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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11:35 霍爾登私宅 科林斯開了軍車來的。 但他隔著遠遠的一段路,就將車停在路邊,然後徒步走了半小時。他盡揀 著小路走,那設置在大道上的夜燈光芒僅僅照亮那麼小的一方天空,入夜 後更為盛大的冬雪呼嘯,在那一小方天地裡照耀得璀璨,跟著緩緩落了, 一融入幽微的黑暗裡,便變得乾澀冰涼,並透著汲人生氣的寒意。 他就走踏在這樣黯無微光,幽冷陰森的路徑上。 在領緣袖口滾著皮草的軍用大衣將他仔細地包裹起來,拆卸式的雪帽這一 回總算記得裝上,他沒打傘,而冬雪隆盛,沾染他一衣的森白。 他輕巧地避開如同大白鯊一般潛游著巡視護守的暗哨,那軍靴踩踏在雪地 裡,只留下紙薄般的一點痕跡,隨即風雪襲捲,便也遮蓋過去。 眼前是獨棟的宅院。 昔日軍校畢業,轉往前線磨練之前,還未滿十六的西瓦就無視族人群起反 對,逕自搬了出來,還選在這樣離群索居的遠地,四周林木滿佈。眼見年 幼、卻已掌權的家督意志堅定,心知扳扭不回的族人也只好再退一步,要 求派出族裡訓練的私兵守衛,西瓦不置可否,只淡淡說了一句別讓我瞧見 這樣冷淡的話。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忠心耿耿的私兵似乎也沒有成功的再靠近宅邸一星 半點,依然是被趕得遠遠,像是瞧不見了便能當作不存在。 潛行的科林斯止了步。 他一身剛冷的鐵灰,輕易融進月光雪色照耀不到的陰影裡去,便再難察覺。 宅子裡還有幾處燈火亮著,科林斯抬頭看去,那被垂地的簾子遮住一半的 大塊窗面後頭,一個人影緩步晃來,若隱若現,立得挺直,偶爾會像是低 低咳著似的抬手按一按胸腹,多數時候手裡都是握著個杯盞似的東西,不 時往裡頭添點什麼。 那人一直站在窗邊。背後燈火通明。映出他極鮮明、而可清晰望見的輪廓。 若要執行狙殺,真是個再明確不過的好目標。 科林斯靜靜望著,偶一思及遠處那些護守的私兵看見這一幕,心裡想必焦 急暴躁、卻又不敢妄自接近,只能洩憤似的更加警戒巡視,他就覺得西瓦 這家督一職真是當得教人惱恨,簡直壞透。 唇邊微微勾著,笑得很淺。 只是一閃即逝的揶揄。 他看見那人像是嗆了一下似的,摔了手裡杯盞,撫著胸口幾乎彎下腰來, 一邊這麼咳著,一邊卻快步往顯現不出身影的角落走去。科林斯抿了抿唇, 又等上半晌,才在幾乎按捺不住的焦躁之中,看見那人又走回來,面著窗, 背脊挺得直,裝得若無其事似的,手裡依然握著個杯盞,似乎還是添滿的。 幾乎能準確的猜出那杯裡添滿的液體會是什麼,科林斯簡直想捏死他了。 「配著烈酒吞服止痛劑、又毫不顧忌的繼續喝,還讓不讓人省心了……」 若此刻是站在他眼前,科林斯定然當場劈手奪了酒杯遠遠扔掉,然後再痛 揍一頓、跟著將人一把塞進被子裡去,一槍托敲昏了事。 但這偏偏是辦不到的。 於是他將自己深深的融進陰影裡,在這將一切動靜都化無聲的大雪裡,沉 默的凝視。 西瓦也許是想見他的。在這樣疼痛難當、心裡不快的冬夜,他常常是被西 瓦緊揪在手邊像是能抱著他、傷口就不會疼了似的;但也或許是不想的。 身為貴族的尊嚴被踐踏、卻沒有辦法施予反擊,只能暗暗吞忍了,還得承 受茱麗雅壓抑著憂慌的目光,卻無法為自己辯駁。 然而,自己深夜驅車來此,卻只是停留在陰影之中靜靜凝視──那麼,自 己究竟想不想見西瓦呢? 科林斯一手按上心口。那裡隱約著疼。 他垂下眼睫,好半晌,才想略略一動被寒冷凍得微僵的身體,卻乍然揚睫、 袖裡迅捷而微幅地一振、漆黑而分毫沒有反光的匕首落到指尖來,緊緊握 著,他往另一側寂靜的陰影望去。 那暗金色的眼瞳冷亮,彷彿潛伏的獸。 一手持傘的老者從陰影中緩緩浮現,步伐不急不徐的,帶著皺紋的眼角唇 邊,笑容很溫和。垂在身側的一手裡握著另一支束攏的黑傘。 科林斯從面無表情的警戒之中,安靜的放鬆下來。 「……很抱歉深夜打擾了。伊里亞德。」他低聲呼喚了老者的名。 西瓦離開主宅的時候,身邊只指名帶了一個人。伊里亞德是連著侍奉三代 的管家,原本在西瓦接下家督之時就要退休的了,連接替的人選都已經訓 練完備、難掩激動地對著西瓦宣誓效忠。但是那時年幼的西瓦卻只是朝那 人淺淺一笑,淡聲說了,主宅就交託給你。然後他領著已屆退休、又被當 代家督挽留下來的老者,搬到這處私邸來。 伊里亞德是看著西瓦長大的。他也一直將西瓦照顧得很好。而科林斯也間 接地、或直接地,受到伊里亞德多次的幫助。 在科林斯心底,他是隱約著將伊里亞德當作父親般,恭謹地對待的。 「哪裡。您不是只安靜的看著麼,科林斯少爺。」那笑容裡是善意的揶揄。 溫和的接受科林斯的低聲問候,將另一把傘遞來的伊里亞德,站到科林斯 身邊來。