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遺忘的距離(9)

[kaycaulis (星鑄熾光)]

※　以下內容與真實的團體、事件皆無相關連，也與任何立場無相關連。
※　充滿作者虛妄的幻想。

※　此回有好孩子不要學的內容，請斟酌再三再行閱讀。










　　　「鄭先生的狀況就像這個，」小矮子拿起置於茶几上那看起來十分美味又
　可口的拿破崙酥*。



　　　※拿破崙酥：Mille-feuille。法式千層酥，通常是三層酥夾兩層奶油或果
　醬，最頂層會灑白色糖粉或放巧克力片。



　　　張定律與許文馨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只見小矮子拿起叉子往拿破崙酥的邊邊切下去，酥皮只掉落一點。「這是
　出車禍時他大腦的情形。」


　　　「現在，」小矮子用叉子往拿破崙酥中間切下去，拿破崙酥雖然形還在，
　但上層的酥皮破碎不堪，只靠其下還未碎裂的酥皮以及中間的奶油支撐。「雖
　然血塊已經取出，不過因為他的大腦受到嚴重重擊，我們也不能肯定沒有其他
　隱患，沒有削去大片腦袋，還能保持外觀的完整只有腦震盪與記憶障礙是他的
　幸運。」


　　　許文馨一臉以後他再也不要吃拿破崙酥的表情。


　　　張定律表情凝重。


　　　「如果我們再施以刺激，」小矮子使勁搖了搖盤子，拿破崙酥應聲傾倒的
　聲音就像大樓被炸垮的巨響，「而由於鄭先生的不信任感太重，待在醫院裏對
　他的傷勢有害無益，所以鄭先生必須先穩定情緒，需要的是安定而熟悉的環境
　以及親近之人的陪伴，再定期至醫院觀察狀況。」


　　　「靜養。是最佳的選擇。」









　　　位於精華地段寧靜小巷的東區小套房，雖然建築有些老舊，該有的中庭與
　造景半點不缺，還有幾個名人也都住在此處，是鄭家的房產之一。


　　　他知道這間小套房是鄭弦在用的，卻不知道他買下來了。


　　　買這個行為，似乎彰顯他與鄭家人的親緣只剩下銀貨兩訖的交易。彼此的
　信任需要透過契約與金錢來確定，全無半點情義。


　　　鄭弦有時候在這方面特別執拗。結婚也是如此，非得要那張紙；更甚，他
　還提早立遺囑，用盡一切「契約」想保護他們的關係。


　　　張定律並不認為「契約」能為他們的情感保質。雖然他依從鄭弦的意願讓
　他立了遺囑，可也是因他先斬後奏立好還扔去公証成定局才妥協。


　　　他站在緋紅色的門前，取出一串鑰匙比對鑰匙孔，將可能的鑰匙取出，卻
　遲遲不敢嚐試開門。


　　　我所有的備鑰都在這兒。要是發生什麼事，動亂，叛亂，我人不在你就去
　東區的小套房，裏面有一切所需之物。


　　　身體前傾，額頭輕靠門扉，放任天馬行空的臆想亂飛，直至隔壁屋有人出
　門，警戒地盯著他看，才草草開門。


　　　約莫八坪左右的套房，呈長方形，門與浴室中間的空位擺著一張單人床，
　床舖整齊，毯子折得工整。


　　　浴室對面的牆上懸著各式圖板，仔細一看莫不是建築藍圖以及一些工程圖
　，除去圖本身的複雜與專業性，還有一些密密麻麻的註記。


　　　看得張定律只覺得像在看推背圖、麥田圈之類的神秘圖騰一樣頭暈目眩。


　　　靠窗的牆面有張依著夾角呈L型的辦公桌，桌面擺放以字母分類的各式文件
　。


　　　本想抽起來看的張定律收回手，盯著抽屜看。抽屜上有密碼鎖，他毫不猶
　豫地將自己的生日輸入，如願打開抽屜，裏頭另有一個常在電影裏看到銀行用
　小型長方形的保險箱，上頭有需要按捺指紋與輸入密碼的電子鎖，還有一個木
　盒。


　　　木盒裏放著一隻被燒焦大半，只依稀辨得出是粉紅色的娃娃鞋，看尺寸是
　小孩子穿的。張定律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鞋子有什麼意義。至於保險箱，張定
　律只能放棄，據他所知這種電子鎖似乎是每開啟一次便會變動一次密碼，而且
　他也沒有鄭弦的指紋。


