠北第一美人被說成長得
很嚇人…那真不知阿克摩眼中的《美人》是什麼模樣了。
「這陣子你在江湖上由北武林出名到中南部來了。」木心老
怪輕道，眉心微蹙，杯裡的水他很小心的在喝，怎麼一下子就少
了半杯？難得乖徒兒懂得向師父孝敬茶水，一下子就喝光了還真
捨不得呀。
「……」天狼怔了怔，隨即理解的點了點頭。八成是兄嫂兩
人這陣子打著他的名子玩出來的事，也傳到半邊嶺上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你真的又手癢去玩弄別人家的閏女了？」
阿克摩忍不住氣急，口氣有如天狼是風流採花道一般的道。「你要
知道，一個清風就很夠了，我阿克摩教出來的徒弟可是重情重義，
絕對不能背棄糟糠之妻……」
「你是什麼意思？我的清風是糟糠？你敢這麼說！」木心老
怪一聽，馬上怪聲怪氣的半吼叫。敢情他不為天狼《花名遠播》
一事計較，倒是對清風所用的形容詞有嚴重的意見。
「我只是比喻罷了，你抓什麼脾氣。」阿克摩鬼臉一做，「難
不成你人老了，尋常俗話也都聽不懂了！所謂糟糠之妻是指共患
難，同甘苦……」
木心老怪才不理阿摩的解釋，一手指著天狼：「我的清風被你
比喻成《糟糠》，那你家王八天狼又是什麼？」
阿克摩哈哈大笑：「老木頭啊，你連這也要計較，天狼不就是
你說的，王八蛋渾小子一個…哈哈哈……」說得高興，左手開始
撫順著他那把質形優美的長鬚。
瞧他可樂得……
有這種師父，天狼心裡嘆一口氣，開始懷疑當初怎麼會同意
拜他為師…。
而清風聽到阿克摩刻意的哈哈大笑，抬起臉來看，見到老師
父在摸長長的、《長在嘴下面的頭髮》，掙開了天狼溫柔的懷抱，
跑到阿克摩面前，兩手抓向那《長在嘴下面的頭髮》，一邊開心的
吱喳：「玩玩…摸摸玩、玩…咭咯…」
「你要玩我的鬍子啊，好呀，來來，我教你編辮子，很簡單
很簡單…」
阿克摩不介意的讓出美又長的髯鬚，得意瞥了木心老怪一眼，
彷彿示威著：《看，我現在有清風的注意力，你沒有》。
木心老怪哪甘寂寞，清風要玩死老頭的鬍子，好，他幫清風
一起《玩》。
然後接下來一段時間裡，迎風居傳出一老一少的笑聲，再加
上斷斷續續哀叫討饒的埋怨聲……
結果直到今天結束，木心老怪和阿克摩兩人忘了詢問，今天
清風午覺醒來，為什麼會哭的那麼悲慘。
雖然說衛無央肯紆尊降貴的留在半邊嶺等著參加木心老怪兩
待成婚大喜，卻也不表示她與素儂儂夫妻倆人就願意住在半邊嶺
上。早在衛無央決議留在半邊嶺上湊熱鬧之時，一小隊由合嵐所
安排的玄門子弟，已悄稍在半邊嶺後山，把清風曾經居住過的小
小簡陋木屋修整一番，好讓素儂儂與衛無央兩人有短暫的棲身之
處。
原本一個簡單只避風雨的小屋，在合嵐巧妙心思之佈置下，
成了溫暖舒適的客舍──床換成了舖有銀色湘繡軟褥的檜床雕
床，一組千年檀木所製的精巧桌椅，一面牆加設了可置書藏衣儲
物的高櫃，其它三面牆與地板也全舖滿了大食手工的布畫毬毯以
加強小木屋擋避風寒的能力。
只是個居留十來日的小小客居，卻因神農絕醫夫婦的大駕光
臨，大大的蓬壁光輝起來，也讓料想不到的馬伶淞愕然半晌。
「馬姑娘也喜歡大食毯畫？」衛無央有趣的看著馬伶淞的反
應。
馬伶淞回神，有些慚愧自己的定力；神農絕醫夫婦早在三年
多以前就顯示出其隱約暗藏的背景勢力，怎麼現在看到這煥然一
新的木屋擺設後，卻又不自禁的受到震攝，真有愧她於丐幫女諸
葛的別稱。
「有別中原人的錦繡，晚輩大開眼界。」馬伶淞很快的回答。
「這大食毯畫可是我徒兒一月個整整的工夫呢。」衛無央自
得的說著。
「前輩懂得如何製作這毯畫？」馬伶淞訝問。
「我沒做過，我徒兒是大食貴族千金，有緣結識，同我學了
