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這一夜下起了雨，克拉克又聽見那個聲音，他知道那是時間的細流，點滴往前而
永難挽回，他覺得很可惜，因為這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他翻了個身，用棉被
將自己裹起，他不需要惋惜那些消逝，因為他有更好的等候在明天。
他沈入睡夢之中，連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用了多麼滿足的心情去描繪他想像中的
「明天」，而在他失去意識的同時世界跟著沈寂，只有床頭櫃上的沙漏仍在持續
地流動，確保這場幻夢永不停止。
與此同時，克拉克夢見了時間，那是一條美麗的河流，過多的雜質使它看起來像
是黑色的，黑得那麼純粹，使得克拉克不得不直視著它，他想，孤獨堡壘的一片
雪白太刺眼了，可是克拉克僅僅看著，或許他曾經想要碰觸，但不停流動的時間
看起來像是一個坑洞或陷阱，當然，超人永不畏懼，他不願上前，那不是他的時
間，在陽光照射下，他的時間幾乎靜止不動。
一個細微的聲響驚動了他彷彿永恆的姿態，他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古老的鑰匙插
入鎖孔，輕輕地轉動，然後開啟，鑰匙的主人是……布魯斯‧韋恩，他打開了一
扇門，於是黑暗自他夢中退去，時間靜止、雜質沈澱，他看見布魯斯的身影，韋
恩少爺仍舊甩動著他手中的鑰匙串，似有若無的笑著。
這是第六扇門，不可打開的那一扇。
克拉克總是準時起床，他也永遠不記得自己夢見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沒有布魯斯
的問題，那種多一秒也好的呢喃。笑著推開玻璃門，他走上大街，永不沈睡的高
譚已迎接了朝陽的到來，雖然陽光讓高樓剪了一片破碎，但灑在身上的感覺依舊
很舒適，即使他不是超人，也樂於享受這樣的清晨。
高譚日報仍是一團混亂，這裡總像打了一場仗或正在打仗，沒有什麼能讓密密麻
麻的說話聲或鍵盤聲停下來，更沒有人能夠阻止頭兒的吼叫，那就像他可能不知
道輕聲細語的意思，但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直到一點小小的改變，一開始像是頭
暈，然後是水杯裡起了一點小小漣漪，而後則是吊掛在天花板的螢幕開始晃動，
弧度由小而大，高譚日報短時間的寂靜無聲，直到關鍵字的出現。
「地震？」
之後的震動只是一瞬間，卻像是有某個巨人重重地踏上高譚，所有一切因他的到
來而歡欣跳動，直到倒下！
克拉克拉住正按下存檔的萊拉，下一刻，所有燈管無預警碎裂，尖叫聲此起彼落，
所有人趕忙往樓梯逃竄，當晃動停止，人們驚魂未定地站立在高樓間，彷彿仍有
些詭異的嗡嗡聲響浮蕩在空氣中，並被後知後覺地判斷為不安的喘息聲。
萊拉站在克拉克旁，疑惑的喃喃自語。「地震？我覺得更像爆炸……」
克拉克沒有聽清楚萊拉說了什麼，他覺得高譚仍在震盪，不是地震不是爆炸，是
另一種入侵，他不知道，但他肯定。沒有遲疑，他轉身離去，以他最快的速度，
這樣的晃動必然造成災害，這是布魯斯的高譚，他無法置身事外，旅館的背包內
出現了他需要的制服，換上熟悉衣物的那一瞬間，他感到一陣荒謬卻無暇細想，
求救聲幾乎淹沒了他的一切，他飛出窗外，不忘看向韋恩大宅，它依然在那裡，
並且毫髮無傷。
克拉克的心終於落地，他轉身飛入一團混亂，努力令一切平靜，這一刻，他是超
人。
奇異的是這一場震動並未對高譚帶來太多的傷害，比起天災，更多的是人禍，超
人端正親切的笑容出現在每一個地方，但克拉克相當自覺地避開攝影鏡頭，甚至
讓自己飛得更快以免被捕捉到任何剪影，只要他願意，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畢竟
除了求助外，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仰望天空。
直到求救聲逐漸消失，已是華燈初上，這一夜有霧，迷濛了高譚的夜景，超人將
自己隱藏在大樓的陰影間，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的韋恩大樓，像是有什麼錯了，
但他無法具體說明，彷彿承托著他的不是空氣，而是一片迷霧，他眨了眨眼，確
定一切都是錯覺，這裡很好。
他輕輕轉身，想著該往韋恩大宅走一趟，不知道布魯斯是否安好，當然，他想，
布魯斯一定慵懶的坐在他書房的地毯上，眼前散落著一疊混亂的文件，又或者，
他會幫著老者撿起在震動中掉落的物品，雖然多是幫倒忙。
克拉克笑了，不自覺地看向高譚的一角，那兒有著一座尖塔，塔上──
塔上站著蝙蝠俠。
「超人。」
低沈的嗓音拉開了一個世界的認知，在這裡沒有人會這樣叫他，克拉克張口，卻
不知該如何稱呼眼前的這個人，他在聯盟裡、在眾人面前總是叫他蝙蝠俠、私下
他叫他B、偶爾在高譚稱呼他為韋恩先生，而後在某些幸運的時刻，他能夠叫他
的名字。「布魯斯……」
克拉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像是跌入一潭黝黑的沈默中，渾身冰冷。
他知道哪裡錯了，騎士根本無須開口，他釘在高譚半空的黑色剪影就是最強烈的
警醒！
他憶起墜落的感受，想起自己深深的深深的沈入這個夢裡，然後忘記。
「為什麼？」這裡沒有蝙蝠俠。
「因為這是你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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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將留下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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