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aycaulis (星鑄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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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遺忘的距離(16)
時間Mon Jan 5 22:29:57 2015
※ 以下內容與真實的團體、事件皆無相關連,也與任何立場無相關連。
※ 充滿作者虛妄的幻想。
※ 這回作者切不斷所以有點長,請大家見諒。
張定律從主任辦公室回到座位,查覺所內整體氣氛有所變化。果不其然,
才坐下沒多久一名資深審查就帶著今年剛進事務所的新手過來。
「課長。」資深審查與張定律目光交會,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朝新手笑
了笑,「收到存証信函了?」
新手惶恐地點點頭。
「坐。」張定律指指對面的空位。
「那課長,我去忙囉!」資深審查用嘴型問張定律要不要一起團購。
其實不知道下屬要團購什麼的張定律點頭。反正湊人頭,拿到的產品不合
意他也有辦法處理,並不介意用這種方式與下屬交流。
坐在對面的新手抖得像風中殘葉。張定律跟她要了存証信函,鍵入身份証
字號後調出該人的不動產資料。
「課長,我都有照程序走,為什麼……」存証信函會給我?
「其實他也不知道要告誰。因為他能查到的人就是妳,所以存証信函才會
先發給妳,而且有需要的話也是妳要出庭說明,現在先收到也是一件好事。」
張定律快速瀏覽了下整個土地案件的程序是否有問題,看完後對著仍然惶惑不
安的新手笑道:「這個案子妳處理得不錯,妳回想一下……」
他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同時提問,新手審查一一回答,不安的神情在這一
問一答中漸漸消失。「有問題再問我。」
新手點點頭,起身。「謝謝課長。」
張定律朝新手頷首,才翻開文件欲閱,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一課,敝
姓張,很高興為您服務。」
「課長,那個……又來了。」臨櫃下屬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他抬頭看向
櫃台,只見一名最近很熟悉的客人站在櫃台外對著下屬不停說話。
「我來處理。」張定律在心裏嘆氣,閤上卷宗,起身走出,說出這陣子不
知道說過幾次的開場白,「楊太太,有什麼事我們裏面談好嗎?」
「不要。我們在這裏說就好。」打扮入時全身香氣的楊太太抿著搽有紅色
唇膏的唇與她抬高的下巴一同瞪視張定律。
「那,楊太太,請這邊坐。」張定律只好把她帶到一旁置有茶几的空位為
她倒杯水。「有什麼我們能為您服務的嗎?」
「這個案子我沒有簽名,我沒有同意賣地。」楊太太從LV皮包中取出因頻
繁拿取,些微發黃與發皺的紙張,「你們不能這樣就通過。」
「楊太太,」張定律抑住到口的嘆息,「這是根據土地法第三十四條之一
所做出的裁決……」
「我才不管什麼三十四條不三十四條,我沒簽名,地就不能賣,你們這樣
是強搶民地,什麼時代了怎麼還會有這種事!」楊太太打斷張定律的官腔拍桌
,紙杯內的水因而震動潑灑到桌面。
「這塊土地裏有超過一半的擁有人同意賣地,就能達成協議……」張定律
接續被打斷的前話。
「什麼鬼協議,根本就沒人來跟我協議啊!」
「議決會以雙掛號的方式寄給您,您有收到。」張定律指指那疊紙張其中
一份通知函。「如果您有異議一定要在通知函上提及的期限前提出……」
「我沒看!不能因為我沒看就當做我同意賣地了啊!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
麼辦事的?」楊太太激動不已的吼。
「雙掛號的意義……」就是確保收件人有收到,同時還有回執以做証明。
收到雙掛號不看,這是誰的問題?