　　　辦公桌的抽屜有十來個，除了那個需要密碼的抽屜外，其餘放的不外乎是
　收據、明細表、風景建築照、許可証明，還有一些零散看不出來是做什麼的物
　品，打開最後一個抽屜，發現是明信片與書信。


　　　他再無法壓抑好奇心，將抽屜整個拉出一一檢視，明信片大多是寄給他自
　己的法國風景明信片，上頭除了住址外別無他物，但可以從郵戳上的日期以及
　郵票看出時間與地點的變化，大部份都是非洲國家。


　　　張定律對其中一個地方有印象，科特迪瓦；國中學地理時因為台灣叫象牙
　海岸，還以為他真的遍地象牙，印象特別深刻，還去查了他的英文名，後來才
　知道國名是法文。


　　　科特迪瓦是唯一一張有寫內文的明信片。上頭簡單寫著：


　　　Audrey.


　　　Côte d'Ivoire,le 1.oct.2002.



　　　張定律呼吸一窒，苦苦抑下撕毀這張載記日期與名字明信片的衝動。


　　　鄭弦是個浪漫的人。過往他的女友、鄭純、母親，全都有幸享受這份浪漫
　情懷，可以往那些什麼鮮花、卡片、汽球、蛋糕、派對、情歌、人形IOU，皆
　不及這張明信片來得深刻。


　　　這可不是什麼隨手記下的memo，而是他與奧黛麗相遇的日期。


　　　他好羨慕奧黛麗，能被鄭弦如此放在心裏。在那個滿地象牙的地方談戀愛
　一定很美好。


　　　深吸口氣，整理好情緒，張定律才拾起另一疊書信。


　　　說是信，不如說是名單。每個信封裏只裝著一張寫有名字名片大小的卡片
　，有的卡片很髒，一連看了好幾封，張定律陡然查覺卡片的髒污是血漬，心血
　來潮地將卡片翻後，發現上頭皆寫有起迄日期。


　　　起迄日期？


　　　張定律數過，共有三十六封信，有的名字背後的起迄日期不到三天，還有
　一張特別註記時間，起迄皆是同一日。有血漬的卡片名字與日期字跡大多抖得
　像毛毛蟲。


　　　他不敢深想，翻看的動作加快，愈發感覺薄如蟬翼的信封與卡片有若千斤
　重。


　　　最後一張卡片的名字竟是鄭弦自己。


　　　卡片自張定律無力的指間滑落，躺在寫著奧黛麗名的明信片上。


　　　他不敢看背後的日期。


　　　寧靜的套房，只有他因緊張與恐懼而沉重的呼吸聲。


　　　直到背撞上硬物，張定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往後退至浴室靠窗放置衣櫥
　的地方。衣櫥採和式拉門，被張定律一撞便往旁打開，從裏面掉出的登山背包
　，砸中他的頭。


　　　張定律抱住背包，使勁揉著痛到眼前發黑的頭頂抬頭看。


　　　衣櫥本該懸掛外套長衣的橫杆懸著各式說不出功能的工具，底下有兩個精
　良防震又防爆的大箱子，打開裏頭的隔層放的全是槍與彈藥。


　　　此時質疑鄭弦哪來的門路已屬次要。


　　　張定律終於知道明明是高收入群存款卻只有可憐四位數，每月靠著他給的
　零用錢過活的鄭弦除去打理他們兩人全身上下之外把錢花在哪了。


　　　你該看看他到底幹了什麼。


　　　只在當兵或軍訓課時摸過槍的張定律，也曾接受過好萊塢電影洗禮，即便
　叫不出名字，卻也看得出光這兩個工具箱便是個小軍火庫。


　　　真槍實彈。


　　　我哥有正常過嗎？


　　　去伊拉克時他早就退伍了，他是去當什麼私人保安，總之有個專有名詞，
　不過講傭兵，你應該就知道吧？


　　　傭兵、伊拉克、卡片。


　　　張定律怎麼也無法將這三者連在一起。


　　　去伊拉克之前他可不會那樣。


　　　他變了很多。



　　　他貧乏的想像力勾勒不出鄭弦在伊拉克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導致他回到城
　市、回到故鄉、回到和平地帶仍然必須擁槍自重。