半年的江南刺繡，這是她拜師後所贈予的束脩之一。」衛無央笑
笑。
「原來如此，前輩定是歷覽各地風俗異文，所以能結視他方
有緣人…」馬伶淞微微偏了頭，視線往窗口投去。
衛無央點了點頭，屋外傳進叩門聲響。
「進來。」
咿呀輕移，一位個頭瘦小，面容似稚幼少女卻做婦人裝扮的
女子走進來。
「亞娘。」
「合嵐，妳該認識馬姑娘，清風的八師妹。」對這位女子，
衛無央有長輩的慈藹與威嚴：「這位是我的女兒，年記同妳一般，
以後就喚她合嵐吧！」
「見過馬姑娘。」合嵐有禮的行個禮，就輩份上而言，是該
以晚輩自居。
「不敢，合嵐姑娘，我們就平輩相稱吧！」馬伶淞聽得出來，
衛無央口氣中並不認為她的義女該對半邊嶺的人低一輩。
「亞娘，亞父與藍大夫合著調一味新藥，讓孩兒傳話，他老
人家晚些時候才回來。」合嵐崇敬的神情道。
「嗯。那馬姑娘的事…」衛無央略沉吟。
「亞父認為不妥。」
馬伶淞聞言不禁露出失望。
「不妥？可說了什麼原因？」衛無央也問。
「亞父只告訴孩兒不妥，並沒有說明原因。」合嵐帶著些許
的歉意看向面露失望的馬伶淞。
「無妨，這事也不能強求……」馬伶淞也不意外的答著。
「讓馬姑娘白忙一場，吾等也十分遺憾，除此之外，不知有
沒有其它的事，可讓玄門為妳做點補償。」衛無央想想後，還是
客氣的說著；馬伶淞是清風的師妹，衝著這一點關係，她這個做
人兄嫂的，是該賣點面子才和氣。
「玄門並不參與江湖恩怨，再者，除了那件事之外，晚輩並
沒有事必須叨擾到前輩們的清靜，二師兄也需要平靜的生活。」
馬伶淞婉拒。
「也許玄門的人是不適合參與江湖紛爭，不過玄門子弟遍佈
四方各地，就馬路消息而言，倒也是便利的很，聽合嵐說過，最
近丐幫走失了信物，幫主也受人脅迫…」
衛無央話未說盡，馬伶淞神情微變，正要開口，被衛無央一
個動作止住了。
「不巧，合嵐有個手下機伶，騙住了身懷丐幫信物的丐幫弟
子，今早才傳來消息，本來是想找個方便的時辰通知丐幫，因為
妳來了，所以我想把這丐幫弟子交給馬姑娘處理比較好，畢竟馬
姑娘才是丐幫之人。」
「…丐幫人帶著幫主的信物…」馬伶淞聞言略受震動，眼神
一暗，抿直了唇，心思重新打轉。
「合嵐，君山不是何小菁住的地方嗎？她對琉璃經也略有研
究，或許對馬姑娘有點幫助。」衛無央說著，起身到櫃櫥中拿出
錦緞，繼續了已經進行一半的繡品。
「是，孩兒請小菁儘快趕到半邊嶺與馬姑娘相會。」
這時，門板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
「有狀況？」衛無央沒抬頭，但聲音透著有趣。
合嵐到門外去了片刻後，進了木屋，沉重臉色在衛無央耳邊
細語。
「…哦！找上嶺來了？她怎知曉人在這個地方？而且單槍匹
馬？」
連串的疑問，合嵐僅僅是搖著頭。
馬伶淞看著衛無央抬頭輕語，神情好不安詳，卻嘴邊淺流令
人心折的詭色。
「前輩…」
馬伶淞疑問著，但衛無央並不說，她也不能再問。只看合嵐
似乎很是煩惱，像是遇上了什麼困難。
是什麼究竟，讓看似深藏不露的玄門人物面露難色？
良辰吉時，包不退終於將暗戀十年，明著追求三年有的嬌美
小師妹巴若梅娶進了八卦堂，成為他奇門八卦的首領夫人。
沒錯，包不退在木心老怪門下學得雖然是功夫，但是木心老
怪練功房側的古年藏書，卻是讓他發揮所長，成為江湖中第一個
開宗立派的密探門，專門收集各種有用無用，過去、現在加未來
的馬路消息，買賣交流武林資訊。嚴格說來，木心老怪教包不退
的功夫是軟功，而輔佐以書，包不退的《偷功》更是青出於藍。
木心老怪教徒如何去偷對方的功夫招式，以敵之長制敵之短，但
