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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內容與真實的團體、事件皆無相關連。 ※ 充滿作者虛妄的幻想。 ※ 此回因作者切不斷,所以比較長,敬請見諒。 ※ 祝大家聖誕節快樂。    鄭弦向道館師傅躹躬,「謝謝您這些日子的教導!」    師傅拍拍鄭弦的肩頭,「你真的要去?」    鄭弦低頭看著以前高得像山,現在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師傅,露出笑容,「  反正不行我就回來考二專*啊!」 ※二專:為高職畢業後的升學管道之一,為期兩年,畢業後等同於大學二年級。    「你才退伍又要去法國考外籍兵團*,到底是為什麼?」師傅擔憂地望著  從小看到大的鄭弦,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做這種不符性格的決定。「想當軍  人,你留在軍中就好,去法國那麼遠的地方……」 ※外籍兵團:La Légion étrangère,非法國籍人士為主組成的兵團,法籍也  可以加入,為正規部隊。成立於一八三一年。    鄭弦笑容消失兩秒,接著瘋瘋地說:「我想當法國人。」    「啊?」這個答案超乎師傅的想像,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考上的話,服役五年就有法國籍,哪有這麼好的事?」鄭弦不知想到什  麼,笑容扭曲,一副要哭又反胃的樣子。    師傅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嘆道,「你有你的想法,去法國試試也好,年  輕人能嚐試就多嚐試。」    這是師傅常常鼓勵學員的話,雖然這話此時聽來格外薄弱,他也想不明白  鄭弦怎麼會有去國外當兵取得國籍這樣的奇思怪想,但此時此刻,他也想不出  更適切的話來。    「只是你要知道雖然你在別人眼中是個壞學生,差點被退學,但不代表你  真的是個壞孩子。」    要是別人眼中的資優生,對壞學生做了壞事呢?誰都會認為是壞學生的錯  吧?苦往心裏吞的鄭弦行了個軍禮,吊兒郎噹的應:「是,長官!」    師傅還想叮嚀些什麼,但見那個匆匆從外跑進來的身影,笑了笑,「保重  。」同時示意鄭弦往後看。    鄭弦回頭一看,笑容僵在臉上,耳邊還傳來師傅的勸告:「好朋友,有什  麼事要講開,別悶在心裏。」    鄭弦忘了有沒有回師傅話,腳底很癢的他光是忍著想踢爆那人蛋蛋的衝動  ,已用盡全身的力量,以致連師傅離開,胃絞緊到想吐也沒發現。    「你、你為什麼要走!」來人跟他差不多高,比他白,頭髮比他長,長相  比他清秀,雖然年齡一樣,但看上去就是比他年輕好幾歲。    「幹什麼!」鄭弦防備地抬手擋去他伸過來的手。    他動作一頓,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聽小純、小純說,你要去法國送死  ……我……」他一口氣接不上,猛烈咳嗽,鄭弦面露厭惡,全身都在發抖,想  退開,卻被他死揣著衣角。「別走!別走!」    「我去哪關你屁事!」鄭弦脫下上衣,不要了。    「鄭弦,對不起,拜託你不要去法國送死。」他抓住鄭弦的手,苦苦哀求  。    「放手!」鄭弦壓不住滿腹的惡心,不想在他面前崩潰,一個旋踢把他踢  倒,見他倒地,氣忿懊惱厭惡憎恨化為一股火氣往腦袋衝,「張定律你混蛋!  」    鄭弦的攻擊又快又兇,處於弱勢的張定律只能用手護住頭,無法回擊,「  要打你打!拜託你不要去法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怎麼不去死!」鄭弦最後一拳打在張定律頭旁的地板,骨頭與地板的  撞擊聲在偌大無人的道場格外響亮。    「我會去死,拜託你不要去法國……」張定律視線模糊,伸手想抓鄭弦,  招來一記狠踹。