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視野很好，沒有擾亂我心神的物件，有個小小的噴水池。有個小孩坐在池子旁，頭靠
在邊緣的瓷磚上，也不在乎被水花濺的滿臉。他一個偏頭，突然轉向我這邊，朝我的方向
揮了揮手。
我瞇起眼，是阿吾嗎？還是其他護士先生認識的孩子？那孩子手腳並用的站起來，往這邊
跑來。
是阿吾沒錯。有好認的眼罩和令人擔心的移動方式，一度差點跌倒。
「一個人？」 我問。
「嗯，良姊姊在照顧其他病人。」他在我們旁邊跑來跑去，不忘跟護士先生打招呼， 「
靖哥哥好。」
忙著吃東西的他騰出一隻手撥了撥阿吾的頭髮，「怎麼弄得濕答答的？」
「剛剛看水。」 他退了兩步，用力的甩甩甩。
「午餐吃了嗎？」我問。
「嗯。」他點點頭，「剛剛想拿過來一起吃的，良姊姊叫我不准打擾。」
打、打擾？這個字眼讓我心驚肉跳，在外人眼裡看起來是那麼一回事？
「良護士不是在照顧其他病人？」
「剛剛才走的！她說胡哥哥吃飽我就可以過來了。」阿吾坐上長凳，「不過我不能再亂講
話，不然......」小臉一皺。
「不然？」
「不然就沒有點心吃，」阿吾盯著地上，語調委屈，「也沒有新玩具。」
「你亂講了什麼？」護士先生問。對孩子來說，這個處罰過於嚴厲了。
懸著的腳晃啊晃的，「良姊姊喜歡齊哥哥的事。」
「這不能講嗎？」
「不是，」阿吾用力的搖搖頭，「良姊姊喜歡齊哥哥的事好多人都知道的。」
「所以是因為？」連我也好奇起來了，既然連這都能講，那還有什麼事那麼嚴重？
他抬頭看著我，「我現在能講嗎？會不會沒有點心？」
「放心！你偷偷跟我說，我不會跟良姊姊說。」我擺出一個足夠真誠的表情，「靖哥哥一
定也不會說！」
「我問良姊姊是不是喜歡齊哥哥喜喜歡到要把他吃掉……良姊姊就生氣，氣到臉都紅了，
還大聲吼我。」 阿吾愈講愈小聲。
這聽起來是我害的。
「基本上，人不吃人，除非是食人魔。」 護士先生說， 「一定是因為你誤會良護士，她
才生氣。」
這樣唬弄小孩沒問題嗎？我不贊同的看著他，他的表情眼睛卻都很認真。
「但……良姊姊明明說齊哥哥是她的菜！」 阿吾很困惑。
「菜？」 護士先生難得露出疑惑的神情。
真的假的？護士先生你不是裝的吧？
「嗯，胡哥哥跟我說菜就是用來吃的。」
對吧！這句話本身是完全沒有語病的。我對受教的阿吾比了個大拇指......在心裡。不過
這兩個人的對話讓我有些頭痛，我有同時面對兩個小孩的錯覺。
「我不知道良護士有這個嗜好。」護士先生仍是充滿困惑，「我得跟她談談。」
喂喂喂！這是直接把良護士當犯罪者了是吧？她真的不是食人魔。
「我說……」 有必要好好澄清一下， 「吃不是那個意思。」
一大一小很有默契的看著我。
「小狼你只要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就好。」
阿吾乖順的點點頭。好孩子！
大的那個還是疑惑的看著我，等答案。在小孩面前你要我怎麼說，哈？
「呃，至於究竟是什麼意思，有小朋友在，不方便講。」這暗示夠明顯了吧！依護士的
才智，肯定能夠心領神會。
護士先生放下午餐、騰出雙手，捂住阿吾的耳朵。
不是吧你！我錯愕地看著他。
「是我疏忽，不該讓小孩接觸太血腥的話題。」
我已經不知道要擺什麼表情了。是要先為他主動認錯震驚，還是他把事情理解為血腥而驚
恐。
「你誤會了，一般來說，這種事一點也不血腥。」我咳了幾聲， 「其實就是生小孩必經
的過程。」那雙手確定有捂緊？
他收起疑惑，眼裡帶著不認同，「誰說不血腥？」變回平時的撲克臉，外加淡淡的鄙視。
哪裡血腥？護士先生你居然……我的表情只有驚恐。
他的臉換上淡淡的理解，「喔，對了，你不能生。」
你就生過嗎！
我頓時了解他誤解我的話了，難怪他一副把我當白痴的表情。
豁出去了！
「我是指受孕的過程。」 這夠直白了吧！我感到深深的無力感。那雙手最好
有捂的緊緊的！我可不想跟小孩解釋何謂受孕的過程。
尷尬的沉默了一下。
「嗯……那確實不血腥。」護士先生說，隨後鬆開手，直視前方，繼續享用他的午餐。
更尷尬了。
護士先生你不用特地澄清我也懂，我不會誤會你有什麼特殊喜好。
「什麼特殊喜好？」
「啊？」我恍惚，是腦中有回音？
「你剛剛說不會誤會靖哥哥有什麼特殊喜好……什麼是特殊喜好？」阿吾問。
靠！我居然說出來了！
護士先生依然直視前方， 有那麼一瞬我注意到他僵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吃飯。
這裡有坑的話，我用爬的也要爬進去。
「呃……」我拚命在腦海裡搜尋哪類歸屬於特殊喜好又是可以讓小孩知道的安全詞彙，「
比方說，模型。」
我發誓我看到護士嘴角勾起。
「模型？」
「嗯，有些人蒐集模型，各式各樣的，擺滿了整個房間。」
「好像很有趣！」
「嗯。那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做，所以就算是特殊喜好。」冷汗從我額頭流向眼睛。
阿吾點了點頭，百分之百的相信。幸好是個單純的孩子，隨便鬼扯也信，不過坐在他隔壁
那個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那個笑容擺明是在嘲笑我拙劣的說辭。
我對自己發誓，以後再也不說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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