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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談 篠笛 和音輕輕的吹起手中的古笛,六本調子的篠笛,鑲著白色珠母貝雕花,笛身深黑泛出紫光 。 這把笛子有個名字,叫做紫葉。名如其貌,在演奏臺上不僅美的奪人目光,音色更是一絕 ,聽過的人莫不為此著迷。 紫葉原來的主人,在四年前去世了;主人的名字也叫做紫葉,出生於名門音樂世家,和她 的笛子相同,紫葉美的懾人魂魄,笛藝更是一流,若是晚個幾年去世,成就不可限量。 和音沒見過紫葉本人,進音樂大學的時候,紫葉已經去世幾年了。和音認識的,是紫葉的 丈夫安倍老師。和音主修日本笛,安倍是自己的指導教授。 安倍是個不怎麼顯眼的中年人,論笛藝也比不上許多學生,但安倍有副不得了的好耳朵, 還有好到不能再好的脾氣──十足就是個當導師的料,沒有學生不喜歡他。和音也喜歡安 倍老師,等到某天發現的時候,已經不是單純的喜歡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所以總是半開玩笑的和安倍老師嘻鬧搭訕,沒想到安倍老師也會喜歡自 己。 這把笛子,紫葉的遺物,安倍老師一直慎重的放在身邊,有次想拿起來瞧瞧,卻被大聲的 斥責。 這是唯一一次,看見安倍老師發脾氣。事後老師不斷的向和音道歉,那時老師的眼眶含了 些淚水。 『老師……安倍……。』 笛音中夾雜出幾句嘶啞的低語。和音不加以理會,繼續吹奏著曲子。鎖上的門外傳來猛烈 敲打的聲音,還有被笛聲壓過,聽不清楚的尖叫。 ** 寺東把我一人拋在家中,出去了一整天後,帶了把笛子回來。應該說是笛子的殘骸。 漂亮的紫色笛子,我是第一次見到,亮光漆像水那樣透徹,連在日光燈下都閃爍著光芒。 如果不是粗魯的被折成兩截,必定是樣寶物。 仔細看著,在笛子折碎的地方,還染著已經發黑的血跡,相當駭人。 我問這是怎麼回事、笛子又是那來的等等;寺東說,這是一個朋友託給他的,至於怎麼處 置,就隨他的意思。 「這笛子修不好了,但丟了也很可惜,就先留著,再看看有什麼用途吧。」寺東回道。 「這是血嗎?看起來怪恐怖的。」 「的確是呢,你別碰比較好,等等晚上又做惡夢。」 被寺東這樣嘲笑,我有點悶的把笛子放回桌上。 ** 和老師正式的交換心意、在一起、已經快半年了。暑假時找了些藉口搬進老師家,老師家 很大,位在高級住宅區的透天別墅,聽說是結婚時、妻子帶的嫁妝之一。 雖然住在一起了,卻還是分房睡。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兩個人的進展僅僅到接吻牽手而 已;老師在這方面保守的讓人生氣,又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和男人上床。 性別終究是個問題,老師是結過婚的男人,這輩子八成從來沒想過該怎麼和另一個男人睡 。即使說了喜歡,要不要做也是另一回事;多少老夫老妻也是恩愛的不得了,但一年可能 做不到幾次。 不管怎麼說,老師是真的珍惜自己,這份心意和音感受的出來。和音也知道自己的斤兩, 沒有長的特別好看、家裡也沒幾個錢,又是個男的──老師肯多看自己一眼就不錯了。 拼命的做家事、學煮菜,……紫葉還是老師的妻子時,究竟都怎麼做?紫葉的CD佔領了櫃 子的一角,自己連笛藝都差了她百倍不止。 聽學長姐們表示,老師和紫葉非常的相愛。紫葉是得癌症走的,老師為了紫葉的病,足足 多老了十幾歲。 前不久發現老師還留著紫葉的笛子;那把笛子有名的很,同是吹奏篠笛的和音,忍不住想 拿來看看,卻被老師厲聲拒絕。 