「少跟我扯那些廢話!這塊地我不同意賣!你們也不能審查過關!」
「楊太太,您的土地共有人已經行使土地法第三十四條之一進行多數同意
。他們也依法寄了雙掛號給您,也把錢放到法院提存*。如果您不去領,那筆
錢會收歸國有……」
※提存:指的是有一方要將金錢或有價物品,因買賣,例如土地,付予另一方,
而另一方拒收,此時可將將金錢或有價證券,存在法院的提存所內,代
表他已支付該款項,而拒收的另一方不論收或拒都會被視為已收款。此
處為清償提存。另有一種擔保提存。
「我沒同意賣地!這鬼雙掛號我也不想看,你們把我的地還來!」楊太太
朝張定律吼叫,目光狠厲地瞪他。
「我們沒辦法做主。」那塊地早已過戶更名完畢,沒有撤銷的可能。「如
果您有異議,可以在期限內向法院……」
「你為什麼要同意讓他過戶?我沒同意啊!我沒有要賣!你們怎麼可以這
樣對我?」楊太太眼眶含淚,愈說愈委屈,最後哭著咆哮,起身抓住張定律的
手臂猛搖。
「楊太太,請您冷靜點。」張定律只能跟著起身,僵著身體盡量與她保持
距離。
「太可惡了,你們欺負我一個孤家寡人,欺負我不懂法律把我坑了,我要
找立委告你們!」楊太太大哭。「我沒有簽名啊……你們怎麼可以聯合起來…
…」
一切已成定局,找立委也沒用。找議員說不定比較有用。張定律無奈地嘆
口氣把腹誹放進肚子裏,朝下屬使個眼色,下屬會意地拿起話筒,沒多久警衛
上來。
「……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沒有簽名蓋章,地不可以賣……有沒有天
理啊……」楊太太一邊哭一邊被警衛與張定律低聲勸著,「我不要……我不要
……」
張定律望著來時傲氣凌人去時撒潑胡鬧的楊太太,在心裏的正字劃下一豎
。這是第二次,楊太太的性子應該屬於無三不成禮型。無聲地嘆口氣。下週見
。
他回到座位即敏感地查覺到有人在看他,於是不著痕跡地抬眼尋找,發現
是新手審查在看他。他刻意揚首與她的視線相對,朝她露出個帶有疑惑的微笑
,後者肩一挺,臉大紅地埋首工作。
張定律了然於心地微揚眉,很是疑惑自己做了什麼讓新手審查對他改觀。
唇邊的笑容一凝,迫自己集中渙散的心神投入工作,直到電腦上電子郵件的圖
示閃動吸引他的注意。
他點開收件匣,來信有二十封,一半是經由市民專線轉過來的投訴信件,
另一半中有大半是廣告信。
最後一封是一名年紀比他大但同期的下屬,點開一看是晚上聚餐的詢問調
查,不由得皺起眉頭,雖然想拒絕,但即使再孤僻也有必須社交的時候,於是
他回覆出席。
回覆後,不到兩秒,他敏感地感覺到課內的氣氛又變了,變得比平常更加
輕鬆與期待下班,大概是他要出席的消息已經傳開為找到金主感到開心吧!
張定律卻忽感一陣煩躁與疲憊,翻開文件上頭的文字全變成鄭弦,再也無
心工作。
他知道鄭弦在疏遠他。
打從那天他們稱不上愉快的談話後,不過兩周他與鄭弦就像中間隔了就算
沒加蓋跳下去也游不到盡頭的太平洋;雖然本來就像隔了馬里亞納海溝。
即便鄭弦沒再趕他走或是試圖離開,他還是能感覺鄭弦把他定位在「室友
」。
他本來以為鄭弦回家會因為房子的關係想起些許他們共處的過往。
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失去的記憶該死的不曾想起他。
為什麼許文馨與李綺他們鄭弦都想得起來,偏偏與他最親密的自己卻被鄭
弦鎖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他不由絕望的想著如果永遠無法復原,他與鄭弦的