「不要去,不要去……」他胸口一痛,咳出血來。「我會去死  ,你不要去……」    鄭弦虛脫地看著被他打到吐血的張定律,下意識想上前扶他,但腦中浮現  的畫面讓他硬生生頓住,胃液湧上食道,不適地忍過一波嘔吐感,撂下狠話: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殺了你。」    「我可以不要出現。」張定律抱著肚子起身,眼神鎖住鄭弦。「我會去死  ,但是……」他哭著說:「不要去法國。」    鄭弦說不出此刻的心情到底該怎麼形容,他頭腦沒張定律好,生不出那些  有的沒的形容詞,只認得出心痛與痛恨兩種情緒。    為什麼人會對另一個人生出這麼混亂的心情呢?    「鄭弦……」張定律痛哭,想上前卻因鄭弦退開的動件太明顯怕他跑走而  停住,又怕他沒聽見他的承諾,一直重覆,「我會去死,我不會再出現……你  不要、不要去法國……」鄭弦的沉默,讓他邊哭邊求,「不要去,求求你,求  求你……」    鄭弦無法回應,也不想回應,就連看到張定律昏厥,也無法伸手扶助,可  也無法邁開腳步離去,他站在原地,盯著張定律,不知該怎麼辦。    「哥?定律哥他有沒有……」穿著國中制服的鄭純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一  見張定律倒地,想也不想起衝上前,「定律哥!哥,你們又打架!你想打死定  律哥嗎?」    鄭純的到來像解開公主魔咒的王子,讓鄭弦被綁縛的身體得以自由行動,  「他昏倒了,我去找師傅來。」說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耳邊殘留著妹妹呼  喚的聲音:「定律哥,定律哥……」      早該從那時起,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牽繫。張定律這個混蛋,一輩子也  不想再見。這個想法應該根深蒂固,有若磐石般海枯石爛也不可能改變。    為什麼一覺醒來,非但失去五年的記憶,張定律也在身邊呢?    他不想問為什麼,更不想知道原因,他自己的麻煩夠多了,張定律合該屬  於過去的回憶,不該是在他仍在面對絲絲糾纏的噩夢,無力擺脫時的落井下石  。    他們告訴鄭弦,現在是2013年11月。    他的工作是專屬保鏢,許文馨是他的僱主。至於為何在醫院,先前已經提  過,是休假期間與張定律還有許文馨到法國時出的意外。    很愛演的許文馨與護士還拿了當天的報紙給他看,他當然不信,更甚,責  備張定律是這場大騙局的策劃人。直到點開電視,看見新聞台報導這次事件,  螢幕一角秀出的日期為止。    然而,鄭弦仍然不信任這些人。專屬保鏢就算了,他不相信他會跟張定律  到法國來,不管做什麼,光是兩人的名字連在一起就是個大漏洞。    這個謊言太好笑,編劇若是編成他與弟弟鄭綸共同出遊,他還不致於完全  不信。    況且,事故後鄭家人連個鬼影也沒看見,就算他們家人感情不好,出了這  麼嚴重的事故,即使遠在巴黎,也總有個人會來看看吧?    但是,受傷是事實。而由於他的粗暴,讓他脫不去身上的束縛衣,他只能  開始假裝相信自己失憶,跟張定律與那些前來詢問綁架案情的警察虛以委蛇。  很快地,因為「行為良好」得以自由。雖是如此,腳傷也讓他無法隨心所欲的  行動。    同時,他的失憶也讓綁架案的進度停滯。事故當時司機與張定律都呈昏迷  狀態,唯一清醒的鄭弦卻失去記憶,即使張定律己經將逃離綁匪的經過說到口  乾,依然無法順利破案。於是警察把他與張定律的物品送回來,他趁著張定律  與許文馨去復健時將那些東西倒在床上,一一檢視。    証件、護照、皮夾、黑莓機、iphone、鑰匙以及一些隨身物品。    其中只有iphone他不認得,但拿起時會自動浮現如何使用的記憶。因為車  禍,他的iphone摔壞,連開機都成問題。黑莓機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証件與  護照的照片除了髮型,與他認知的長相並無不同。