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會死,不必和我討論這種問題。
超人也會死,但他的死亡與蝙蝠俠之間顯然存在著技術性上的差異。那時他
沒有這樣反駁,直到騎士躺在醫療室的那一刻他才深切體認到所謂的技術性其實
比他們想像的更簡單,生與死的距離對人類而言就是那麼近。
近到多麼容易讓人忘記。
爆炸揚起強光與暴風,碎裂的玻璃與雕塑四處飛濺,但克拉克沒有移動半分,
他緊緊地護著身下的布魯斯,不讓任何事物傷害到他,他再也不願意看見騎士身
上的傷痕,這已經是虛幻的夢境,他絕不允許夢境之中的騎士依然擺脫不了疼痛
與傷口。
當一切平靜之後,布魯斯急忙地翻身拉住克拉克的領口。「克拉克‧肯特!」
「是?」
「你……」哪有人會這樣保護別人的!
「啊,還是受傷了。」
克拉克的手按上他的臉頰,大約是玻璃碎片或什麼劃破了一道傷痕,幾乎不
痛,但眼前人的表情卻像感受到他的痛楚,又像沒有保護好他一樣的自責,布魯
斯反倒不能言語,愣了幾秒,他拍開克拉克的手。「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
「我很好。」眼前的克拉克‧肯特淡淡地笑著,映著月光顯得有些落寞,他
又重複了一次。「我很好。」
布魯斯沒有相信,拉著醫療小隊命令他們立刻為克拉克療傷,但醫療人員找
了半天,倒拿了幾片貼布給布魯斯,抱歉的告知除了西裝割得破破爛爛以外,肯
特先生身上確實沒有半點傷痕,反是韋恩先生身上的幾處小傷需要治療,沒好氣
地拿過貼布,布魯斯卻只是坐在破碎的雕塑旁,看著那名小記者戰戰兢兢地靠近。
「韋恩先生,我真的很好。」
布魯斯沒吭聲,自己拿著貼布往臉上貼,但不知是太過隨意還是根本不在意,
克拉克看著那塊貼歪的貼布,忍不住伸出手。「你貼歪了。」
貼布又被撕下,然後貼上正確的位置,輕柔的動作彷彿宣告他跟身旁僅剩一
半的雕塑一樣易碎,他忍不住看向又拿著貼布打算往他手上貼的小記者,後者在
他的瞪視中停下動作,討好似的笑了。「你的手也受傷了。」
布魯斯終究還是伸出手,讓克拉克為他手背上的小傷口治療,因為姿勢的關
係,兩人靠得極近,但克拉克顯然專注到不曾在意這些,於是布魯斯看著他鏡片
下的藍色眼睛,並在腦中搜尋用以形容的詞,那是一片接近明媚的藍空、或是無
垠的海洋,正思考著那一個更貼切,手上的傷口已經被完美的包紮好。當克拉克
抬起頭時,對著他的目光,仍只是淡淡笑了。
阿爾弗雷德很快地趕到,在看見他家少爺安然無恙後,誇張似地鬆了一口氣,
布魯斯沒說什麼,敲著車頂,終究還是沈默的上了車,沒理會管家仍對小記者說
些什麼,總之大約是道謝。
當韋恩家的轎車揚長而去,萊拉跟頭兒灰頭土臉的湊到他身旁,萊拉自然是
為了他能和韋恩少爺那麼接近而嫉妒又興奮,頭兒倒沒想太多,為了明日的頭條
新聞直接就把他們兩人丟上計程車趕回高譚日報,萊拉在車上一面戳著克拉克,
一面沒好氣的說:「你怎麼老是能和韋恩少爺搭上線呢!」
克拉克只是笑,卻覺得鮮血黏膩的感覺還纏繞在指尖。
他沒有好好的保護布魯斯……
你真以為你是神嗎?
克拉克一面敲打鍵盤,一面想起騎士冷淡而嘲諷的語氣。鍵盤應該是乾淨而
光滑的,但一定有個按鍵沾上了什麼,他打字的速度沒有因此改變,詳實而富有
韻律地書寫關於強光與爆炸,雖然他完全無法感受到爆炸的威力,或說,他無法
衡量一般人的感受,但他慣於這樣書寫報導,按下倒數第二個字母,他停頓了一
下,打上最後一個句點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文件上什麼都沒有,一旁的萊拉仍在
她的電腦前一邊唸著稿子一邊打字。克拉克看向雙手,沒有,什麼都沒有,當然。
沒有布魯斯的血。
『你不是神。』
『這有任何妨礙嗎?』
披風劃開銳利的幅度,騎士的回答是轉身離開。
克拉克還是寫好了稿子,萊拉拍了拍他的背,說他看起來很累要他趕快回去
休息,克拉克走在高譚的夜路上,幾乎下意識地要去摸自己的臉,嚴格說來,他
不可能看起來很累,但他回到旅館洗了個澡後,就把自己丟進棉被裡,閉上眼睛
希望醒來時已經……其實哪裡都一樣。
他總是會有保護不了的人,但若這一個人不是騎士的話,或許他會好過一點,
其實不該這樣想,但他無法控制,於是他索性放任自己沈睡,什麼都不要再想,
明天總會有一些好事發生。
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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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將留下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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