情誼最多就是停在好朋友。
好朋友。這三個字讓張定律背脊發寒,心卻像被灼穿。他當不了好朋友,
不想當好朋友。想到他再也不會飽含情感地凝視他、親吻他跟他做愛,整個人
就像被撕裂。
可假若只有這樣鄭弦才不會離開,再痛苦他也會忍耐。好奇怪,才兩個多
月他的世界就像被倒轉過來的世界地圖,認不出地球原本的面貎。
他當了半輩子的受害者,卻因為加害鄭弦使他們走進死胡同十多年,好不
容易有了另一條路,又被堵死。他不得不宿命的想這是天譴。他上輩子一定造
孽太多殺害很多人,這輩子才會註定鰥寡孤獨,即便擁有幸福,也會轉瞬消失
。
LINE的訊息顯示與手機來電於休眠模式外加靜音無震動的手機螢幕不斷閃
現,張定律毫無所覺。
一股寒風迎面襲來,張定律因酒而發暈的頭更暈。
他己經很久沒喝這麼多酒了。今晚下屬像約好一樣不停地敬他酒,開的啤
酒與紅酒裏可能有一半都在他的肚子裏,饒是他酒量不錯也禁不起這樣的摧殘
。
付錢給下屬灌醉這種事情他從來不做。這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個很壞的
課長,否則怎麼下屬一直趁機灌他酒還問一些很奇怪,比方像是他身高體重,
嗜好,交往的情形,對聯誼有沒有興趣這類問題。
問到最後,他再遲頓也知道下屬在想什麼。
舌尖纏繞的「我已經結婚,伴侶性別為男」的話始終吐不出,只讓他愴然
地感覺他的婚禮被一場綁架車禍破壞,他的婚姻被狗血的失憶摧毀,他的未來
就像失蹤的戒指一樣找不回來。
他嚥下淚水,當起那個氣氛破壞者,埋首猛吃,滿桌琳琅滿目的菜餚,卻
索然無味,覺得舌頭麻痺,嚐不出味道。
張定律走出電梯,這時才像聽見提示聲似地取出iphone,一看才發現鄭純
打了二十幾通電話,留了二十幾封簡訊以及無數的LINE訊息給他。可能聚餐的
地方太吵他又一直被灌酒,所以沒發現有來電。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半,鄭純
八成睡了,於是他點開LINE還來不及看,門開了。
滿身酒氣的鄭弦站在門後看他。
「我回來了。」張定律下意識地說著平常會講的話,見到鄭弦的表情也只
能勉強微笑。
鄭弦舉起他們庫存的紅酒仰首就口便喝,冷冷的命令:「過來。」
張定律跟著他進屋,客廳的燈沒開只有電視的光源。他踢到滾到腳邊的空
酒瓶,不由得思忖鄭弦到底喝了多少。
鄭弦酒量比他還好,即使是後勁強的調酒也不容易醉。看他的樣子也不像
喝醉,像是酗酒。可酗酒這個行為在他們重逢後沒多久就成功戒除。剛剛的模
樣還真有點像之前酗酒的樣子。那也沒錯,因為這時鄭弦的記憶就停在那段時
間。
只是看到重拾酒瓶人生的鄭弦,張定律不禁心痛。
「你頭還好嗎?」張定律很是憂心地看著他頭上的傷口。
「過來。」鄭弦沒回應只拍拍身旁的空位要他坐下。
張定律戰戰競競地坐下,盯著鄭弦混合怒氣與不知名情緒的臉龐。
「看那邊。」鄭弦指指電視,張定律依言看向電視;這時鄭弦拿了遙控器
下播放鍵,只見電視裏身著正式西裝的鄭弦對著鏡頭講話:「小妹,恭喜妳,
要當個好太太啊!」
鏡頭轉向鄭弦身邊的張定律,應該是婚禮攝影的聲音說著:「這位是……
」
鄭弦攬過張定律的肩,「這位是大嫂。」
張定律推開胡鬧的鄭弦,笑道:「亂講。」對著鏡頭腼腆地微笑,「小純
,謝謝妳邀我來,恭喜妳,祝妳……唔。」他臉被鄭弦轉過就是一個大大的親
吻。
「大嫂,聽到沒?」鄭弦對著鏡頭說話眼神盯向拿著攝影機的婚禮攝影。