包不退卻是把這偷功轉向了竊取對方的各種身家內幕、秘密隱私。
或許江湖上沒有人明白有《奇門八卦》這個新興派門，卻沒
有人不認識《奇門八卦》所代表的一個江湖探子。找到奇門八卦，
只要出對了價碼，就可以把自己的敵人上至八代，旁推九族的各
種大小關係秘聞全部買齊。找到奇門八卦，想要江林失傳的武學
珍寶、想尋深山隱居的奇人異士、想攀上大富大貴、想要高官厚
祿…種種常人視為不可能的事，奇門八卦都有辦法為買主得到消
息，而前提之下：只要出對了價碼。
今天，包不退在成親拜堂的前半個時辰，有個人出了一個包
不退終身也難以拒絕的報償，只要買一個消息…
「給安十天的時間，安一定可以找出紅娘子軍團團長自出生
到現在為止大大小小重要不重要的各種事蹟，可是前提之下，安
要等明日才能開始……」
「來不及了，你若手上並沒有資料，我就找別人。」買主將
桌上的那張紙收起來…
包不退急忙的道：「真的，不然…七天，七天就可以了。」
買主輕輕一睨眼：「我現在就要，你現在沒有，就算是明天也
沒有用。」
「可是，可是…安手上有的資料並沒有包括她成立紅娘子軍
團之前的事…你要的不就是程團主一生事蹟嗎？安是最講究信用
規矩的生意人，沒有足夠的資料，也不好匡騙大客人…」包不退
早早換上了大紅色喜袍，這會在秋季涼爽之際，額頭和手心逕是
冒汗。
「那我五千兩向你借看一眼你手上僅有的資料，如果找得到
我想要的消息，這張紙就給了你，如果沒有，我也不會拿走任何
一點紅娘子軍團的資料而你可再得到三千兩，如何？」
「這…安是不介意大客人出大筆銀子借看安的幾張紙…只不
過…」包不退有些心動又難以立即接受。
「放心，我只是借看一眼，就如我所提到的，我找得到我所
要的消息，這張紙就是你的了，相反的…」揚了揚手上薄紙：「…
如果沒有我認為值得的消息，包老闆也是有八千兩銀進帳，而且
我保証包老闆手上的消息就像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一般新。」
包不退真的很動心…看了看桌上的銀票和客人手上的紙箋…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安真是被你吃定了，安也沒有不信任你，同
你這個有錢大爺做生意也有幾回了，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為了什麼
原因要向安買消息，而且還是莫名奇妙又無關緊要的怪消息，但
安也平白賺了你不少大銀子…；今天就算安有喜事請你一次，日
後咱還是公道價格，你等一等…」
包不退進了內房半刻後，手上多了一本薄冊子。
「這就是我手上僅有紅娘子軍團的資料。安是有程團主自出
生到現在的各種經歷和事蹟，只是在程團主成立紅娘子軍團之前
有三年的時間，我怎麼也探不出任何一點她的事為來…」
客人接過冊子後，迅速翻找，在某幾頁地方還慢了速度，仔
細的看了一下…，不多時，竟闔上了冊子，推還到包不退的面前。
「這是八千兩，就算是我送的新婚大禮。」客人站了起來。
「這…新婚紅包啊，那安就不客氣了。」包不退也不是真的
太客氣的人，既然人家都堅持一定要給銀子了，那就如客人的心
意，當成新婚紅禮收下。
「祝包門子與包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客人離開八卦
堂之後，堂中悠悠的迴著這句話。
包不退收好了銀票，有些怔怔的發了會呆，直到阮正得來催
他吉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