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進入縣城,天颺決定稍做休息,順便補充食糧和日用品,當然又是廷宇出錢。三
人正在喝茶時,飛飛說要出去走走,就一個人跑掉了。
廷宇望著門外的大路,心想:「不曉得嵐妹現在在哪裏?」他整整兩天沒看到青嵐,忍
不住開始思念起來。
天颺也沒什麼元氣,怔怔地望著茶杯,神情竟顯得有些悲傷。一年以來他始終是如此,
前一刻還在談笑,下一刻又鬱鬱寡歡,說來說去全是為了某人。雖說現在禍首就在眼
前,他心中的苦悶卻是有增無減。
他的言語、行事全都變了,眼神裏除了陌生還是陌生;原本總是銳利地盯著他的雙眼,
現在只看著謝青嵐一人。即使現在人在這裏,天颺也感覺得到他心裏在盤算著什麼時候
可以到白馬寺,要怎麼和謝青嵐會合。他所認識的,那個無視禮教倫常,對自己哥哥異
常執著的慕天翔,已經不在了。
此刻天颺只覺萬分迷惑。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為什麼非要讓天翔恢復記憶不可。
這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是因為不能忍受天翔居然忘了自己,更受不了他忘了自己還過
得那麼幸福,所以非戳破他的好夢不可嗎?他為了喚醒天翔所做的努力,難道根本完全
就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天翔好嗎?
那麼,最自私的人,不正是他慕天颺嗎?
但是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難道他希望天翔恢復記憶,又像以前一樣,跟他這個
做哥哥的糾纏不清嗎?
別開玩笑了。那種事,光想到就讓他不寒而慄,怎麼能再重蹈覆轍,一錯再錯下去?但
是,他們以後還可能像普通的兄弟一樣,相安無事地生活嗎?
廷宇回過頭來,將視線調回天颺身上,看見他落寞的神情,有些意外。他覺得天颺好像
長了七八張臉,每隔一兩個時辰就會變換一次面貌。
此時的天颺完全失去了早上的神氣,顯得憔悴無比,又好似十分孤寂。廷宇心想:「一
年來他四處找他弟弟,大概也找得很累了吧。」看這人手足之情如此深厚,倒也有幾分
感動。念頭一轉,想到他弟弟十之八九就是自己,頓時心亂如麻。
為了轉換心情,他故作輕鬆地問天颺:「你口口聲聲說你施展的劍法是你弟弟一年前的
水準,那你自己的水準又是怎樣?」
天颺抬起頭來,笑了笑:「你想知道?」廷宇點點頭。
「那好。你拔劍,朝我頭頂劈下來。」
「開什麼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你照作就是了。」
廷宇心想他一定另有高招,實在拗不過好奇心,站了起來,拔出劍來。
店裏其他人看見有人亮傢伙,都是嚇得驚慌失措,天颺仍然端坐不動,向眾人搖了搖手
說:「沒事,不用怕。動手吧!」
廷宇也毫不客氣,在眾人驚呼聲中,提劍就直往天颺腦門砍了下去。誰知劍離著天颺頭
頂還有五六寸,居然就鏘一聲折斷了,天颺仍舊捧著茶喝著,完全沒動手。
廷宇和其他人的眼珠都差點掉出來,廷宇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這‧‧這怎麼可能
?」
天颺說:「飛龍神劍掌的奧妙,全在『氣』上。」
廷宇說:「是氣功嗎?」
天颺說:「算是,不過威力非一般氣功能比。有形的鐵劍再怎麼鋒利,仍須受制於形
狀、長度、重量,劍招必然有一定的去向,所以也難免會有破綻。飛龍神劍掌練的是一
股劍氣,乃是無形之劍,所以不受拘束,變化無窮。剛才你提劍劈我,雖不是存心要我
的命,但是一定會有攻擊的念頭,化為戾氣表現於外,我體內的劍氣感應到這股戾氣,
便自然而然生出抵禦,所以你的劍就報銷了。」
廷宇怔怔地說:「這太玄了!」
天颺微微一笑:「不是我誇口,只要我有心,拔一根頭髮,甚至呼一口氣都可以當成劍
使,所以我根本不用佩劍。」
廷宇呆呆地看著他,感到背上一陣涼意。這簡直已經不是人做得到的事了。江湖上盛傳
驟雨狂颺是妖怪,倒也不全是胡說。
天颺知道他的想法,並不生氣,說:「你想不想學?」
廷宇比剛才更加吃驚:「你說什麼?」這麼厲害的功夫,居然有人主動要教他?
天颺說:「飛龍神劍掌算是師父的遺物,按理你也有權利學;況且若不是你帶我上少室
山,我也不會練成。所以我應該要教你才是。」
廷宇仍在發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颺拿出羊皮捲放在桌上,說:「這個圖譜你先拿去,有錯的我已經改掉了。先不要看
註釋,看圖就好。不懂也沒關係,總之先把圖背熟,背到閉著眼睛也能畫出來為止。」
廷宇看著那羊皮捲,發黃陳舊的表面上,寫著「無憂子 李師道」兩個名字。只要他接
過圖譜,武學上最高等的大門就會為他打開,千古以來,所有的練武者夢寐以求,叫做
「天下無敵」的寶藏將會落到他手裏。即便是菩薩顯靈,也不會如此神
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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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靈魂棲息之樹
是唯一的伴侶
一生隨著櫻花飄零
以性命為賭注卻拋不開枷鎖
當笑容被仇恨淹沒
唯願你知
一年的相聚勝過千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