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遺忘的距離(21)

作者kaycaulis (星鑄熾光)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遺忘的距離(21)

時間Sat Jan 10 22:08:24 2015

※　以下內容與真實的團體、事件皆無相關連，也與任何立場無相關連。 ※　充滿作者虛妄的幻想。 ※　本文保証HE。 ※　看到有朋友開這種可愛的網站，自己也開來自問自娛。　　有興趣的大大可以隨時提問^^ http://ask.fm/kaycaulis 　　　「課長。」　　　下班時間，新手審查喚住張定律。　　　張定律微笑，「怎麼了？」　　　「可以跟您一起吃晚餐嗎？」新手審查當著所有人的面邀約。「我、我有　點工作上的事情想請教您。」　　　張定律可以感覺到課裏所有人全拉長耳朵等待他的回應，望著新手審查通　紅的臉與眼，腦中閃過那個被他掃過一千兩百次，纖塵不染的家，心軟嘆道：　「好。」　　　他與新手審查併肩而行，輕問：「妳想吃什麼？」　　　新手審查小聲的說：「我已經訂好餐廳。」　　　張定律頷首，「那請妳帶路。」　　　當新手審查帶張定律一間以他們兩人的薪水都無法負擔的高級餐廳時，受　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領台小姐看見張定律時訝然笑問：「張先生今天一個人？」　　　新手審查也很訝異的看著張定律，後者笑回：「跟下屬來用餐。」　　　領台小姐更是驚訝。未多問，只道：「是老位置還是？」　　　張定律示意新手審查說話，她連忙表示有訂位。　　　領台小姐確認過後將兩人帶至座位，很快地有服務生前來自我介紹遞菜單　倒水。　　　「課長您點。」新手審查閤上菜單，雙眼晶亮的望著他。　　　張定律無奈，只能點了幾道餐廳的招牌拿手菜。隨後，侍酒師上前與張定　律討論與主菜搭配的酒。注意到新手審查盯著他的手看，分神瞄了幾眼，沒發　現什麼不對勁，他下意識撫過左手腕上的錶，確認錶帶的鬆緊度。　　　沒多久，連經理也出現來寒喧，還送了新手審查一朵玫瑰。　　　張定律望望近乎滿座的餐廳，看見四處都是紅心粉紅心氣球與玫瑰裝飾，　用餐的客人大部份都是兩兩成雙，再看看腕錶上的日期，頓時坐立難安。　　　「課長您常來這邊用餐嗎？我看他們都跟您很熟。」新手審查不知是害羞　還是興奮，雙頰緋紅，語微顫抖。　　　張定律笑笑不語。　　　許文馨是餐廳的股東之一，跟主廚熟到可以同穿一條褲，把這裏當自家廚　房。張定律與鄭弦都跟這裏的工作人員很熟，熟到可以一起吃員工餐、順道幫　訂食材的程度。張定律還常常被主廚挖角要他若是失業可以來餐廳工作。　　　「您的腕錶是……」她說了個張定律聽也沒聽過的品牌。「現在很少人戴　手錶了。」她一一說出張定律身上的衣服與鞋子的牌子。「課長您穿的都是台　灣沒有的牌子呢！」　　　「是嗎？」張定律全身由上到下從裏至外全是鄭弦打理只覺得穿戴起來格　外舒適名牌與否並無研究。不過許文馨本身穿戴都很講究，連帶他身邊的人穿　搭也不能馬虎，鄭弦因此耳濡目染也很正常。　　　以前也沒同事當面說過他的衣著。是以新手審查會注意還準確說出品牌名　著實讓他刷新對現在小女生的認知。　　　「目前一切都還適應嗎？」張定律擱下叉子，問。　　　「大家都對我很好。」新手審查漫應，「不好吃嗎？」　　　「不是。這間餐廳位置不好訂，妳應該不是臨時起意約我談工作的事吧？　」張定律開門見山的問話讓新手審查臉色乍紅乍白。　　　她放下叉子，擦擦嘴邊，眼裏寫滿愉悅與激動，「其實我只是想跟課長單　獨聊聊，並不一定要聊工作。」　　　張定律若再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三十七年便白活了。　　　腦海飄過無數拒絕的話語找不到一個委婉不傷害對方的拒絕方式，之後他　們還得一起工作這樣實在太尷尬。　　　「課長，你覺得我怎麼樣？」新手審查直接的告白讓張定律胸口窒悶。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對他示好，異性同性皆有，但凡同事他一律在有苗頭之　前截斷。新手審查運氣好，正好遇到鄭弦離開他情緒不穩才會傻傻的被騙來餐　廳逼著聽表白。　　　「這樣不太方便。」他直接截斷她欲再說出口的話招來侍者取出信用卡結　帳，「我忘了今天是情人節，沒有準備禮物我老婆不知道會多氣。」　　　