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不見天日的山洞裏,發生了以下這段對話。
「義父,這枝箭真漂亮,等我以後有錢也要買一枝。」
「傻孩子,這是上古神器,裂風谷的鎮谷之寶,哪會有地方買?」
「連嵐妹跟大師哥都沒聽過的鎮谷之寶,我卻有緣拜見,真是榮幸。」
年長者嘆了口氣:「此箭神妙,人間少有,但是威力過強,乃是不祥之物,除非必要,
為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那麼雷明遠大俠想必知道囉?」
「‧‧‧你為什麼這樣說?」
「這箭頭的大小,跟雷大俠胸口的傷口差不多,而且箭上的斑點‧‧好像是血跡哦。」
「‧‧‧‧廷兒,有話直說吧。」
「孩兒沒什麼話要說呀。親兄弟都會反目成仇,好朋友翻臉也沒什麼大不了吧?況且義
父對孩兒過往的罪孽都可以既往不咎,孩兒當然更不會去在意義父的所做所為了。雷大
俠真正的死因如何,又有什麼要緊呢?」
「‧‧‧‧」
年輕人露出了豔麗的笑容。他跟半個月前不太一樣,瘦了點,也蒼白了點,最甚者,他
的眼神,一舉一動乃至全身上下,都罩著一層妖魅的光芒。
「義父,孩兒說錯話了嗎?您好像不太高興呢。」
「不是,為父是在擔心你。追日箭的神力是絕對靈驗的,一旦有了閃失,斷無半絲生
機,你可要三思而後行。」
「越靈驗越好,這樣才能證明孩兒的心意。」
「其實不用做到這種地步,這任務對你太為難了,為父還是派振英去比較好。」
「義父,孩兒已經說過,就算是熟睡中,那個人身邊仍是銅牆鐵壁,柳振英只要稍微一
靠近,腦袋瓜鐵定落地。等那小子一覺醒來,還當是誰在他房裏踢球哩。」
「不需要說成這樣‧‧」
「惟一能暗中靠近他身邊的人,就是孩兒。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後悔?」
「我想時間寶貴,咱們先辦正事要緊吧。」
「‧‧‧‧」
「好了。義父,現在您可以安心讓我去了吧?」
「你辦事為父向來安心。」
「多謝義父。不過柳振英始終一口咬定孩兒會倒戈偏向驟雨狂颺,這種蠢話聽多了,義
父心裏一定也不痛快吧?我今天來這趟,就是為了表明心跡,讓義父跟谷內眾師兄弟免
於猜疑之苦。」
「難得你這麼懂事,為父實在安慰。只是你最好對振英尊重一點,他畢竟是師兄。」
「說句實在話,孩兒並不認為他會對裂風谷不利,劉悟的頭只是用來嚇唬我們罷
了。」
「‧‧‧怎麼說?」
「他若有這個意思,當天就把我們全殺光了;別的不說,他絕不會一掌打不死義父
您。」
「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為父騙你嗎?」
「義父息怒。義父的推論合情入理,孩兒從無半分懷疑。只是,義父不喜歡我跟他來
往,直接開口便是,何必出掌自傷,嫁禍於他?為了孩兒一人,先是損傷義父貴體,又
累得數名師兄枉送性命,孩兒實在無地自容。」
「為父是怕你天性仁厚,割捨不下手足親情,反遭奸人所害,這才出此下策,萬萬沒想
到此人功夫如此厲害。你既然對為父起疑,又何必為裂風谷效力?儘管回去跟兄長重修
舊好便是。」
「不可能。我跟他相處不到三天,就知道他心中恨我入骨,有時對我噓寒問暖,有時又
巴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到底原因何在,我是半點也不曉得,他卻又死也不肯跟我說清楚
;一看我想不起來,就莫名其妙開始生氣。真是冤枉,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我又有
什麼辦法?不高興的話,他自己去山上摔摔看不就得了?看這情況,就算恢復記憶,還
來不及重修舊好,舊恨就先加倍了。」
摔壞的那一半腦子裏,到底鎖著什麼樣的黑暗記憶,很想挖出來,卻又害怕知道。
「你怕他來殺你嗎?」
「孩兒說過了,他絕無此意。說得難聽一點,他沒那麼勤奮。」
「既然你不認為驟雨狂颺會上門尋仇,為什麼還要自告奮勇接下這差事?甚至以性命做
賭注?」
「我今天來這裏立誓,為的是義父和裂風谷的再造之恩;討這差事,為的是我自己。」
「為了跟他做個了斷嗎?」
「‧‧‧‧」
老者慈愛地一笑:「廷兒,你就放手去做吧。等這事了結,咱們就讓它煙消雲散,
再也不要提起。你永遠是我的好兒子,嵐兒也永遠是你的賢妻。我們從此一家團聚,一
生一世開開心心地過活。」
美少年沈默不語,忽然跪了下去,對著老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廷兒,你這是‧‧」
「義父,請您千萬記得,今天出了這山洞,謝廷宇就死了。日後若是有人拿妙手空空兒
的作為來跟裂風谷過不去,您絕對要死賴到底。」
「什‧‧」
年輕人輕輕一揖,健步如飛地走出洞去。
老者望著他足不點地的背影,喃喃自語:「孩兒,你太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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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靈魂棲息之樹
是唯一的伴侶
一生隨著櫻花飄零
以性命為賭注卻拋不開枷鎖
當笑容被仇恨淹沒
唯願你知
一年的相聚勝過千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