然後,他等著一身積雪的科林斯將傘撐開,目光裡不贊同地多瞥 了他被凍得蒼白的臉龐兩眼,伊里亞德抬起頭來,以著和科林斯相似的角 度,凝視那在窗邊不去的身影。 科林斯反倒垂下眼睫來。半晌方輕聲問了一句,「……傷得狠麼?」 「小公子或許因為是初陣,手裡捏不住力道罷。」伊里亞德答得淡淡的, 即使是這樣波瀾不興的語氣,內裡卻還有他一逕的溫和,彷彿雷打不動的 鎮定。「少爺臂上的是皮肉傷,衣服底下的是內傷。吞了止痛劑,不過是搭 著烈酒吞下去的……今晚大概很難入睡。」 聽起來輕描淡寫的。 在科林斯來得及答些什麼、或者作些什麼之前,伊里亞德已經側過臉來, 微眨著眼的朝他笑了笑。 「很晚了,雪可能已經堵著了路──科林斯少爺要不要進屋子裡來,讓我 明早能給您準備美味的早餐、並送您到軍部去?」 科林斯默然了半晌。 輕輕的,又像是有些歉意的笑了,「麻煩你了。伊里亞德。」 不遠處有鳥驚飛而起。 站在窗邊的西瓦微微瞇眼,唇緣像是薄薄地勾了個冷笑。 杯裡的威士忌只剩下一個指甲尖高的份量,他往一旁的矮櫃伸出手去,似 乎想將今晚的第二瓶高濃度酒精打開。 ……身後卻傳來刻意踏重的腳步聲、聽來有些奇怪地耳熟。 他蹙著眉回過頭去。 才沾著瓶頭的軟木塞的手指當下就僵住了。 卸下大衣、復又被伊里亞德圍裹上一條毛色低調、觸感極軟而奢華的皮草, 科林斯手裡端著個銀盤,那姿態竟與服侍他多年的老管家高度相似、標準 並穩重,西瓦這麼回過頭來的第一眼望見他,乍然還有種直擊心臟的衝擊 力。 唇緣的冷笑很快就變成愉悅的溫度。 科林斯漠然地回視他。 精準地說、是拿那雙帶著金屬般堅不可摧質地的暗金眸子,瞪著他伸往威 士忌酒瓶的手。 於是西瓦指尖微抽搐了下,又裝得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往身側規矩的一 放;同時他轉身,將另一邊握著酒盞的手掌迅速地往矮櫃上一甩,那還殘 著一點酒液的水晶杯子在光滑的木頭面上略一滑行,便穩穩的停住。與那 未能開瓶的威士忌並列。 科林斯冷得像刀鋒般的目光像是解除警報一樣的平靜下來。 西瓦心裡暗暗捏了把冷汗,眉眼裡倒是頗為自然,不動聲色。 「怎麼突然來了?」他往科林斯走過去,手裡卻直接被塞進另一個厚馬克 杯,裡頭是熱騰騰的牛乳。 銀盤上孤零零剩下的另一個馬克杯子裡裝的是熱可可。 「那是你的;這杯是我的。」科林斯將銀盤往靠近門邊的高腳几上一擱, 偏過頭瞄了西瓦一眼。那目光裡的意思是:快喝完。 西瓦摸摸自己裝了一肚子酒的小腹,又偷瞥一眼科林斯拿起熱可可小心啜 飲的樣子,吞服止痛劑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前的事情,自己手裡的這杯熱牛 乳,應該只是科林斯代替老管家送來的睡前飲品、罷……他又頗懷疑的瞇 起眼睛。 科林斯一時沒將速度控制好、被狠燙了一口,眉間猛地蹙緊,臉上忍著痛 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可愛。 西瓦低聲笑了。 「外頭的雪下了很久,你剛從辦公室裡出來嗎?」他問。 科林斯別過眼來,那打量著什麼的目光非常地刁鑽。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 微妙表情,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吐了一句。 「我想你了。所以來了。」 在這樣越晚雪勢越猛的深夜裡,驀然出現的心上人這樣款款地說出這麼句 話,豈止是驚心動魄而已。 西瓦捏著厚馬克杯的手裡一緊,險些被微濺出的熱牛乳灑上。 科林斯又催促著他,「別潑出來。快喝完罷、」那神態極自然,像是剛剛講 出的話只是個信口而出的招呼,而不是那聽來無比情長而軟嫩的愛語。 但西瓦在微愕中又錯失回嘴的時機,只得在科林斯緊迫盯人的視線裡將手 裡的熱牛乳喝光,然後將空杯往銀盤裡擱去。 顯然很滿意自己任務達成的科林斯眼睛瞇著笑,跟著把自己好不容易啜完 熱可可的空杯也擱上去,他回頭望了望並列在床邊矮櫃上的酒瓶與杯子, 打量了一下,又走過西瓦身邊,將那兩件東西沒收了,往銀盤裡一推,那 動作渾似在上繳違禁品。 西瓦還沒鬧明白科林斯突然造訪的來意,才思索著該怎麼問呢,就見完成 任務的科林斯走向他,抬起的一手像是要去揪他的脖子,但才一抬起又停 住,改去握他的手腕。 跟著西瓦就被拖上自己那張柔軟、且極寬大的床鋪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2.44.215
wasarll:非常喜歡「我想你了。所以來了。」這句,怦然心動=\\\= 02/20 2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