　　　張定律腦海浮現鄭弦在醫院時深陷噩夢無法脫身的模樣，無助的將背包抱
　緊，覺得背包重得跟裝了石頭一樣。


　　　他打開背包，裏頭裝著四套衣物，夏冬各兩套，認出其中一套是他一直找
　不到的T恤短褲，原來被鄭弦拿來這兒。


　　　除了衣物與錫鉑保暖毯，還有鄭弦曾叫他開設的銀行存褶、印章，幾綑台
　幣、美金、人民幣，出乎意料的還有金條跟兩人的中英文各一份的戶籍騰本、
　護照跟身份証影印。


　　　護照影印還是張定律最新辦的那一本。


　　　至於包在外套裏的兩把貝瑞塔手槍與藍波刀，張定律已然麻痺。


　　　背包裏的物品除了美金、人民幣、金條、營養口糧與刀槍外，家裏也有一
　個。同居時鄭弦一直都有準備這樣的逃難背包，日本311之後，還多了另一個
　裝著乾糧的背包。


　　　張定律緊緊抱住背包，想起他們同居之始發生的一件小事。










　　　當張定律拖著疲累的身軀開啟鐵門拉開落地窗時，迎面而來的冷氣讓他精
　神為之一振，跟著因涼意而微微發抖。


　　　「你怎麼回事？」鄭弦穿著背心與運動短褲站在他面前，將手中的球棒往
　旁一扔，按著他的頭左右轉動，上下打量全身浸於汗水中的他。「不是康樂活
　動嗎？怎麼搞得像落湯雞？」


　　　張定律怕汗臭味薰人而與鄭弦微微隔開距離，沙啞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疲
　憊，「今天帶一群娘子軍去體驗生存遊戲，我們都是第一次玩。」


　　　「玩哪類的生存遊戲？」鄭弦無視於張定律的顧慮，把人抱滿懷，肌膚相
　觸的濕意與冰涼讓張定律打了個冷顫。


　　　「本來是漆彈，但是主管覺得不夠刺激就改玩BB彈。」張定律被鄭弦拖放
　於沙發，落地窗一關，客廳沒開燈鄭弦又站在背光處，看不清他的表情。唯一
　的光源是超大液晶螢幕上正進行中的足球遊戲，此時畫面靜止，顯是鄭弦聽到
　開門聲便暫停遊戲。「主管愛玩，可是這個項目很少人選，我只好捨命陪君子
　。」


　　　「有被打中嗎？」鄭弦擰了條熱毛巾來讓他擦臉，為他脫去背包與鞋，毫
　不意外在他襯衫底下看見被BB彈打中的瘀痕。他微皺眉，拉開沙發旁的閱讀燈
　，仔細檢查張定律的臉，「護目鏡有戴嗎？」


　　　「有啊。」張定律笑道：「放心，我們都是初心者，又大多是女生，遊戲
　難度一點也不高。只是很累。」


　　　鄭弦冷冷瞪他，「有戴護目鏡怎麼會受傷？」他姆指撫過張定律右臉顴骨
　上的青紫，招來一聲痛呼，臉色更差。


　　　「有個下屬的護目鏡後來在奔跑中掉了，我把自己的借她。」張定律抬手
　作投降狀，「我是護旗的，不出去戰鬥。」


　　　鄭弦指尖輕撫過張定律的脖子，沒有說話。


　　　張定律意識到鄭弦的火氣，於是忐忑輕喚：「鄭弦？」得不到回應的他環
　住鄭弦的腰，「這傷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不是被打中的。」還是一片沉默
　，張定律頓時不知所措，「對不起。」


　　　鄭弦沉著臉，良久才悶聲道：「看來有必要訓練訓練你。」接著他使出柔
　道最經典的寢技，將張定律壓得喘不過氣，接著以裸絞將之禁錮在懷裏，雖然
　沒有使勁，卻也足以讓張定律難受得連聲大叫：

　　　「不公平！你用柔道！」


　　　「怎樣才公平？」鄭弦冷笑的低沉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跆拳道分勝負！」鄭弦聞言失笑，張定律伺機抓住鄭弦的手臂，側臉往
　他嘴角親過去，朝他討好地笑：「別生氣，只是遊戲。」


　　　鄭弦將臉埋在張定律頸窩處，輕舔他滿是汗水的脖子，引發戀人一陣輕顫
　，更加難以克制地啃咬，飽含無以名狀的情感笑道：「我知道只是遊戲。」



　　　我知道只是遊戲。那時他沒看見鄭弦的表情，也聽不出他聲音裏那複雜難
　辨的情緒。因鄭弦對他的重視感到慶幸又歡喜難抑，只覺這輩子再別無所求，
　根本是幸福得不能再完美，從來沒想過鄭弦說這話時是什麼心情。