最教他疑惑的是鑰匙,有一  把他完全想不起來是什麼作用,開哪扇門的鑰匙。皮夾有剛換的歐元、英鎊與  瑞士法郎,健保卡、信用卡、悠遊卡,保險套、潤滑劑以及幾張名片,有長期  合作的修車廠、前妻的名片……    「……什麼時候回法國的?」鄭弦回想前妻,連帶憶起她在戰地醫院指揮  護士與他們將傷患搬到手術室的模樣,也想起他們談判離婚時她憔悴痛苦受不  了他的模樣,那對他而言,記憶猶新,一點也不像過了五年,他依然覺得沮喪  ,依然感到全世界背離他的孤單。    他深吸口氣,為了轉移離婚的憤怒而試圖回想事故經過。    「不行,想不起來。」頭實在太痛,嚴重干擾他的思考能力。他還無法信  任身邊的這些人,他需要一個勉強可以信任的人來告訴他車禍、綁架、失憶是  真的。    鄭弦推開床上的物品,煩躁地抱頭,眼角瞄到前妻的名片,將名片與硬幣  抓進口袋,下床站穩,把點滴袋拿下,掛到角落的點滴架,半推半依地走出病  房。    他在長廊底找到公用電話。    瞬時,他遲疑地看看名片,將名片捏在手中,先撥打鄭家的電話,響很久  才有人接。    偏偏是鄭綸。    鄭綸一聽是鄭弦,原本堪稱禮貌的口氣一變,「有何貴幹?」    鄭弦抑下不悅,「爸呢?」    「找我爸有什麼事,鄭先生?」鄭綸咬文嚼字,特別加重「我爸」二字。    「……我現在人在巴黎……」話沒講完即被鄭綸打斷:「不會是沒錢回來  要老爸寄錢給你買飛機票吧!啊……一定是這樣,你都幾歲了,沒錢不會自己  想辦法嗎?巴黎,爸媽這輩子連巴黎怎麼寫都不知道,你竟然敢打電話回來說  你人在巴黎……你的那個咧?不跟他求救嗎?」    「哪個?媽的鄭綸你書唸到哪去了?有人教你這樣跟你大哥說話的嗎?」    「我沒有大哥!」鄭綸更絕。    鄭弦理智瞬間斷線,狠狠掛斷電話,輕撫發疼的太陽穴,深切後悔。    他跟家裏的關係什麼時候惡劣到這種程度?他還記得與前妻新婚燕爾,帶  她回台灣省親,雙親得知她是醫生時驚喜疑惑的表情。鄭綸還說過他這輩子定  是前世燒好香,祖上庇蔭才有段好姻緣。可現在鄭綸那是什麼態度?難道就因  他離婚,便再次成為家中無法宣之於口的爛瘡?鄭弦腦袋一片空白,但他也不  想再打一次氣死自己,攤開手,看著前妻的名片,嘆口氣,撥打名片上的號碼  。      奧黛麗一如記憶中那樣的美麗,即便多了些歲月的痕跡,卻更顯成熟的光  芒。奇怪,見她之前,還覺得情況複雜,若不是無法可施,絕不會聯絡的前妻  ,再次相見,那股混著怨氣與恨意的情緒竟消失無蹤,佔據胸口的奇妙情感化  為烏有。    記憶雖然還停留在08年,那時離婚才半年,他卻有種「事過境遷」的灑脫  。鄭弦不得不相信,有五年多的記憶輕易地被抹去。    「我不敢相信是真的。」她走進病房,逕自入座,將鄭弦一遍從頭到尾巡  視後,拿過床尾的板子過目,「難怪你失約。」    「我約了妳?」鄭弦失笑,「我不記得。」    「我在你那個小公寓樓下等了兩小時,」奧黛麗好笑地搖頭,「失憶真方  便。」    鄭弦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我來之前查過你的主治醫生,他的確是醫生,你所在的地方也真的是醫  院,你的傷的確像是車禍事故會有的,不用懷疑。」奧黛麗雙手交抱胸前,無  奈揚眉,「照理說,我不該探查別的醫生的。」    「我欠妳一次。」鄭弦聽完奧黛麗的話,不由得笑著賠禮。    「至於你說的那位張先生也確實被綁架,新聞鬧很大,只是沒有公布照片  ,我剛進醫院時還有看到記者在外面等呢!」奧黛麗觀察鄭弦,「你除了樣子  慘了點之外,感覺沒什麼變。」    「是嗎?」鄭弦從清醒後便沒照過鏡子,不知自己現在的樣子,「我也不  覺得有什麼變化。妳怎麼從阿富汗回來了?」    就他所知,離婚時奧黛麗正準備前往阿富汗參與人道救援,那是他最後一  次見她。    「……11年回來的,我現在在另一間醫院當急診室醫生。」奧黛麗神色一  正,有些窘然地低垂眼瞼,「我大概再也不會參加紅十字會那些NGO了……」  她不自在的輕咳,「我救再多人,也只是讓他們多活一天,為那些狗屁不通的  組織獻上生命罷了。」    