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無眠 36

[ktakara (和澄)]

　　
　　
　　
　　36.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

　　
　　外頭的地板似乎從未乾過，一直都是濕漉著的，把原先可行的水泥地染成深灰，刷白

的雨幕幾乎就要遮掩住頂樓隔開的鐵絲網，向下拍打成調，由此不用多看也能猜想，天際

一片昏暗，簡直是說不盡的鬱悶與煩躁。

　　
　　徐亦桓坐在頂樓門口處的一旁，一側的門檻相當潮溼，再越過幾分就會將他的褲管全

數浸水，他百般無聊的撐著下顎，打了一個呵欠，手中打發時間用的小說有一下沒一下的

翻著，這種做任何事都不得順利的天氣，就連抽根菸都沒有興致。

　　
　　掛在一旁的雨傘從一早開始，尾端便滴滴答答地漏起水來，直至現今還未停歇。

　　
　　他先是盯著瞧了一會，而後再移開視線，或許是覺得這樣的頻率會使人過份困倦，因

此還是別讓自己專注地去看。由天色變化看不出時間的更迭，一直都是灰黑不明的，徐亦

桓拉過背包翻找起手機，按亮螢幕，窄小灰濛的空間頓時亮了起來，映在他的臉龐上頭，

隨意撥弄了幾下，表情隨即由面無表情改為萬分不耐。

　　
　　回不完的訊息。

　　
　　用指尖在螢幕上頭打了幾點節奏，最後還是隨意發了幾句話出去，等到發送成功之後

，徐亦桓連看也不看的直接扔回了書包，他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力與興趣再去看對方的回

覆，反正肯定是無聊透頂。他這麼想著，這幾天下來，徐亦桓總期望著包包裡頭的手機不

會再響，但他就像得了手機強迫症，無時無刻總恐慌著那震動所發出的聲響，或是以為身

邊正有著什麼隱隱而動。

　　
　　現在的他簡直就像躲著老婆不回家的男人。

　　
　　既不敢做多餘的舉動，也無法反擊，只能消極的躲避。自從上回魏詩茹問了那傢伙的

事情之後，徐亦桓總將任雙雙的話放在心上，她是個不好惹的角色，沒有那麼輕易迴避的

了，但就算如此，也不是以這樣的手段吧。在他們見面之前，徐亦桓仍將她當成從前那個

嬌小可愛的魏家妹妹，是沒有太大的影響與破壞力，頂多就是撒撒嬌，或是鬧鬧彆扭，如

此而已。

　　
　　他不知道魏詩茹是怎麼知道雷季倫的，或許真是用了什麼手段調查，一想到這裡，徐

亦桓只覺得一半是悚然一半是無奈，只為了得到一個想要的事物，就這麼不擇手段，或許

以後看膩了也就得扔，這樣有何必要呢？單單講些甜言蜜語或是陪伴，說起來他還是做得

到的。

　　
　　就只是玩嘛。有哪個女孩不想要這樣的對象，溫柔體貼、說盡情話討盡歡心的虛假機

器，反正有什麼不好的，就只是各取所需，她們要他的外表，而他則要她們的肉體。

　　
　　只有傻子才會想知道他暴君的那一面。

　　
　　徐亦桓愣了會，而後又陷入一陣難解的煩躁之中。
　　

　　
　　樓梯間的最底層，又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規律的不得了，這個節奏彷彿每日的某個

時刻，便會準時的在他的腦海之中撥放起來，不斷不斷地循環著，直到那個傢伙出現──

徐亦桓抬眼一看，一隻撐著透明雨傘的棕色松鼠從門後冒出頭來。

　　
　　啊，那個傻瓜來了。

　　
　　「你怎麼坐在這裡？」雷季倫的手上提著一個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裡頭似乎裝著幾罐