新手審查臉色煞時慘白，「課長結婚了？」她盯著張定律骨節分明卻沒有　飾品的手指，覺得他在說謊。不過台灣人確實沒有戴結婚戒指的習慣。　　　「嗯。妳來之前我才請過兩個月的特休就是到巴黎結婚蜜月，只是我老婆　身份特殊一點，就沒跟大家說了。」張定律歉然道，起身。　　　新手審查隨之起身不敢置信的望著他，「課長，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但是　這種謊話未免太……」　　　「我們是公証的，沒宴請賓客。」張定律半真摻假的說。他自然不會去解　釋他跟鄭弦在台灣與法國各舉行一場婚禮。　　　「難道是帶球成婚？」　　　張定律面色僵白，突然很想笑。　　　要是鄭弦聽到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　　　大概會一邊叫他老公一邊上他，下流的說些咱們生個孩子之類的話。　　　想這些有什麼用！心底有個囂張的聲音大聲嘶吼：那個鄭弦不在了。　　　新手審查從張定律的臉色看到她想要的答案，垂下眼眸，語帶哽噎，「對　不起，課長。我只是……孤單了一點。我沒有任何朋友工作也不算上手，這種　節日更難熬。我可以理解課長您的顧慮，但您不需要，我跟課長是同類。」　　　同類。　　　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太多。　　　張定律敏銳覺察新手審查憐惜嬌弱表象下的威脅。　　　「什麼意思？」　　　「我知道課長的母親……」她的表情很難形容，像是遇到知音般感動又像　是遇到偶像般激動，「我明白那種正常表面下瘋狂的感覺。課長您可以對我完　全敞開心胸您妻子一定不能理解。你知道我們這種人繼承了那樣的血脈是正常　不了的。假裝久了你不覺得累嗎？」　　　張定律的眼神冷漠，沒有表示意見。　　　「我承認我是耍了小心機，我沒有勇氣在這種日子進這種餐廳……」新手　審查繞過桌子坐到他旁邊的椅子握住他的手。「課長，我不求什麼，只是希望　偶爾有人陪伴。」　　　張定律只覺得手被冰冷的雞爪抓住。　　　沒說出口的是一旦所內的人知道他的經歷，即使他的工作不會受什麼影響　但長期積累下來的名聲難保不被玷污；更糟的不是名聲而是曾參殺人的流言逼　得他不得不主動辭職。　　　他承認他的過往所內除了主任沒有人知道，也承認她說的正常表象下如同　岩漿般緩慢流動不知何時會爆發的瘋狂心緒，可他有何需要為了生活為了錢隱　忍威脅？他的過去有那麼不堪入耳嗎？　　　是，的確不堪入耳，登上社會新聞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版塊是託他有個好外　公。　　　新手審查受害者的姿態還不是掐中他會為了現在擁有的地位與名聲妥協。　　　那些從來就不是他所追求的。　　　她怎麼會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屈服？　　　張定律失了耐性，接過服務生送回的信用卡簽單，「妳的對象錯了。」　　　新手審查抬頭，眼眸含淚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張定律見狀大皺其眉。非針對新手審查而是恍然之間他竟有種若是變性為　女就能到法國去挽回鄭弦的想法。如果他是女的鄭弦會不會留下來跟他再試一　試，而不是把他當成該戒除的毒品，非得遠離才能珍愛生命？　　　他已許久未曾抱有這樣的憾恨。　　　那個會抱住他說是笨蛋的男人已經不在。　　　每天，他都自沒有鄭弦的屋裏醒來。　　　每天，他都手執手機再不敢發出任何訊息。　　　每天，他連呼吸都覺得像刀在割。　　　可是，他必須維持這樣的生活。　　　為什麼？響雷般的問話讓他耳膜刺痛。鄭弦走了為什麼不去找他回來？為　什麼要任他離開？他們不是一起走過了最難堪最糟的時光，才下定決心要攜手　共度一生的嗎？　　　他怎麼會輕易放手？怎麼會讓鄭弦輕易斬斷他們的情感？失去記憶算什麼　？失去他們相愛的記憶算什麼？他為什麼不能邁開腳步去追回鄭弦，為什麼只　能在原地等待？　　　為什麼要獨自痛苦到過年時差點失手將母親推去馬路，就因她把他認成外　公又學著外公常說：「要乖乖聽話，不然要把鄭弦抓來交替」的話。若不是他　及時回神輕易地用「外公已經死了」一句讓沉浸在幻想中的母親墜回現實崩潰　發狂，只怕他又鑄成一次大錯。　　　張定律苦得連通過心臟的血液都是苦澀的。　　　因為如今的鄭弦心裏雖然有他卻無法接受他。