欲反駁奧黛麗卻找不著話的鄭弦想握她手安慰她的動作在看見她無名指上  的訂婚戒時收回,改問:「妳好嗎?」    奧黛麗揮揮手,「我要再婚了。」    「恭喜。」鄭弦很意外自己能平靜地恭賀前妻再婚。    奧黛麗揚眉,笑道:「你之前約我見面時,也說你要再婚了。」    「我?」鄭弦嗤笑出聲,像聽到笑話,「妳確定?」    「電話中的你聽起來很快樂,我相當確定。」奧黛麗左張右望,「你約我  見面就是想把另一半介紹給我認識,但是你失約了。」    「另一半?」鄭弦不由得想起鄭綸夾槍帶棍提起的「你的那個」。他真的  決定再婚嗎?「未來的自己」的勇氣連「現在」的他也自嘆弗如。    「她在哪?」奧黛麗問。    「我也想知道。」鄭弦也不知道奧黛麗口中的「另一半」在哪。    這時張定律捧著兩個漫著食物香氣的紙袋走進病房,腳步因看見奧黛麗而  停下。    「幹嘛?」鄭弦口氣很差。    原本堪稱良好的氣氛瞬時結凍。    「她是誰?」張定律壓抑怒氣的聲音比平常更加沙啞,語帶質問。    「關你屁事。」鄭弦聲色俱厲地反嗆。    張定律一愣,呆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同手同腳地走到床邊,強顏歡笑,「剛  剛我跟文馨出去逛了一下,」他的目光在奧黛麗身上流連,一邊從紙袋裏拿出  漢堡,拆開遞給鄭弦,討好的說:「醫院的餐點你都沒什麼吃……我想你會想  吃點別的食物。」    鄭弦沒有異議拿過漢堡就啃,這個動作讓奧黛麗訝異地打量張定律。    「妳也來點?」張定律用英語問,邊用動作示意,偽裝的笑容在仍然帶傷  的臉上看來格外狼狽。    奧黛麗目光在鄭弦與張定律身上來回,朝後者一笑,搖搖頭表示不用。    「你可以滾了。」鄭弦惡聲惡氣的要張定律離他遠一點。    張定律尷尬地笑笑,把另一個漢堡以及果汁、薯條放在小桌子,走回自己  的病床,鄭弦飛快地將兩床中間的布幔拉上,把張定律隔絕在外。    「你對他真兇。」奧黛麗雖然聽不懂鄭弦跟張定律說了什麼,但從他的表  情與口氣也猜得到不是什麼好話。    「他應得的!」鄭弦別開臉,狠狠地咬漢堡,垃圾食物的感覺真像天堂,  這幾天光吃醫院的伙食,沒病都快吃出病。    「哦?」奧黛麗語尾揚高。    鄭弦迎上奧黛麗若有所思的目光,笑了笑,「妳那什麼臉?」    奧黛麗轉移話題,「他就是你在電話裏說的那個失聯已久的張先生?」    「嗯。」鄭弦很快地吃完兩個漢堡,連薯條也不放過。「別談他,妳說我  再婚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空盪盪無戒痕的手指以及被他隨意放在旁邊矮櫃的隨身物品,並沒  有戒指。    「我也不是很清楚,」奧黛麗苦惱地笑笑,「是你突然打電話給我,突然  回來巴黎,突然說要見面,還要介紹另一半,我都快嚇死了!你知不知道,我  們五年多來可是一通電話一封簡訊或是電子郵件都沒交流過吶!」    鄭弦快被奧黛麗拐彎抹角擲到身上的無情淹沒,無奈一笑,「妳一定要這  樣損我嗎?我失憶,對我好一點。」    「失憶真方便啊!」奧黛麗重覆她先前說的話。    兩人相視,朗笑出聲。    「啊,」張定律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將鄭弦難得的好心情打壞,拉開阻隔  的布幔,只見張定律笨手笨腳的收拾被他打翻的果汁,不悅地嘖了聲。    「啊,對不起,我、我打翻……」張定律期期艾艾的解釋,目光在接觸到  奧黛麗後飛快地移開,低下頭,「你們好好聊,別管我。」    「你在偷聽嗎?」鄭弦可沒那麼容易放過張定律,雖然他們用的是法語,  許文馨不在張定律就像個聾子,根本不怕他偷聽,想到他的行為還是一肚子火  。    張定律辯解,「我根本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麼,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我討厭你偷聽。」