　　　鄭純說得對，鄭弦不正常。


　　　張定律很清楚鄭弦是個徹頭徹尾的異性戀，所以以前才會那麼痛苦，才會
　鑄下大錯；可再次重逢後他卻只對自己有慾念；做愛時他總是略顯粗暴，有時
　卻像在發洩難以言說的苦，全然感受不到性愛的歡愉；還有時不時的噩夢、失
　眠與酒，以及近乎病態的檢查居家四周，還會在他身上放追蹤器的行為。


　　　只是一貫的包容以及對鄭弦的渴求讓他甚至暗自希望他不要正常，只因他
　承受不了鄭弦恢復之後離他而去，他怕自己再做錯事，再把鄭弦推到法國還是
　哪個外星球去，怕自己犯下殺人罪，更怕自己殺了鄭弦之後還做出一些變態的
　事。


　　　與鄭弦如今的惡劣關係，若說張定律從沒料想過是假話，但真正面對時所
　受的衝擊卻遠比料想的沉重。他幾乎壓抑不了怨懟，為何與鄭弦邁向幸福終點
　的時候又將他打落地獄。


　　　好不容易抓住的溫暖，即使有所殘缺也不願放手。


　　　他還是錯了。耽溺於鄭弦給予的熱情，對熱情之下那滿目瘡痍的痛苦源頭
　視若無睹害怕深究的下場便是面對當那只用一層紙包裹的火燒光遮掩的自欺欺
　人後毫無招架能力。


　　　幸福，好像就只是口中道出的空泛話語，什麼也保証不了。


　　　他知道他該跟鄭純一樣對兄長的「毛病」難以啟口；也知道該以正常人的
　思考看待鄭弦這已不能單純以「收集」帶過，該以「犯罪」視之的行為；可是
　，鄭弦從沒想過一個人離開；可是，他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張定律開始感謝車禍綁架，更感謝鄭弦失憶，讓他能挖掘鄭弦不為人知的
　秘密。他有一種鄭弦從裏到外，從思想到行為都會屬於他的預感，教他幾不可
　遏抑興奮的顫抖。


　　　他鼓起勇氣，上前將鄭弦的卡片翻後，上頭有兩個時間：


　　　20 mai.2003-25 jt.2007


　　　2010-


　　　淚水模糊了張定律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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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8.181.222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19948293.A.C16.html
※ 編輯: kaycaulis (36.228.181.222), 12/30/2014 22:09:16

各位大大真是不好意思，此回因為我的筆力不足所以讓大家都生出更多疑惑，
不過因為是以定律的視角寫的，所以一些細節的部份只能留待鄭弦的視角補足。
造成大家的困擾真的很不好意思><　


推 nans0214: 結果兩個都不正常嗎?!冏?!
　　　　　　　
　　　　　　　啊、呵呵～這是定律的視角咩～不過說正常也沒正常到哪去啦～
推 blissyi18: ...ˊ口ˋ?!
　　　　　　　>口<
推 catalpa0419: 期待真相全部被攤開的那天到來，我的小腦袋打結了QAQ
→ catalpa0419: 是有人要對立鄭弦和他的愛人不利嗎:(
→ catalpa0419: 對鄭弦。 多打了一個立XD
               沒有哦！鄭弦跟定律目前都生活在和平的都市之中，過著平和的生活。

推 Aeartha: 兩人都有好多秘密唷~~被矇在骨裡的只有我QQ
　　　　　　QQ　還有定律跟鄭弦也都被彼此矇在鼓裏，大大不寂寞><

推 hassaku: 看來在伊拉克認識的人們異常迅速地生死無常, 還是記下周
→ hassaku: 遭戰友的認識/死亡日期以茲證明?? 畢竟戰場也沒那麼方便
→ hassaku: 帶著屍體有完善處理OAO" 另外還有強烈的不信任感, 是因
→ hassaku: 為戰友或以為的恩人當中混入內奸嗎OHO?
　　　　　　是的。卡片上的人名都是鄭弦在伊拉克的同僚。
　　　　　　起迄日期便是報到到死亡的時間。
　　　　　　強烈的不信任感倒不是因為被背叛，純粹是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
　　　　　　養成的副作用。此回定律觀察過鄭弦的不對勁之處都是他從戰場
　　　　　　上帶下來的習慣。
　　　　　　
※ 編輯: kaycaulis (36.228.181.183), 12/31/2014 21:1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