自己在老師心底,究竟是怎樣的地位呢?和音不禁一陣心冷。 拆下枕頭套、為老師整理床舖,不能為他生下孩子、出門露臉,至少也要打理好家裡的事 。 和音突然看見,幾絲女人的長髮,緩慢的從枕邊飄落。 ** 「然後呢,是老師有別的女人嗎?」我問道。寺東搖搖頭。 他繼續說下去: 「和音後來還是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偷偷將笛子拿出來玩。」 「他嫉妒紫葉。」我說。 「過了不久,又遇到了別的事。」 ** 老師肯定是有別的女人了。 這長髮是多明顯的證據,紫葉也有一頭黑亮直順的長髮,挽成髻的樣子非常好看。 果然還是不行的,老師畢竟不像自己,是真的喜歡同性。是他太溫柔了,所以不忍心拒絕 自己吧。 想到這裡就非常的不甘心。 持起紫葉,選了自己喜歡的曲子隨意吹奏起來;如果自己也是個美女就好了,一定會不顧 眾人的眼光,熱烈的追求老師。 吹著吹著,到了換氣的地方,不知怎麼的居然停不下來。 好像有什麼掐著自己的下顎,從肺裡掏空自己所有的氣息、貫入笛中。手指被壓迫著,按 下非自己所控制的指法。 ……怎麼回事? 和音乾咳了出來,胸口有種扭成一團的疼痛感。幾滴血落在手背上,豔紅色的血滴讓和音 嚇醒了,用力的扔開笛子。伸手抹了幾下,原來是自己的鼻血。 「糟了,紫葉……。」 萬一摔傷了老師最重要的紫葉,自己就完了。顧不得滿手的鼻血,和音衝上前去撿起笛子 ,仔細的確認笛身是否有刮傷。 笛身還是一樣亮眼,不僅沒有半點損傷,就連血都沒有沾上半點。剛才明明就流了滿手的 血,笛子居然像把血喝乾似的,發出異采。 鼻血還是流個不停,用力的摀住鼻子,和音迅速的衝出房間。但在關上門的剎那,眼角掃 過了一個像女人的黯淡身影。 ** 和音不敢問老師,那把笛子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師最近也越來越沉默了,吃完飯後就把自 己關在書房或臥房,兩人少有交流。 前不久紫葉老家的親戚,向老師借了幾把紫葉的笛子,說是要做為紀念演奏會之用。紫葉 的五年祭,她的樂迷們還是年年前來聆聽哀悼。 老師原本叫和音別去,但和音還是和同學們去了。先瞥開和老師的私人關係,自己畢竟還 是個學生,紀念的又是過逝的師母;這種正式場合不出席,會落人口舌。 紀念會是找紫葉的朋友,用她的笛子吹奏她寫的曲子。 和音很確定的聽到,紫葉由某位知名演奏家上臺吹奏之時,夾雜了女人的呻吟聲。 『安倍。』 那聲音一直叫著老師的名字。身旁的人都說沒有聽到。 坐在最前排的老師,眼淚不停的落下,整個人哭到捲成一團、雙眼紅腫。他是真的愛紫葉 ,連旁人看了都心酸。這麼多年了,還能為她而掉淚。 和音還是不停的在老師的房內,掃到女人的長髮。 他忽然想起,紫葉是得癌症走的。做化療的時候,一頭長髮全掉光了,一絲一絲的掉,灑 的整個屋子都是。 無意的抬起頭來,天花板角落的陰影中,飄下了幾撮長髮。 ** 那一定是紫葉的聲音,她一定很恨自己,才不得安息。 自己搶了老師、住進她的房子,還總是想著要怎麼才能比的上她。可是別傻了,就算紫葉 是活著,也比不過呀!老師的心,終究從來不屬於自己;那些在紀念會上流的眼淚,還有 兩人之間的沉默──都是證明。 根本沒有什麼好怨恨的。想到這裡,和音不禁失落了。如果可以的話,和音寧願看著老師 開心快樂,就算不是和自己在一起也好。 來到老師的房中,再次偷出紫葉,吹奏起自己熟悉的曲子。每吹一次,那笛聲中夾雜的女 人呻吟聲,就更加清楚。 為什麼不現身呢?就算是無理的要求罷,如果真的是紫葉,就請讓老師看看妳,一解相思 之苦。 如此一來,自己也才能對老師真正死心。 