「大嫂,」婚禮攝影的從善如流換來張定律的白眼,「我們重來一次,可
以嗎?」
「鄭弦你走開,去幫忙搬喜餅。」張定律推開一直想湊過來的鄭弦,洋溢
滿滿笑意。
「是。」鄭弦行了個軍禮,活蹦亂跳地離開,看得出來妹妹結婚他很高興
。
「別看了。」張定律想拿過遙控器。
鄭弦把遙控器拿得老遠不讓他拿。
「給我看。」他蠻橫的命令。
張定律只能繼續看下去。
電視裏的張定律嘴角帶著幸福的無奈,「小純,謝謝妳邀我來,祝妳……
」忽來的碰撞聲,大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向聲源。鏡頭也是。
只見鄭弦與鄭綸兩人扭打在一起其他人想勸開,正確的說是想把壓在鄭綸
身上的鄭弦拉開,但鄭弦不知哪來的力氣或是技巧把他們全甩開,糾住鄭綸的
領帶,看得出鄭綸因缺氧而漲紅臉。
鄭弦語氣平靜卻讓人心生恐懼地命令:「道歉。」
鄭綸連呼吸也沒辦法只能狠瞪兄長。
鄭弦一字一句的說:「道、歉。」
鄭綸沒講話,鄭弦加重力道。
「對、對……」鄭綸不得不從喉嚨硬擠出聲音,到口的話破碎不成言,他
眼翻白眼看要昏過去。
「夠了,」張定律從背後抱住鄭弦,把他拉離鄭綸。「夠了。」
「一定要看嗎?」張定律有說不出的苦澀。
「你怕什麼?」鄭弦按下暫停,映著電視光源,些微發亮的眼眸直視張定
律。
「你想知道什麼?」張定律嘆氣撫過泛著薄汗的額,帶著微薰的吐息讓他
更感醉意,「你問,我跟你說。」
鄭弦欲言又止,氣沖沖的按下播放鍵,迫使張定律得一起看。
「你別管。」鄭弦推開張定律還要教訓弟弟。
「不用你管!」鄭綸邊咳邊吼瞪張定律。
張定律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旁邊的親戚與施劭康早嚇白臉不敢稍動。鄭
母與鄭父兩人更像兩尊雕像任由兄弟幹架無力阻止。
「哥,你自己爽就算了,我們算什麼?我們為了你變成這樣承受多大的壓
力你知道嗎?」鄭綸不怕死吼:「今天小純結婚,你幹嘛把那個變態帶來!」
說到變態時他指著張定律,「你想讓小純在夫家面前抬不起頭嗎?」
「我叫你道歉!」鄭弦不予回應又想上前揍人,張定律眼明手快的抱住他
,「什麼叫變成這樣?變成哪樣?你有種就當著所有人的面講出來啊!」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鄭綸怒視兄長,在兄長殺人般的目光下略為畏縮
轉而將怒火投射到張定律身上,「你也是,你來之前怎麼不為小純想想!你到
底知不知道你光是存在就讓我們家分崩離析。」
「有什麼衝著我來,別找他麻煩。」鄭弦擋住鄭綸的視線護住張定律,「
我最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這些所謂的家人為我做過什麼?」鄭綸臉上飄過一
陣心虛。「現在到底是誰比較讓小純丟臉,你有沒有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
是什麼嘴臉?」
「你才該看看你什麼嘴臉!那個噁心……憑什麼來參加小純的婚禮!」鄭
綸硬是把變態兩字吞下腹指著張定律大吼。「你明知道小純嫁人,所有的親戚
都會來,你帶他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小純……」
「都別說了!」張定律厲聲制止。
兩兄弟同時閉嘴。
這時穿著婚紗背後拉鍵沒拉上的鄭純跑了出來,「你們在幹嘛?」