飲料，「外頭的雨真的好大啊。」

　　
　　「你這是自問自答嗎？」會坐在這裡，當然是外頭正下著大雨，徐亦桓拍了拍另一頭

的水泥地，意示對方坐下，「有眼睛的都明白的。」

　　
　　「我知道啊，今天還特地帶了雨傘！」他晃了晃手中撐開的雨傘，上頭還沾著些許的

水珠，橫流在透明的傘面上頭，「不然平時肯定懶得帶的。」

　　
　　「你是笨蛋啊？都進了樓梯間還撐著傘，」望著那傢伙找了一塊較乾燥的地磚坐下，

然後將那把傘掛到自己的雨傘後頭，「會越撐越矮的。」

　　
　　「現在已經夠矮了好吧？」雷季倫皺起眉頭，但卻不是認真生氣的模樣，他從塑膠袋

裡頭掏出一罐運動飲料，「諾，給你喝。」

　　
　　「我要喝別的。」

　　
　　「沒有別的給你挑剔了──」他將袋子攤給對方看，裡頭果真都是同樣款式的罐子，

徐亦桓見狀，只好勉為其難地將那罐飲料接下，鋁罐浮著幾分水氣，仍是冰的。

　　
　　好吧。說是這麼說的，但徐亦桓仍是默默地接下，拉開拉環，仰頭便灌了幾口。

　　
　　「啊，冰的太好喝了。」雷季倫一臉滿足的表情，似乎一天的疲勞全因為這點補充而

獲得釋放，「要是現在有滷味可以吃就好了。」

　　
　　「你想的太美了吧。」他輕哼著，從鼻間溢出些許笑聲來。

　　
　　「嘛，本來就是啊，喝點飲料再配點小菜，是不是很像上班族下班之後的消遣啊？」

晃了晃瓶子，那裡頭彷彿蕩漾出水聲來，就在那輕薄的鋁片之後。

　　
　　「這是裝成熟的一種作風嗎？又不是有什麼大煩惱。」

　　
　　「……我最近也是有很多不得了的煩惱啊。」

　　
　　他沒有回覆，然而雨聲在此時卻特別的大。

　　
　　默默地將最後一口飲料喝完，徐亦桓壓扁了鋁罐，接著便扔進了袋子裡。他給自己空

出時間來端詳另一頭的褐髮少年，那傢伙咬著罐沿，正發著呆，雷季倫的臉龐偏向一旁，

彷彿將視線放在門檻外頭的雨幕之中，這道無形的門框將他們完全隔絕，裡頭與外頭好似

不是一個世界。

　　
　　
　　「什麼煩惱？」
　　

　　雷季倫沒有回答，只是抿起了唇，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而後便突然站了起來，他將還

沒喝完的鋁罐扔往一旁，透明的水漬從落下的那處撒了出來，與雨水分不清誰是誰，「喂

，走了啦，我們去外頭淋雨。」

　　
　　「哈？」

　　
　　「反正就是走啦，快點！」上一秒的他仍在遲疑，下一秒那惹他莫名的傢伙早就跑進

大雨裡頭去。

　　
　　「……靠！」

　　
　　徐亦桓隨著對方跑進了大雨之中，不到數秒，他的全身都已經濕透了，作為制服的白

色襯衫緊緊地貼在身體上頭，應是黏膩的，但在過分的沖刷之下卻生出了一絲清爽來，雨

水沿著領口滑進了他的胸膛，鎖骨打得一片潮濕，黑色的制服褲漸漸地透了水，然後成套

的鞋襪也爭氣的吸足了飽滿的水分。

　　
　　他整個人似乎都給扔進了海洋裡頭。

　　
　　但又有著些許不同，他不是窒息著的，比較起來，大雨之中的空氣比他想像中的還來

的清澈，雖說他並不能好好地喘氣或是呼吸，但仍能從中嗅出一些那樣的氣味出來，由乾

涸處看外頭是一片無盡的灰濛，但實際上卻不是如此壓迫，反而是有著些什麼瞬間給抽離

了，他們便是那個施行的對象。

　　
　　兩個世界。大雨之中的頂樓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非存在在地球之上的，一種難以形

容與概括的位置，這個空間裡頭生成的「世界」彷彿只有他們兩人，再也沒有彼此。

　　
　　打在臉龐上頭的雨仍是痛的，徐亦桓濕潤的黑髮黏住了他的臉龐，從鬢角的下頭開始

貼齊，在大雨裡頭並不能完全地睜開眼睛，只能半瞇著的，因此看上什麼全都是一片朦朧

，徐亦桓並沒有近視，一條條成了細流的水柱自他的頭頂滑落，好幾次就要落入他的眼眶

之中，他無法想像若是戴著隱形眼鏡的情況，究竟該如何是好。

　　
　　話說回來，那傢伙有沒有近視啊。

　　
　　徐亦桓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雷季倫，那個矮小的傢伙現今只成了一個棕色的影子，隱隱