鄭弦的話讓張定律瑟縮了下,見他沒再反  駁,鄭弦更火大的說:「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這裏也是我的病房……」    「所以該滾的人是我嗎?」鄭弦揚高聲,一字一句的反問。    張定律欲言又止,紅著眼眶說:「我出去走走。」    奧黛麗從來沒見過鄭弦對人態度那麼惡劣,不論是清醒時或是醉酒時。一  時間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找回聲音,「你跟他有深仇大恨嗎?」    「對。」鄭弦毫不猶豫。    奧黛麗訝然以對。    鄭弦見狀,解釋:「我已經夠收斂了。」沒動手已算仁至義盡。當然,慣  用手有傷也是原因之一。他撫撫額,一臉難受。「頭好痛……」    「你知道你腦震盪吧?」奧黛麗起身想替他按摩太陽穴。    「嗯。」鄭弦僵了下才放鬆警戒讓奧黛麗接近。    「克制一下你的脾氣吧!」    鄭弦悶不吭聲,注意到沒閤上的門外有護士扶著病人經過,他偽裝的漫不  經心,奧黛麗敏感地查覺到了。    「你還是老樣子。」奧黛麗冷冷一笑。    「嗯?」鄭弦還在注意那兩個人。    「我都忘了跟你在一起有多緊張刺激了……」所以才會離婚。    鄭弦查覺奧黛麗未竟的話語藏在不耐的瞪視裏,微揚嘴角,譏諷:「妳說  我再婚一定是騙我的,我懷疑這世上有人受得了我。」    奧黛麗皺眉,驕傲地用下巴看他,「我也很懷疑真有人受得了你。」她深  吸口氣,「我該上班了,你好好休養吧!」    「不送。」鄭弦背對她,聽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遠去。       比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聲音還響亮且節奏快速的機關槍聲從一旁對街掃過  來,玻璃應聲碎裂,碎片灑落一地,醫生與護士忙著護衛病人往沒受到攻擊的  地方躲避。    陽光很刺眼,轟隆的炮火聲更刺耳,偶爾戰火停歇,便可見沿路滿是交戰  雙方波及的穆斯林屍體、房屋殘骸,醫院前方的道路勉強清空視野,卻無法得  知攻擊來自何方。    有些穆斯林自殘破的房屋底層走出為斷水斷電的生活撿拾可用物品。    冒險於戰前進入法魯加欲護送非政府組織的人員離開卻與組員失散,巧遇  美國大兵的鄭弦守在醫院大門後,樓上駐有狙擊手,時而響起的槍響皆伴隨著  倒臥血泊的屍體。    身後的軍隊一一盤查護士醫生與病人的身份,試圖尋找隱於其後的恐怖武  裝份子,不時可以聽到阿拉伯語與英語交雜的吼聲與對話。    三月底,四名美國公民在法魯加*被殺害,恐怖份子朝他們的車子投擲手  榴彈,並對起火燃燒的汽車開火,屍體被肢解,還被吊在橋頭示眾。說是平民 ,其實他們的身份與鄭弦一樣都是所謂的PMC*僱請的武裝人員,最容易被誤解,  但執行事項相似的就是傭兵。鄭弦所屬的公司是負責戰後伊拉克重建,包含軍  隊與警察再置作業以及政商安全的包商。 ※法魯加:Fallujah,全名Ameriyat al-Fallujah ,另譯費盧傑(杰),位於巴  格達西方的城市,為伊拉克伊斯蘭教遜尼派的大本營。 ※PMC:Private Military Contractors,民間軍事承包商或安全顧問公司,提供  風險評估、保全或軍隊業務。    不過,即使是死了也不算在盟軍正規軍隊傷亡人數上的武裝平民,被如此  殘忍殺害,也引起廣泛的仇恨情緒。    四月,盟軍以追查殺害四名平民的反叛份子為由,攻擊法魯加。    他們很快佔領大半城市。佔領的行動看似順利,但那不是問題,守不守得  住才是大問題,這些恐怖份子擅長大開城門歡迎軍隊進城,隨後將盟軍困在小  巷內個別擊殺,而且民兵與平民之間沒有任何可以辨識的特徵,很容易搞混,  更容易誤殺。    三名穆斯林抬著一名全身燒傷,不停哀嚎的少年朝醫院的方向衝來,與他  一同守在門口的士兵馬上舉起M6步槍就攻擊姿勢。鄭弦制止他,招來他的瞪視  ,鄭弦不理他,阻止他們再前進的同時也朝醫生招手。    