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新的天堂 - 第二章
相處了幾天之後，佑赫發現勝浩漸漸冒出一些小習慣。
其實說是小習慣也不為過，比方說，有次佑赫帶著勝浩去採買一些必需品時，勝
浩會被路上一些小動物吸引，遇上幾隻真的比較可愛的小狗小貓之類的，就幾乎想賴
在那裡跟小貓小狗一起玩不肯走了，若不是佑赫無視勝浩臉上的請求表情硬是把勝浩
拉走的話，怕是東西都不必買了。
又比方說，勝浩吃飯時會看著桌上的某一樣菜，若是嚐了一口覺得不合胃口的話，
通常就不會再吃下第二次，結果就是佑赫負責把那樣菜給吃完，因為不管怎麼勸勝浩
吃第二次他就是不肯，到後來佑赫索性自己解決，再不然就是慢慢配合勝浩的口味，
多做幾樣勝浩喜歡吃的菜了。
再比方說，關於睡衣。
其實這一點佑赫倒不是很在意，只是相對於勝浩的無所謂，佑赫也覺得自己是想
多了一些。
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晚上就跟平常一樣，勝浩洗好澡之後回到房裡、爬上床準備睡覺，一開始佑
赫也沒發覺什麼不同，只是手臂在擦過勝浩的臂膀時，發現沒了以往衣服的觸感。
低頭一看，勝浩露出半邊光溜溜的肩膀側躺在自己身旁、眼睛閉著，但佑赫想勝
浩應該還沒有睡著。
掀開棉被看了看，果然、全身上下只穿了內褲，就是沒了應該在身上的睡衣。
伸手搖搖勝浩，看著勝浩緩緩睜開眼、一臉疑惑的表情時，佑赫開口：「你的睡
衣呢？怎麼沒穿上？」
「髒了，所以拿去洗了。」
「拿去洗了，那可以換上別的睡衣吧？」
「可是你只買給我一件睡衣而已啊。」
「…我明天再買一件給你，你只穿件內褲睡不會冷吧？」
「不會。」
「那好吧，睡吧！晚安。」
「晚安。」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隔天佑赫回家之後，便帶著勝浩又去買了件睡衣，順便也
替勝浩添購了一些其他的衣服用品之類的。
其實同樣都是男的，佑赫倒不會在意勝浩穿不穿睡衣這個問題，只是佑赫有這樣
的睡覺習慣，自然也讓勝浩跟著自己有個習慣了。
當然有時候勝浩在佑赫面前還是會光著上身跑來跑去的，佑赫看見了也只是皺皺
眉頭說了勝浩幾句，至於勝浩有沒有聽進去、佑赫也懶得管了。
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兩個人也愈來愈瞭解對方的一些生活習慣和個性。
時間過的很快，勝浩在佑赫這裡生活也一個月了，這段時間裡佑赫一直在想，什
麼時候上頭會讓勝浩從他這兒搬走，到某個收容中心去。
只是、和勝浩相處的這段時間，這樣的想法慢慢的被沖淡了，要說是什麼原因，
佑赫自己也說不上來。
也許，就是一起生活久了自然而然產生的感情吧。
這天、佑赫到收容中心時，剛好其他的援助者又帶回來幾個孩子，經過評估之後、
決定把其中兩個送到『Ｒ』，其他的孩子則送到『Ｚ』去。
佑赫知道這個決定後，看了看那幾個要被送到『Ｚ』那個地方的孩子，皺了皺眉
頭。
之所以皺眉頭，是因為佑赫知道『Ｚ』那個地方的環境，而佑赫當初就是被送到
『Ｚ』那裡去的。
在佑赫所在的這個地方主要有四個收容中心，分別為『Ｚ』、『Ｅ』、『Ｒ』、
『Ｏ』。
『Ｏ』這個地方所收容的是年紀很小的孩子，這裡有一些兒童的照顧、指導人員，
還會教導一般的基本常識，除了偶爾會有幾個年齡較大、身體比較病弱的孩子被送進
來之外，大多都是些兒童的收容中心，所以在構成的孩子裡，算是個很單純的地方。
至於『Ｒ』這個地方，主要的收容對像是比『Ｏ』裡年齡較大的孩子，因為這些
孩子在被送進來時、行為舉止已經不需要特別的指導或照顧，所以管理方面也比較輕
鬆，而在這裡的孩子，則是開始學習基礎的教育，以便在完成基礎教育後的分編裡、
可以讓這些孩子容易選擇以後的出路。
