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笑得太過頭了，布魯斯冷硬的聲音傳來。「小記者，你笑什麼？」
克拉克正想搖頭，又頓了一下，然後開口：「克拉克‧肯特。韋恩先生，你
應該知道我的名字。」
布魯斯看向克拉克，眼神裡明顯流露出某些誇耀的疑問，克拉克幾乎要為布
魯斯長期以來堅持扮演的富家少爺習性而嘆氣，就在布魯斯將要開口之際，阿爾
弗雷德非常剛好的出現在書房門口，輕聲地表示晚餐已經準備好，請兩位移駕至
餐廳。
布魯斯顯然沒打算和他談話，於是一時之間餐廳內呈現極度安靜的狀態，克
拉克總是看著長桌對面的布魯斯，連嚥入口中的食物是什麼滋味都沒在意，說實
話這對阿爾弗雷德的手藝是種褻瀆，但他無法控制。
畢竟他在如何惹惱布魯斯，或說騎士的這一點上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賦。沃利
曾這麼說過，戴安娜無法反駁，帶著點沈重神色的點點頭，其他人只以抱歉的眼
神看向他，彷彿他就是這樣的。
事實上，他就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嘴巴裡塞了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甚至溢出香
甜肉汁的牛小排，克拉克一定會嘆氣。
「恕我直言，阿爾弗雷德快要走過來了，如果你能收起你看似痛苦不堪的表
情，我會很感激。」
突然聽見布魯斯的聲音，克拉克幾乎慌了手腳，他抬起本來深埋在盤子上的
頭，對面的布魯斯正啜飲著紅酒，有些冷淡的眼神掃過他的臉，克拉克坐直身子，
第一次手足無措，誰都清楚老者在騎士心中的份量，而他居然在阿爾弗雷德的餐
桌上表現出「看似痛苦不堪的表情」？
簡直不可原諒！
正當克拉克想著究竟該如何開口道歉的同時，對面卻響起開懷的笑聲，阿爾
弗雷德走了進來，不甚贊同的看向布魯斯。「少爺，我是否應該提醒您這是多麼
失禮的舉動？」
「我很抱歉。」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布魯斯的笑聲始終沒有停下來，克拉克懷疑自己被捉
弄了，但也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布魯斯。至少韋恩少爺笑起來的樣子讓這個世界
感覺更美好，克拉克這樣安慰自己。
阿爾弗雷德走到他身旁，向他詢問晚餐是否不合口味，他慌亂的搖頭，又塞
下一口以含糊的表示他對食物的極度熱愛，這一舉動令對面的笑聲更響，阿爾弗
雷德無奈而寵溺地看向他的小少爺，然後無聲地開口，克拉克大概猜得出那是一
個沒說完的單字，關於巧克力。
笑聲變低，布魯斯拿起酒杯遮掩他唇畔的笑意，老者離開餐廳，克拉克仍努
力地掃蕩著盤中的食物，卻不忘抬頭去看布魯斯，後者已不笑了，或說不那麼誇
張的朗聲笑著，但似乎相當愉悅地看著他，目光相對也不退開，倒像第一天認識
他一樣的打量著。
「克拉克。」
如同絲緞般的聲音柔順地滑過他的耳際，分明甜美如蜂蜜，卻讓他驚慌，他
猛地抬起頭，布魯斯略偏著頭，對他的動作感到疑惑又好笑，不過，疑惑自然是
一種假裝，他當然清楚這個名字會帶來什麼樣的反應，受寵若驚可能相當貼切。
「克拉克？」其實不過是一個名字，但聲音撞擊空氣時卻像被添加了什麼，
布魯斯想，或許是紅酒的芬芳，阿爾弗雷德當然為他的客人開了一瓶好酒，雖然
他質疑這位客人是否能夠正確品嚐。
克拉克仍有些怔愣，他不曾聽過那道優美的聲線呼喚他名字時的起伏，而那
一丁點震動彷彿盪進他的心底，克拉克清楚自己在陽光下有幾近永恆的時間，而
他想他永遠不會忘記。
在那個世界，騎士總是以相對冷淡的口氣叫喚他，甚至不是名字，只是一個
代號：「超人」，而他願意以鋼鐵之子的名譽發誓他早就告訴過騎士自己的真名，
就算不是遙遠星球的名字也不要緊，他同樣溫暖的喜愛著他在地球上的名字，那
是一對良善的夫婦所給予，他在那個呼喚中快樂的成長，但騎士總是迴避那些美
好的。
某些一掠而過的情感精準地被捕捉在布魯斯的眼底，他質疑地瞇起眼睛，不
得不懷疑長桌另一頭的男人對他抱持著複雜的情感，非常複雜，但偏向好感，奇
特的是，他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只是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擅長思考，於是便
把剩下的時間都留在這件事上，這個夜晚他們應該談了很多，在他開口問克拉克
到底是不是叫克拉克之後，對面果然是叫這個名字的男人靦靦地笑著然後開始與
他正常的談話。
但布魯斯只記得他們應該談了很多，卻不記得他們說了什麼，或許他用了太
多的心力去思考，也有可能是他花了過多的時間去觀察克拉克‧肯特，但他所付
出的心力與時間到最後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有過多紅酒留下的一點微醺中的愉悅。
就像在泡泡裡一樣，克拉克這樣想。世界在他眼中奇異地呈現失真的弧形，
卻比平常看起來更漂亮，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漂浮著七彩的光芒，甚至散發著淡淡
的香氣，他知道，那是布魯斯身上的古龍水以及某些蒸發的紅酒所混合出來的產
物，他又想，自己應該不會醉，就某方面而言，除了魔法物質造成的影響外，他
的大腦可以永遠保持清醒。
但顯然不是現在。他和布魯斯不知何時離開了餐廳，那張過度華麗的長桌絕
不是一個良好的談話地點，阿爾弗雷德取走布魯斯身上的鑰匙，他們兩個沒再打
開其他房間，仍然回到布魯斯的書房，也沒有規規矩矩的坐到沙發上，反而窩在
柔軟的地毯一角，漫無邊際的談著什麼。
克拉克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他有太多需要去記住的，而那全都關於布魯斯。
直到在旅館清醒過來的瞬間，克拉克還想著藍寶堅尼裡嬌貴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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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將留下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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