如果鄭弦沒有去過伊拉克他　們根本不會在一起偏偏那段經歷是鄭弦最想深埋的。　　　被這個事實刺傷的張定律掙開她的手，「如果我再不正經一些，也可以隱　暪結婚的事實跟妳一道用餐甚至飯後上摩鐵或是受妳脅迫屈服，可是這樣對妳　就足夠了嗎？」他深吸口氣，痛恨新手審查讓他查覺到自己不過是行屍走肉。　「不管是不是同類，人就是會愈來愈貪心，愈認真愈貪心。總會說一次就好，　接著便是二次三次最後愈要愈多。」　　　因此，失去鄭弦他活不下去，卻仍然活著，不只是他答應過鄭弦更因身處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中的他，仍然希望擁抱那縷不知是真實抑或想像出的　稀薄微光。　　　如果他能放縱自己跨過那條底線，就像那年把鄭弦逼走一樣把鄭弦關起來　；或是與他一同毀滅就像那年母親一樣，是否便能皆大歡喜；是否就不必受眼　前的人威脅，假裝自己很正常？　　　人總是會不斷的犯同樣的錯，因為他們有太多想要的東西。你算好了，你　這輩子只有一樣渴求，而不得不說我很享受這樣的渴求。　　　張定律不停呼喊鄭弦的名，掄緊拳頭藉由掐進掌心的指甲傳來的痛楚保持　清醒，「我絕對不能開這個先端。」　　　新手審查委屈落淚，哭泣的模樣讓其他客人對張定律指指點點，服務生與　經理憂慮地看著張定律。　　　「以後工作上的事儘管找我，其他人也可以教妳。」張定律毫不留情面的　拒絕讓新手審查只能啞口無言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餐廳裏成雙成對的情侶人　不時投注過來的目光讓她更是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朝面露關懷的經理笑笑表示無事的張定律一出餐廳，便被迎著風來的細雨　打濕臉，傘忘在餐廳他也沒心情再返回去拿。　　　在一朵與一朵傘下與行人擦肩而過，雨水浸濕他的髮髮稍含著雨珠滴進他　的後頸，冰涼刮心。　　　行經一處路燈照不著的黑暗街道時，他於路燈亮光的邊緣停住腳步，望著　路燈下飛舞的大水螞蟻*，幾度抬步想走入光亮，卻始終未曾踏入。 ※大水螞蟻：白蟻。　　　路燈似乎年久失修未經維護，隨著閃動頻率遽增，路燈熄滅，而大水螞蟻　也隨之散逸。　　　他再看不見光亮，也看不見自己。　　　　街道上的水窪倒映著灰藍的天空。雨一滴兩滴滴落於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漣　漪攪亂明鏡般的天空。鄭弦踩過水面閃身站於居所樓下的大門前，收傘後捧著　相簿與光碟還有印刷精緻的明信片以及一朵路邊人家送的非洲菊回到公寓。　　　他先洗了個杯子將花插好，泡杯咖啡，接著拖出行李箱，取出一個拉鏈袋　與保險箱。　　　然後，發呆。　　　直到婚紗攝影公司的人說的一句話闖入腦海他才回神。　　　每對新人都是如此，一開始都很緊張，但習慣之後就有很多好照片。不過　你們兩個很有默契，這樣的好默契讓我們的攝影師讚不絕口，多拍了一些鏡頭　外的照片。　　　那些鏡頭外的照片處處放閃。　　　鄭弦自然也買回來了，而且聯想到那個張定律從小套房拿回來的保險箱。　他盯著保險箱將姆指壓在掃描器上，接著取出手機連上網路查閱電子信箱後輸　入今天的密碼。　　　箱子開啟。　　　偌大的保險箱裏頭放的是一個又一個透明拉鏈袋分年月裝好的記憶卡。　　　筆記型電腦放在一旁，他把那堆記憶卡按照年月排好最後拿出寫著「10.2008 　」的袋子，放進讀卡機。螢幕秀出的照片縮圖讓鄭弦有想死的衝動。　　　真被他猜中，是張定律的裸照。　　　他沒將照片看完只再依序一年隨機抽一個月份讀取，隨後發現照片主角都　是張定律，而且大部份時間都沒穿衣服。可以看出他們兩個的性愛場景並沒有　太和諧，因為張定律身上總會有些失控掐出的瘀青與嘶咬。　　　有一張張定律的脖子甚至被他掐出清楚的手痕，即使睡著張定律泛紫的唇　色也說明他失控到差點殺掉他。　　　鄭弦抹抹臉，心痛大於羞慚。怪不得那次他差點殺掉張定律，張定律全然　不以為意。　　　時間過去兩年，2010年後，張定律其他照片變多，最多的是他們踏足各地　或是旅行或是用餐或是玩樂的合照，影片主題也不是他想的性愛運動，通常是　他掌鏡，張定律總是在躲避鏡頭，兩人談話，內容沒營養無聊到極點卻總讓鄭　弦會心一笑。　　　直到2013年九月都還有照片與影片。　　　鄭弦能從這些照片與影片中看出他自己心態的轉變。　　　