像前幾次一樣,吹著笛子的和音,又滴下了鼻血。只是這次他感覺更加暈眩,突然的就眼 前發黑。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急診室了。老師面色凝重的坐在一旁,握著和音吊了點滴的手 。 「我說過,別碰那把笛子。」老師黯淡的說道「你要不要先搬回宿舍?」 ** 躺在醫院的這晚,和音的腦袋亂轟轟的,事情想來想去都是同一件,原地跑著解不開。 整晚都無法闔眼,直到天要亮了,才昏昏的睡去。那晚他夢見了紫葉,穿著粉紫淺紅的長 袖和服,一頭黑髮柔亮飄逸。她手中拿著笛子吹著,一曲奏畢,回頭看著自己的眼神,盡 是輕蔑鄙視。 紫葉的雙眼越瞪越大,最後居然流下了兩行血淚。她伸手指向和音,這時和音醒了。 枕上濕答答的,打開燈才發現自己又流的滿床是血。醫生說這狀況不太對勁,要求和音多 做幾個檢查才能出院。醫生說突然鼻血不止,可能是身體出了很大的毛病。 「沒關係的,我有點急事……過幾天再回來復診可以嗎?」 和音沒心思留在醫院裡,整天胡思亂想之下,本來沒病都要生病了。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要解決自己的心結。那把笛子──紫葉,得去找那把笛子。不知 道從那來的強烈意念,不停的在和音耳畔低語。 等不及醫生的許可,和音拔下點滴管,回到了老師的家。很幸運的,老師不在;至於笛子 會藏在那個角落,和音隨便找也知道。 拿起笛子開始吹奏,笛音中夾雜出幾句嘶啞的低語。和音不加以理會,繼續吹奏著曲子。 鎖上的門外傳來猛烈敲打的聲音,還有被笛聲壓過,聽不清楚的尖叫。 門外的是老師的尖叫聲。 『安倍……。』 『和音!你在裡面嗎!快出來!』 沒開燈的房中,幾縷看不清是髮絲還是血管的暗色細線,從笛身的黑漆中爬起,纏上了和 音的手指。 ** 我的名字是安倍拓三,某私立音大的教授。 一年多前我多了個叫做和音的學生。看起來瘦的不像話,原本以為他這樣的體質,繼續深 造會有點困難,但他還是表現的很好。 他總是開玩笑的說喜歡我,那天要把我娶回家之類的,聽的我這個中年人很不好意思;更 何況我還是個結過婚的中年人,更是他的老師。 但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紫葉走了之後,我很久很久都沒有開心的感覺了。就算聽著以往最 喜愛的音樂,心裡也浮不起半圈漣漪。如同死水般的生活,是和音再度為我注入生命的感 覺。 我很愛他,我不諱言。但我同樣的愛著紫葉,即使她已經離開我身邊,但我總要以為她仍 然在看著我,才能繼續走下去。她在我身邊那優美的模樣,我永遠都不會忘掉。 每當我希望與和音開始重新生活之時,卻也因此多了份罪惡感。我相信紫葉仍會一直看望 著我,但如今的我卻想要離開她,重新尋找自己的幸福;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紫葉,純粹 是為了我自己,而將她遺忘在悽風苦雨之中。 每當想起,我就感到非常的自責,不能夠面對和音。那日我拿起笛子之時,居然聽見妳在 呼喚我的名字;我以為我瘋了,但似乎不是如此,我只能說,發生了我無法想見的事情。 和音對這柄笛子有興趣之時,我真的非常的害怕;但我沒有辦法阻止他,每次將笛子送往 神社或寺廟等地,和音卻總會再拿到它,而和音居然說,他每次都是在家裡找到的。 我覺得非常的害怕,心想我是否做了不正確的事。我不能傷害和音,寧可不再和他見面, 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醫生告訴我和音擅自離院之後,我發現和音關在房間裡,不停的吹 奏著笛子;門打不開,和音前日流了滿地鮮血的模樣,讓我想起紫葉剛發病時,同樣也是 無法停止的流著鼻血,那時她哭著對我說,她不可以死,她還想要吹笛子。 