其實在『Ｏ』和『Ｒ』這兩個收容中心裡、環境都比較單純，至少跟另外兩個
『Ｚ』、『Ｅ』收容中心比較起來是如此的。
真要說的話，『Ｚ』這個收容中心的環境就複雜多了，而且這裡頭的孩子年齡差
距很大，最小的孩子大約七、八歲，最大的也有十六、七歲，可是被送到這裡的孩子
都有一個特點：堅強、而且強悍。
就因為生活環境複雜的關係，這些早熟的孩子們已經懂得怎麼不被其他人欺負、
在學習知識和技能時要怎麼做得更好、有利益紛爭的時候怎麼讓自己處於優勢、還有
讓自己變得更有能力、更強悍。
要說這裡像個縮小版的現實社會也不為過，適者生存就是法則、沒有例外。
佑赫是在十歲左右被送進這裡來的，雖然是新的環境、可佑赫還是有一般小孩子
的好奇心，對這個自己以後要生活的地方。
可是很快的、佑赫知道自己錯了，因為這個地方沒有他以為的那麼美好。
剛開始被欺負、反抗之後挨揍是常發生的事，這樣循環幾次後、佑赫才瞭解到什
麼都得靠自己爭取、握在手裡的東西才算真正屬於自己的，這個道理。
被欺負了就要打回來，別人比你強、就要比他更強，一直到離開收容中心，佑赫
一直這麼告訴自己，即使到現在也是一樣。
那是什麼樣現實的地方、佑赫知道，即使與自己無關、可佑赫還是多看了幾眼那
幾個要被送到『Ｚ』的孩子，在心裡嘆了口氣。
剩下的，就要靠他們自己了。
這天回家、佑赫一看到勝浩就想到這個問題。
佑赫記得勝浩只是暫時住在自己這兒的，那麼就表示、勝浩也有可能被送進四個
收容中心的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佑赫突然覺得有些捨不得，可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勝浩離開而捨不得、還是希望勝浩就這麼留在這兒和自己一起生活？
閉上眼睛、甩甩頭，佑赫要自己不去想。
對一個相處了才一個月的孩子有什麼感情是不需要的，至少佑赫認為沒那個必要。
可是為什麼會覺得捨不得呢？佑赫記得自己不是這樣的性格，是什麼改變了他的
想法？
還在思考的同時，勝浩一句話讓佑赫回過神來…
「佑赫、吃飯了。」
吃飯？佑赫記得自己還沒有做飯才對，哪來的飯可吃？可是一走到飯桌前、看到
桌上勝浩說的飯菜，佑赫覺得奇怪。
「哪來這些吃的東西？」
「買的啊。」
「買的？你拿什麼買？」
「我拿你給我備用的錢買的…」也許是看見佑赫臉上出現不悅的神色，勝浩說話
聲音小了許多、頭也低了下來。
「…以後別再買了，餓的話告訴我一聲、我做給你吃。」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
「吃掉啊不然要怎麼辦？以後別再買就好。」
「…喔。」
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佑赫接過勝浩遞過來的餐具，沒再說什麼便吃了起來。
可是勝浩一直注意著佑赫的表情動作。
先是夾了一樣菜吃了一口、咀嚼的時候皺了下眉頭、吞下，接著又夾了另一樣菜、
在咀嚼的時候撇撇嘴、吞下，然後又夾了第三種菜、吃進嘴裡時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咀
嚼，可勝浩明顯看見佑赫呼了口氣，臉色比之前兩次更不怎麼樣。
這些菜色好像不合佑赫的胃口呢！勝浩一邊想著一邊默默的吃飯，臉頰不自覺地
鼓了起來。
以後還是聽佑赫的話別買了，雖然自己覺得味道還不錯，可是佑赫不這麼認為的
話、還是失去一開始買這些食物的意義。
吃完飯、勝浩本想幫忙清洗餐具的，可是佑赫卻搖搖頭、要勝浩到客廳去看節目，
輕易地把勝浩推了出去。
看了看背對著自己開始清洗餐具的佑赫，勝浩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後才轉身走到客
廳沙發坐下。