約約能瞧見的，他在大雨之中旋轉著圈子，然後大叫大笑著，雨水給予的阻力與重力似乎

造成不了阻礙，他旋轉的十分快速而輕巧，就像一隻飛行技巧絕佳的燕子，躍動時所濺起

的水花甚快便被雨水蓋過，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如此癲狂著的，卻意外地能使人放鬆下來。

　　
　　一直到累了，雷季倫也不顧什麼其他的，落地便坐了下來，仰著臉龐，讓大雨沖過他

全身，同樣濕黏的棕髮緊貼在他白淨的臉龐上頭，他對著不遠處的徐亦桓笑了起來，很開

心的笑，笑出了聲，而後向對方招了招手，費盡了力氣大吼著那個人的名字。
　　

　　徐亦桓。

　　
　　他自認自己是閱人無數，但卻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笑容。

　　
　　方才的飲料之中沒有參雜酒精，但他真的是醉了。

　　
　　
　　「喂──」在大雨之中，他必須使力的大喊，才能讓對方聽見他的聲音，「我真的有

很大的煩惱啊，該怎麼辦才好啊──」

　　
　　「…跟我說啊。」

　　
　　「什麼──」

　　
　　「我說──跟我說啊───」徐亦桓也跟著喊了起來，他偏過臉龐，發現雷季倫的眼

睛笑瞇成了一條線。

　　
　　他沒有站起，只是移動著身軀，朝著對方的位置挨近了一些。

　　
　　「很多事啊──」比較接近的距離，僅只要用比正常說話再大一些的聲音就可以了，

徐亦桓抹去自己臉上的水漬，但新的隨即又飛快地落了下來，他眼前的雷季倫，模糊地就

像是隔著一層虛幻屏幕，「像是……」

　　
　　專注地側耳傾聽，僅有雨聲而無雜音的世界反而是純粹的。

　　
　　「其實也就是我姊姊工作上的問題啦，遭到了一些麻煩，那裡的老闆…」雷季倫說起

話來有些支支吾吾的，說了幾句之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顧忌著對方，或許

壓根不想聽這種雞毛蒜皮的內容，「……還有現在住的房子，房東突然說不讓我們住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說，合約的確也快到期了，但其實那裡很不錯，如果能繼續住

的話很好…」

　　
　　「……只有這些？」

　　
　　「其實這些都很無聊啦，還是有其他的事啦，不過…」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反正那件事情我已經大該想好了，沒問題的。」

　　
　　「那房子和工作的事……」

　　
　　「沒關係的啊，臨機應變！」雷季倫平時總是異常樂觀，連這個時候也不意外，他一

把站了起來，像是想給自己打氣，「反正就是這樣了！」

　　
　　向上舉起手臂，雷季倫笑了幾聲，像是壯勢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可愛。徐亦桓由下頭

仰視對方，那傢伙輪廓的稜角處有著水流流下，沿著頸間滑落至半透明的衣領裡頭，雷季

倫的膚色在此時看起來特別蒼白，而發著光，就在一片灰濛的雨幕之中，徐亦桓嚥了一口

口水，一個伸手扯住了白色的袖口，一把就將他給拉了下來。


　　
　　「坐著別動。」

　　
　　雷季倫給他一嚇，整個人跌在潮濕的地板上頭，驚慌的不得了，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

麼事，就這麼動也不敢動的受他擺布。隔著一點距離，徐亦桓按住了他的肩膀，掌心裡頭

的布料徹底潤濕了，但卻一點也不感到寒冷，微熱的觸感由那縫隙之中蔓延而擴散，卻不

知曉是由何處所來，他抬眼一看，發現對方正睜著一雙眸子看他，有些不知所措，臉龐上

頭莫名地沾了一片襯色的淡紅，那彷彿是在這片灰白的世界之中，頭一次染上的顏色。

　　
　　那是他第一次想到要吻他。

　　

　　* * *


　　說好的虐攻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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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00azure:這篇寫得好漂亮（抹臉）　　　　　　　　　\虐攻/\虐攻/
謝謝U////U 虐攻是一定要的XD 雖然他現在這麼乖巧我實在不忍心

推 shinyisung:總覺得小倫的問題是魏小姐搞的="=       \大雨/\虐攻/
這個嘛...XD

推 missrt:停在這裡讓我好想要推徐亦桓的頭，讓他親下去
雖然是很想讓他親，但是總有人不願意的XD

※ 編輯: ktakara         來自: 61.224.134.211       (05/24 1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