為首男子高舉雙手就投降姿勢,口中的阿拉伯語又急又快,醫生靠了過來  ,解釋他的兒子被白磷彈打中,急需救治。    「 不行。」指揮官發現門口的騷動,也湊了過來,馬上拒絕。    「他們只是普通穆斯林……」醫生的話被指揮官打斷:「閉嘴!」他對鄭  弦說:「不准放任何人進來。」    「長官,如果不救治那個少年……」白磷彈引起的燒傷很嚴重,粒子接觸  到皮膚後仍會繼續燃燒,那少年命在旦夕。    「守好你的位置!」指揮官大吼,手一揮,「把他們趕走,不走就開槍。  」   「是!」被鄭弦阻止的士兵回應,挑釁地看眼鄭弦朝求診的穆斯林大吼,驅  離他們。    鄭弦只能跟上去。    那些人不停地懇求,少年的哀嚎聲漸止,查覺少年死去的同時,原本鬧哄  哄的場面瞬時靜默,他看見那些人眼中多少帶著憎恨,為首的那名男子先是查  看少年的狀況,隨後把手探進衣襟,此舉讓鄭弦與士兵大為緊張,在確認男子  手中物品前,朝他們開槍。    三名男子中兩名死亡,一名摀著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而當認清導致他  們開槍的物品不過是皮夾時,鄭弦不顧士兵與指揮官的禁止,也不知哪來的衝  動便將他拖進醫院,幾個不怕死的醫生與護士湊了過來救治那名男子,他神智  尚稱清醒滿是恨意的眼眸鎖在鄭弦臉上,像要將他的模樣刻在心版,永不忘懷  。    有種不知自己為何在此的茫然感爬上鄭弦心頭,這股茫然像鐵絲死纏住他  ,鮮血淋漓,如影隨形,擺脫不得。    耳邊傳來細微的交談,喚醒鄭弦,或者該說,是噩夢將他驚醒。    雨打在玻璃的清脆聲響像一首爵士樂,對他確認所在何處很有幫助,他的  噩夢可不曾有過雨天。即使如此,此時的他仍非常渴望有酒或是菸可以轉移噩  夢帶來的影響,全身發冷僵硬的他發現右手有股溫源。啊,原來有人願意握住  他的手。握他手的人很溫暖,讓他迅速脫離噩夢的糾纏,為他浮動不已的心帶  來安定的力量。    誰?鄭弦好奇一看,不看還好,一看,飛快地揮開。    還在跟護士用詭異發音的法語溝通的張定律發現手被揮開,回頭,迎上鄭  弦不善的目光,沉默地收回手,朝他笑了笑,「我正在問護士醫生什麼時候來  巡房。」    鄭弦看看護士,後者退開一步,摀住脖子,對張定律說話,張定律一頭霧  水的向鄭弦求助。    鄭弦不耐地說:「她說醫生十點會來巡房。她現在要走了。再見。」    護士衝出病房,活像後頭有鬼在追。護士走後,鄭弦才發現張定律沒待在  自己的病床,反而坐在他床邊,張定律慌張地坐回自己的床,朝他傻笑。    病房內的氣壓比外頭下的雨還低。    「許文馨為什麼這兩天都沒來?」那日與奧黛麗不歡而散,許文馨也像人  間蒸發。沒有許文馨,張定律只能留在病房與行動不便的鄭弦大眼瞪小眼,要  不是那個小矮子太難講話,護士太怕他,他真的很想請醫院讓他換病房。    「他有工作,去義大利,後天會回來。」張定律的笑容趨走房內沉積的陰  霾。    鄭弦腦中閃過幾個念頭,「他敢在沒保鏢的情況下一個人去義大利?」    張定律喜出望外,激動地握住他的手,「你想起來了?」    鄭弦眉頭打結,「沒有。放開。」    「對不起。」張定律乖乖地放手,退回適當距離,壓不住心頭急切的說:  「文、文馨他……」    「他這個災星到哪都會有禍事。」鄭弦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這句話像開  啟被封鎖的寶盒般地將他腦海中有關許文馨的事情一一解放。    「對!」張定律的笑容大到噁心。「你記得文馨的事?」    鄭弦沉默許久,最後不甘不願的承認,「我記得許文馨,也記得他是我的  僱主,我當他的保鏢五年多……」說著說著,鄭弦笑了,「我從來沒見過像他  這麼倒楣的人。」未說出口的是許文馨不只是僱主,還是兄弟與摯友。    張定律高興到哭,「你等我一下!」他一拐一拐地衝出病房,沒多久,把  那個小矮子拉了回來。    小矮子還未穿上白袍,看上去睡眼惺忪,無奈的說:「我聽不懂他說什麼  。」    張定律毫無雜質的喜悅感染鄭弦,「我記起一些事情。」