只是、佑赫從開始吃飯時就不太說話，雖然勝浩知道佑赫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
可還是覺得今天有點反常。
發生了什麼事？或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佑赫生氣嗎？可是勝浩想想最近他也沒
做錯什麼啊～而且一旦有什麼不對、佑赫就會立刻指正他的，根本不可能多等一秒鐘…
這麼想著的時候，佑赫已經走到客廳坐在勝浩旁邊、跟著一起看節目了。
看了看身旁的佑赫，勝浩的視線又轉回節目上，只是不自覺地嘟起了嘴。
也許是察覺到勝浩的表情、又或者只是剛好想到、佑赫的聲音在勝浩耳邊響了起
來：「到這裡來之後生活還習慣吧？」
「什麼？」佑赫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勝浩一頭霧水。
「我說、從你的居住地來到這裡以後，生活的還習慣吧？」
「哦～嗯，習慣。」住在佑赫這裡再不習慣就沒道理了，勝浩在心裡想著。
「嗯…不過等你到了收容中心之後，或許就得重新再適應另一種生活了吧。」
「什麼…什麼收容中心？」沒聽錯吧？佑赫剛剛是提到收容中心？
「收容中心有更適合你的生活環境，你一直在我這兒也不是辦法。」佑赫一邊說
著眼睛也一直專心看著節目，就好像剛剛那些話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似的。
「所以…你要趕我走嗎？」看著佑赫，勝浩努力的想從佑赫臉上找出一丁點開玩
笑的表情，可是沒有，一點點也沒有。
「不是要趕你走，是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會來，所以要你有個心理準備。」說
完、佑赫終於轉頭看著勝浩，輕輕的吐了口氣。
但是勝浩沒有發覺，勝浩沒有發現佑赫臉上複雜的表情，他對這個可能會發生的
事情感到害怕。
「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這裡……」
…是啊，誰想要離開呢？
佑赫想起自己在原本的居住地被援助者發現時、那種強烈想離開居住地的心情，
還有在收容中心被欺負時、想要變得更強的心情。
誰都希望可以生活的安穩，可是對於沒了父母被帶到收容中心的孩子們來說，大
多都是種奢望。
勝浩說待在他身邊會覺得安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勝浩會這麼想，可是勝浩的確
說過這樣的話。
安心…總覺得，這種感覺離自己好遙遠。
低頭看著開始掉眼淚的勝浩，佑赫伸手把勝浩抱進了懷裡，可以的話，佑赫也希
望勝浩一直留在這裡，如果可以的話。
但這不是佑赫希望就可以這麼決定的事，現在的他只是個十九歲的援助者，他還
沒有決定了就能做什麼的權利和能力。
所以他只能這麼抱著勝浩，讓勝浩接受這個可能成真的事，即使現在的他只能幫
勝浩擦去眼淚、然後哄著勝浩要他別哭了。
但總有一天他也會有可以把勝浩留在身邊的能力，總會有那麼一天。
「我會讓你一直留在這裡的，不會讓人把你帶走。」佑赫對勝浩說，也是對自己
說。
就算一直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就算有這麼一天，在這之前、佑赫認為他們還是
可以好好的生活。
想到這裡，佑赫不自覺地收緊了抱著勝浩的雙手。
不想放開、現在他真的不想放開。
不想放開…那種所謂安心的感覺，不想。
--
すばらしい
最重要的是，說了這句話的你和那時你的笑顏。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0.24.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