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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颺一頭霧水:「喊聶隱娘做什麼?」回到房門外,冷冷地問:「你說聶隱娘怎麼了 ?」 廷宇示意青嵐開門,對著門外的天颺說:「跟你們約了去賞月的聶隱娘,可是隱湖派的 賤人嗎?」 天颺瞪他:「天底下只有一個聶隱娘,可是照你這種問法,我要是答『是』的話不被她 砍死才怪哩!」 廷宇冷冷地說:「你放心,沒人會砍你,也沒人會陪你賞月。」 天颺一楞:「怎麼說?」 廷宇說:「今早我義父在驛站裏給我們留了一封信,說隱湖派掌門聶隱娘擅闖裂風谷, 給我們拿住了,現在關在地牢裏。」 天颺驚道:「胡說!」 廷宇從懷中掏出信件扔給他:「你自己看吧。」 天颺一看信的內容,果真不錯,頓時焦急起來:「你們想對她怎麼樣?」 廷宇說:「我裂風谷跟隱湖派這種邪魔外道向來勢不兩立,這次又是她擅闖在先,我們 還客氣什麼?現在谷裏正是齋戒月,不方便殺生,所以先留她活命;等齋戒月過了,哼 哼,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天颺又問:「那你跟我說這事,是什麼意思?」 廷宇緩緩地下床,說:「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家裏殺了你的好友,我對你也是 過意不去。不如你跟我們同去裂風谷,跟我一起向義父說說情,說不定義父會給我個面 子,放她一條生路。」 天颺蹙緊了眉頭,心中萬分地不願意去裂風谷,但是他說什麼也不能放著聶隱娘不管, 考慮了許久,冷笑一聲說:「有人要招待我去作客,那當然好啊。要我路上幫你治頭痛 也行,不過本大夫的診療費可是很高的。」 廷宇看他一臉鄙夷,顯然真將自己當成了存心利用他的小人,明知是自己失言,仍是怒 氣上昇,冷冷地說:「你放心,我若是再向你出聲哀求一次,就讓我腦袋裂成八塊,活 活痛死!」 夜裏,廷宇怎麼也睡不著,便到院子裏散心,不巧又碰到了天颺。兩人對白天的爭吵都 是餘怒未消,天颺當場就想轉身回房,廷宇喊道:「你稍等一下,我有句話要問你。」 天颺停住腳步,冷冷地說:「什麼事?」 廷宇說:「你真的要把空空兒的罪過全擔下來?」 「我是他哥哥,那群人早晚會來找我麻煩,還不如我自己先認了。」 「你弟弟罪孽深重,這擔子只怕你擔不起。」 「笑話,我的功夫比他強兩千倍‧‧」 「不是兩百倍嗎?」 天颺說:「一天加一倍。」廷宇哼了一聲。 天颺又說:「再說,擔不起也得擔,事情都已經做出來了,說什麼都沒用,總不能把他 塞回我娘肚裏。」 廷宇怔怔地聽著,低聲說:「你還真會照顧弟弟。」 天颺反而慚愧起來。其實他們兄弟二人自幼感情淡漠,幾乎是不相聞問,「照顧」二字 從何說起?想到這裏,頓時氣消了大半;他原本覺得廷宇算盤打得太精,十分不滿;但 是再一想,廷宇會頭痛也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幫他運功療傷,乃是應盡之義,又何必跟 他嘔氣?當下乾笑了兩聲,低下頭去。 廷宇說:「你以後還要去找你弟弟嗎?」 天颺搖頭:「他現在八成正在哪個地方逍遙快活,我又何必去吵他?」微微一笑,又說 :「只可惜,以後我再也沒機會知道,對他而言我到底是什麼?」 廷宇說:「不就是哥哥嗎?」 天颺苦笑:「所謂的哥哥,也不過是同一個娘胎裏出來的陌生人,要他是仇人就是仇 人,要他是‧‧親人就是親人,說不準的。」 廷宇點頭說:「這倒也是。不過,他既不避危險背著你上山找解藥,想必心裏對你也是 很敬愛的。」 天颺「噗」地一笑:「敬愛?那小子向來只會嫌我邋遢,從來就沒尊敬過我。」 廷宇心想:「你本來就很邋遢,他不嫌你才奇怪。」 天颺又歎了口氣:「少室山上那幾天也真是難為他了,而我,大概一輩子也沒機會向他 道謝了。」 這話說得極為真摯,聽得廷宇心頭熱血翻湧,忍不住大聲說:「不用道謝!」 天颺驚訝地看著他,廷宇這才發覺自己失態,連忙說:「我是說,你弟弟一定是心甘情 願為你冒險,你不道謝也沒關係。」 天颺對他笑了笑,本是個溫和爽朗的笑容,看在廷宇眼裏,竟有說不出的嫵媚可愛,廷 宇又是一呆,心想:「換了是我,一樣會心甘情願背你上少室山。」 天颺一時無聊,隨手在旁邊的竹子上摘了片竹葉,摺成一個小巧的杯子。廷宇見了那杯 子,吃了一驚。他時常跟青嵐在裂風谷的竹林中遊玩,不時拿竹葉摺些小玩意討青嵐歡 心,其中也有杯子。而天颺手上摺的杯子,跟自己摺的竟是一模一樣。頓時心中轟然一 聲,腦中響起一個聲音:「原來你真是我哥哥!」 其實他老早就心裏有數,只是到了此時,心裏那道叫做「死不承認」的高牆才真正倒了 下來,體內跟天颺相同的血彷彿沸騰了起來,燒得全身發燙,只想衝過去緊緊地抱住天 颺。 天颺感應到他心中大受衝擊,卻不知理由何在,問:「你怎麼了?頭又痛了嗎?」 廷宇死命地搖頭,雙眼牢牢地盯著天颺,心想:「他為什麼不認我?我一時糊塗不認 他,他可沒理由不認我啊。對了,自然是為了我的前途著想了。若是讓人知道我是空空 兒,別說娶不成青嵐,裂風谷也待不下去,在江湖上更是人人喊打,以我現在的功力, 如何混得下去?」想到哥哥待己的一番苦心,頓時紅了眼眶。 天颺急著問:「喂,你到底怎麼啦?」 廷宇強自鎮定:「沒事。你那杯子借我看看行不行?」 天颺說:「好呀。」將杯子遞了過去,廷宇伸手來接,接的時候卻碰到了天颺的手。 天颺沒來由地一震,忽然憶起在月岭峰上,天翔也拿了這種杯子餵自己喝水,用他的 唇,輕輕地將水渡過來‧‧ 頓時面紅耳赤,急忙將手縮回,誰知廷宇手掌翻轉,一把捉住了他手腕。 天颺吃了一驚:「幹什麼?」 廷宇不答,只是直視著他的雙眼。那已經不是忠厚老實的謝少谷主的眼神了,而是銳利 如刀,又像兩團火焰直直壓過來的眼神。 天颺背上冒出冷汗,隱約想起,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這種眼神? 許久,廷宇才放開手,輕聲說:「失禮了。我先睡了。」說著便走進房裏。 -- 先人靈魂棲息之樹 是唯一的伴侶 一生隨著櫻花飄零 以性命為賭注卻拋不開枷鎖 當笑容被仇恨淹沒 唯願你知 一年的相聚勝過千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