一開始只是性伴侶，留下照片並不是紀念而是以防日後關係斷絕用來阻絕　張定律糾纏不放的依憑；隨後他真的對張定律投入感情照片與影片便成兩人情　感的見証。　　　2010年是轉變的關鍵。　　　鄭弦不由猜想那年必定發生過什麼事，才讓他真的投入感情。　　　他從一月開始看，其實這年的照片影片相對來說比較少，到六月時更是只　有三張，這是頭一次拍張定律全裸是在他清醒且正對鏡頭。張定律的笑容很緬　腆，略帶病氣蒼白的肌膚上有吻痕與咬痕。第一張他還略顯勉強；第二張像是　緊張，鄭弦幾乎可以透過圖像感受他顫抖的嘴角；第三張不知道聽到什麼，神　情輕鬆自在，滿是情感的凝視讓鄭弦摒住呼吸，難以自持地伸手輕觸他的眼角　。隨即，鄭弦發現張定律的左手腕纏著繃帶。　　　鄭弦腦中快速閃過幾個畫面，沒半個抓住。　　　六月後與張定律的生活照變多。他表情也漸漸開朗，影片更是會跟他說笑　，雖然總是在躲鏡頭，可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是他在乎珍視的唯　一。　　　他跟張定律是相愛的。也許一開始他利用張定律來修補他內心的傷口，最　後他還是愛上他了。鄭弦癱於椅上，教手掌遮住的半邊臉只瞧見顫抖的嘴唇上　揚。　　　幸好，幸好…… 　　　他取過一旁的拉鏈袋，裏頭有張定律被綁匪賣掉後來警方尋回的物品；與　他同款的黑色iphone、手錶、袖扣、繡著名字的手帕。　　　iphone資料全被洗掉，能找回來是運氣根本派不上用場。　　　手帕，似乎是他跟許文馨到米蘭出差時買的。土產？　　　袖扣。倫敦。生日禮物？　　　手錶是多功能的高價錶，瑞士買的。　　　周年紀念。　　　鄭弦知道手錶是送給張定律用來遮手腕傷口，他甚至知道那傷口幾乎把張　定律左手的手筋切斷，雖然復原良好，卻還能感受當時的驚悚與心疼。　　　那麼，張定律為什麼受傷？他試圖回想除了喚回頭痛一無所獲。　　　鄭弦眼角瞥見被製成明信片的幾張照片，其中一張是他們兩個對著鏡頭拿　著戒指互碰露出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戒環內部的刻字清晰可見。　　　刻字的字體出自張定律的手筆，張定律平常寫楷書、隸書一流，但一喝酒　行草寫得真如行雲流水，信手拈來。　　　為了不讓張定律發現異樣，他總是藉口各種紀念日灌醉他，讓他寫書法。　　　鄭弦撫過明信片裏張定律淘氣的臉孔，一字一句，溫柔地低聲輕語：「正　我心弦。」　　　當天晚上，鄭弦做了個夢。夢到自己還是在那可怕的油沼中載浮載沉。他　並不因前方一片黑暗感到無助惶恐堅定不移地向前行，哪怕多次被拉進沼中也　沒有阻擋他前行的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瞎子摸象般的前行終於在摸到樹根時停歇。　　　在這個滿目瘡痍、寸草不生的地方，有樹根。　　　鄭弦遲疑地順著樹根往上，整個人脫離油沼時回頭看見那些過去不斷拉扯　他滿身是黑油的人全都浮在沼面。他能感覺他們在看他。　　　鄭弦與他們相視許久，繼續往上爬。　　　攀爬至樹幹，他看見有別於身後的景象。　　　雖不至於鳥語花香那麼誇張，但他所攀的這棵樹強壯而富有生命力，蒼翠　的枝葉迎風搖曳，篩落陽光成光點灑照於依附樹根生出約莫只有一坪大的湖。　　　湖邊有依水而生的茵草，湖面躺著三三兩兩的浮萍與睡蓮。　　　安寧而祥和。　　　樹所佔據的地盤小得可憐，前方霧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身後仍是一望無際　的油沼。　　　他背靠樹幹，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歡迎他，又像在安撫他，彷彿　失序斷弦的過往雖然永遠存在，此處卻是他的安心之所。　　　包容他的過去，支持他的現在，陪伴他的未來。　　　沉睡之際，他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安全而溫暖的臂彎，似乎聽到有人在喚　他。　　　鄭弦。－－以下是文章中出現過的曲目或是樂器，有興趣的大大可以點連結去聽。其後隨文章內提及再行增加。m(__)m 一、Tears For Fears〈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http://youtu.be/ST86JM1RPl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