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溪出了山谷數里,水勢稍稍緩了下來,二人擺脫了急流爬上岸,都是雙手撐地
,趴著不住喘氣。
天颺的劍早就被河水沖走,但他手中仍然緊抓著劍譜。天翔同樣手無寸鐵,他的
眼睛也是緊盯著劍譜不放。等到氣息稍微平順下來,他立刻又飛身上前搶奪,天
颺側身避開,接下來又是一陣扭打。
二人都是自幼習劍,拳腳功夫不甚靈光,而天颺右手要保護羊皮捲,只有左手能
攻擊,情勢更加不利。他腦中閃過劉悟的招數,有樣學樣,將羊皮捲拋出二丈之
外。天翔飛身去搶,天颺腿一掃將他絆倒,撲上去一陣猛攻。
打了許久後,二人臉上都掛彩,而且筋疲力盡,卻都不願罷手。然而他們打得太
專心了,竟沒注意到不遠處的草叢裏躲著一個人,那人本來在睡覺,被他們打架
的聲音吵醒,現在正張大了眼睛偷看他們。
天颺開口了:「妙手空空兒,你這回八成領不到魏博的賞了。」天翔說:「領賞
事小,早點拿劉悟的頭跟圖譜去祭師父比較要緊。」
天颺冷笑:「你還是直接去伺候師父比較快吧!」
草叢裏那人一聽到「妙手空空兒」幾個字,全身一震,轉頭偷偷摸摸地爬了開去
。
二人打得正激烈時,忽然一張大網當頭罩下,把二人緊緊裹住,摔倒在地。
天颺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仰躺著,天翔則臉朝下壓在自己身上,頓時大驚失
色,可怕的回憶一瞬間全湧上心頭。直覺地伸手想推開他,誰知天翔動作更快,
他還沒出手,天翔已經猛地跳起來,好像天颺是一鍋沸水會燙著他似地。無奈網
子綑得太緊,馬上將他彈回來,天翔連忙雙手撐地支住上身,才沒又趴回天颺身
上。雖然如此,這種姿勢已經夠尷尬了。
天颺環顧四周,只見週圍黑壓壓站了三四十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帶著
刀劍,顯然也是江湖中人。兩旁各站一名年輕男子,用力拉扯著一條粗繩,將大
網束緊。天颺怒喝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人群中走出一名青年,中等身材,相貌平凡,態度倒是十分趾高氣揚。他回頭問
身旁一個小個子男人:「哪一個是妙手空空兒?」小個子指著天翔說:「是他!
我聽見另一個喊他空空兒。」他正是剛才躲在草叢裏的人。
青年神氣活現地對天翔說:「妙手空空兒,你這個殺人惡魔,今天我歐鐵城率領
除惡軍不遠千里而來,就是要替武林除害,懲治‧‧啊!」講了一半的話變成慘
叫聲,因為天颺拾起一顆石子朝他擲去,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他的鼻梁,頓時血流
如注。歐鐵城摀住鼻子,指著天颺叫道:「你‧‧你!」
天颺罵道:「我管你鐵城銅城!我跟他還沒打完,你們衝出來攪和什麼?不分青
紅皂白把人網住,懂不懂禮貌?還不快放開!」他生平最恨打架被人打擾,尤其
眼看飛龍神劍掌的圖譜就在眼前,這些人偏跑出來壞事,當真是七竅生煙。
歐鐵城跳腳大罵:「我是智德山莊的少莊主,你這臭小子敢對我如此無禮!」
天颺道:「智德山莊是什麼?聽都沒聽過,倒是江湖上從此多了個智障山莊了。
」歐鐵城當場就要衝上來跟他拚命,旁邊的人連忙拉住他。
一名老者走上來,對天翔說:「閣下可是妙手空空兒?」
天翔冷冷地說:「先把我放出來,再給我一柄劍,我馬上讓你知道我是不是。」
他的眼神仍是一貫的冰冷,卻透出一股凶猛的殺氣,老者和其他人都不禁後退了
一步。
老者定了定神,又說:「你既不否認,那我們也不客氣了。妙手空空兒,你殺人
無數,滿手血腥,早已引起江湖公憤,對被你殺害的二百多條人命,今天你得要
做個交代下來。」
天翔訝道:「二百多人?這麼多個?真的嗎?那我以後可得提高價碼了。下回誰
敢再拿新手的價錢哄我,我非要他好看不可!」在場眾人臉上都浮現怒色,那老
者也露出嫌惡的表情,冷冷地說:「你不用死鴨子嘴硬了!」
旁邊一個中年人問:「嚴總管,另一個怎麼辦?」
歐鐵城說:「當然不能放了他。看他那副嘴臉,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天颺說:「那當然,要是變成跟你一樣的好東西,下半輩子就不用混了。」
被稱為嚴總管的老者按住又要發作的歐鐵城,說道:「閣下該不會是空空兒的同
夥吧?」
天颺怒道:「大叔,你是眼睛花了嗎?沒看見我跟他在打架?誰是他的同夥!」
他的忍耐已經快到限度了,跟天翔二個人被綑在網子裏,雖然身體沒碰到,他還
是可以清楚地聞到天翔身上的氣味,讓他全身繃緊,用盡全力才忍住沒發抖;更
何況又是這種難堪的姿勢,他只好拚命將頭轉向一邊,免得臉孔正對天翔的胸膛
,偏偏一轉頭又正對著天翔撐在地上的手臂,種種的壓迫逼得他幾乎要窒息;因
此恐懼化為怒火,全部轉向把他困在網中的人。
嚴總管說:「我們只要妙手空空兒,無關的人就放了吧。」歐鐵城說:「不行,
解開網子空空兒就逃掉了。」
天颺怒喝:「那是你家的事!快放我出去!」
歐鐵城低頭看著他激動的模樣,臉上露出奸險的笑容,說:「原來你老兄這麼中
意這網子,居然開心成這樣!」
天颺瞪眼怒視著他,歐鐵城說:「為了報答你剛剛那顆石子,我就招待你在裏面
多待一會好了。」
「你!!」天颺真的氣瘋了,不顧一切伸手用力拉扯著網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卻完全扯不斷。
天翔平靜地說:「沒用的,這是天蠶網,沒那麼容易扯破。」天颺忍不住偷瞄了
他一眼,發現他的頭也是一直朝著旁邊,即便是向自己說話,眼光也是對著歐鐵
城等人,完全沒有轉過來。
看他這副模樣,天颺稍微安心了一點,竟開始有點同情他:頭一直這樣僵著,脖
子一定很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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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靈魂棲息之樹
是唯一的伴侶
一生隨著櫻花飄零
以性命為賭注卻拋不開枷鎖
當笑容被仇恨淹沒
唯願你知
一年的相聚勝過千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