我明白的太遲了,雖然我愛紫葉,也許愛到讓我自己失真了,──但妳不可以這麼做,任 誰都沒有權利做這種事。 我使盡全力撞向門,但門完全不為所動;門裡傳來和音的尖叫聲,笛聲停止了。 「和音!」我瘋狂的大叫了出來。 門依舊無法打開。 ** 「最後呢?」其實我不太敢知道結果。 「不太好,很遺憾。」寺東拿起其中一截笛子,小心的擦拭起來「和音他──安倍教授告 訴我的,他的手指骨整個碎掉了,肌腱也被割斷,要康復恐怕很難,所以已經休學了。因 為手的關係,人也受到很大的打擊,所以現在的精神狀況也不太好,沒辦法會客。 安倍教授真的很痛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把笛子給鋸斷了,至少不會有人再 誤用它;他說在鋸斷笛子的時候,笛子裡面牽出很多像人一樣的血管和神經,還流了很多 的血,簡直就像活的一樣。至於那些怪事,在和音出事之後就沒再發生了。 和音之後一直夢到紫葉,說紫葉很愉快的吹奏著笛子,還炫耀著她的手指,一副和自己示 威的模樣……所以等和音身體狀況再好一點時,我要再去幫他看看。」 「那麼和音以後不能吹笛子了嗎……,太可憐了,我能幫上忙嗎?」我問道。 「不行,毀不了手,下次就要命了。我只能把這個處理好。」 寺東將兩截笛子都擦淨後,端了一盆裝在瓷盤中的神水過來桌上,將笛子泡了進去;幾縷 黑色血絲從笛子的斷面冒出,浮向水面。奇妙的是,隨著這些血花,一股醉人的高雅花香 ,從瓷盤中散出。 「美人的血腥味。」寺東拿起粗繩繞過盤底,又倒了神酒進去。 寺東再次去拜訪安倍教授時,和音已經可以會客了;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消瘦的不成人型 。安倍教授在一旁輕握著他的雙手,閒暇時也會應和音的要求,吹點曲子給他聽。 我想他們倆應該不會再有事了才是,我這麼希望著。但寺東似乎沒有再和兩人連絡。 至於紫葉的夢,和音後來也就沒有再夢到了;而那斷成兩截的笛子,至今還收在寺東老家 的倉庫裡。 --- 第二篇...真的有辦法一星期貼一篇嗎...<( ̄口 ̄)>||||| 真是件挑戰極限的事情啊!希望大家看的高興! 排板繼續受挫中,這次因為主題的關係,選了很奇怪的寫法 關於笛子的主題我很喜歡,搜集資料時也聽到很棒的笛子 而且真的有貼蒔繪的篠笛(樂) 另外希望有機會能把這篇再寫一次看看☆(__ __||)。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4.8.49.2
berrycat:唔>_<~~好毛也好讚阿! 03/11 22:28
kokosaw:推樓上 好好看喔~ 03/11 22:33
aquatica:好棒啊(樂) 03/11 22:56
mayacafe:推,加油啊~(拍肩) 03/11 23:01
anzi:給你個推,請繼續寫作吧 03/12 10:29
quino:很好看的文 氣氛抓得很好。 03/12 13:38
sweddio:真的很好看啊...怨念表達得很逼真...害我抖了兩下XDDD 03/12 20:25
kiyoshis:謝謝大家幫我推>\\\< 03/12 21:22
clearmoon:有毛到一下,期待下一個故事 03/13 00:44
watercolor:回頭讀補推,好看。:) 03/21 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