接著,他將許文  馨的事說出,小矮子聞言詢問其他的問題,鄭弦都能回答,問及張定律的問題  時,他的回答仍是一樣。    不記得。    陌生人。    沒有關係。    真是沒關係的陌生人多好。鄭弦開始恨起自己的失憶,為什麼只失去一半  ,如果能夠將與張定律有關的所有事情全都遺忘,那該多好?    張定律的笑容也在這些問題中晦暗,不得不說雖然語言不通,但他看人臉  色的本事絕對一流。    小矮子問完又要求要與張定律單獨談,惹惱鄭弦,小矮子根本不怕鄭弦的  虛張聲勢,逕自將張定律拉出病房,不一會兒,張定律紅著眼眶回來。    「醫生說什麼?」鄭弦很懷疑他與小矮子能順利溝通。    「他說你需要靜養。」張定律勉強一笑。像是查覺鄭弦的懷疑,他拿出一  台翻譯機,「文馨去義大利之前給我的。」    鄭弦不以為然的揚高眉,撫著發痛的太陽穴,「文馨是一個人去義大利的  ?」    「他有請這邊的保鏢。」張定律的情緒低落到連鄭弦也能輕易看出。「他  一定很高興你想起他了,他的朋友不多……」    「拜託你一件事。」鄭弦為自己這麼容易受影響感到火大。    「嗯?」張定律溫柔笑望。    鄭弦一愣,抑住想打人的衝動,「你去跟小矮子說你要換病房。」    張定律笑容逸去,「我不想換。」    「我不想看到你,也不希望你趁我睡覺的時候接近我。」鄭弦指責,再繼  續與張定律同房,不難保哪天他做噩夢分不清真實或夢境就把張定律宰了,一  想到剛剛張定律竟然毫無防備的握住他的手,寒意便由背脊往後頸竄。    這傢伙不怕死,他卻怕真把他弄死。    為一個討厭還不及憎惡的人背上殺人罪,再蠢不過。    「我不想換。」張定律堅持。    「你……」鄭弦想罵人,頭部的刺痛與耳鳴馬上讓他遺忘到口的難聽話。  他抱住頭,連呼吸也感到痛苦。    「鄭弦,冷靜一點。」    鄭弦揮開張定律遲疑的碰觸。    「別碰我!」鄭弦的抗拒只加遽頭痛。「你還不知道你多惹人厭嗎?我連  跟你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想吐!」    眼前的張定律忽然扭曲了起來,他的眼淚滴到手背,滾燙得像炎漿。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1.231.56.161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19431642.A.0DD.html ※ 編輯: kaycaulis (61.231.56.161), 12/24/2014 22:36:00 ※ 編輯: kaycaulis (61.231.56.161), 12/24/2014 22:40:30 ※ 編輯: kaycaulis (61.231.56.161), 12/24/2014 22:46:21 ※ 編輯: kaycaulis (61.231.56.161), 12/24/2014 22:50:18
kaycaulis: 抱歉修了很多次>< 要是有不小心修掉什麼請先見諒。 12/24 22:53
catalpa0419: 啊啊啊好心疼QAQ到底過去怎麼了T______T 12/24 23:46
blissyi18: ˊ口ˋ.. 12/25 00:07
Aeartha: 我好心疼小律阿QQQQ 到底什麼事~~ 12/25 00:22
hassaku: 揪心again!!! 不過內容真的引人入勝,想一直看下去!! 12/25 00:54
To catalpa0419、Aeartha兩位大大:欸,這個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To blissyi18大大:T口T To hassaku大大:感謝您的喜愛 >口< 努力努力!(握拳 綁頭巾 ※ 編輯: kaycaulis (36.228.179.215), 12/25/2014 21:5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