「哎喲,新娘子不可以這時候跑出來啦!」媒人這時才像奪回主導權似地
大叫上前推鄭純,「快進去快進去。」
「你們在吵什麼?」鄭純不理媒人,看著兩兄弟視線最後落在張定律身上
。
「我受不了了。」鄭母發飆,拍腿起身,指責鄭純:「小純妳為什麼要找
他來!」
「我結婚,我當然有資格決定放帖子給誰,要找誰來幫忙。」鄭純半是理
解半是疑惑半是心傷半是難堪地望著母親。「定律哥他……」
「閉嘴,他今天要是不走,我走!」鄭母挌下狠話,站在小兒子那邊。「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生了你們來迕逆我!」她指著鄭弦,滿腹委屈
無法當著所有人的面傾吐,又指指鄭純跟施劭康,「你們……長大了,翅膀硬
了,不聽話了!」
鄭純妝點美麗的眼眸盈滿淚水,抿唇強忍嗚咽。
鄭弦想說話卻被張定律瞪到閉嘴。
媒人見狀況不對,忙打圓場:「哎,大喜的日子,別哭,晦氣啊!吉時快
過了,新娘子快去準備,要拜別父母了!」
鄭純被婚秘與伴娘帶進房間。
鄭母瞪著爭執中心張定律。
張定律環視眾人,最後朝鄭母與鄭父一個深深的躹躬,「我先走,你們…
…繼續。」
鄭弦想跟著走,被張定律示意留下。他面向施劭康,朝他露出個滿懷歉意
的笑容。
鄭綸抹抹嘴角的血漬又是氣惱又是悔恨地看著張定律,張定律也朝他笑了
笑,輕聲說著:「對不起。」
張定律掩面,聽到一陣沉默後,媒人重新掌控局面,快速而流利地說吉祥
話讓氣氛熱絡起來。
鄭弦按下暫停鍵,開始往後倒,倒到剛剛放給張定律看的地方,按下播放
鍵。
「小妹,恭喜妳,要當個好太太啊!」
「別看了。」張定律搶過遙控器按下停止鍵,電視畫面化為光點歸於黑暗
。
鄭弦把喝光的紅酒瓶隨手一丟熟練地開了另一瓶威士忌。
「別喝了。」張定律勸道。
鄭弦護住酒瓶不讓張定律拿走,灌了一大口後才開口:「多久了?」
張定律還沒回答,他又笑問:「我的老婆是你?」笑意未達眼底。
張定律滿口苦味,不知該做何反應。
「說話。」鄭弦笑著命令。
他哽著聲點頭,「……對。」
「哦,那是你壓我還是我壓你?不,我不想知道,別告訴我,一個字也別
說!」鄭弦失控大吼,隨即大笑笑到上氣不接下氣感覺口渴的他將威士忌當水
喝,「沒想到是真的,沒想到我還真的……」真的沒限度。
張定律保持沉默,知道鄭弦不需要他回答,終於明白鄭弦這些天的疏遠是
因他在逃避想起他。猜測歸猜測,但當猜測成為真實,衝擊力道一點也不會因
為事先猜想而弱化。
「我終於變成你蜘蛛網上的獵物,你開心嗎?在那種場合公開出櫃你高不
高興?」鄭弦呵笑兩聲。他一直以為即使心裏燃有無處發洩的憤怒,即使被所
有人拋棄,他還是有所堅持,有所為而不為。
看看他幹了什麼,他竟然把張定律也拖下水了。
他殺過的人不少,可他從來沒想過要用這種方法摧毀一個人。
鄭家人對張定律向來是交口稱讚。同學友人們口中的陰沉在鄭家人眼中叫
「書卷氣」;高傲叫「肚中有物」,結果一個同性戀就將他所有的優點抹去。
他不知道誰比較慘,是利用張定律的情感當抗生素止痛療傷的自己;還是鄭家
人骨子裏祛不去的虛偽傲慢,從小到大鄭純鄭綸就是比較親近張定律,可是連
最喜歡張定律的鄭綸也抹殺他。
他不是連續殺人犯;更非視人如草芥,他怎麼會……怎麼會把張定律也拖
進他那個恐怖的戰場?想起張定律依從順服的模樣,他從來沒想過他竟然能夠
掌控一個人到這種地步。
鄭綸口口聲聲的變態是他才對!
張定律有錯;但是他鑄成的錯重到讓他得承受這些事嗎?讓他得面對這樣
的羞辱與他情感的勒索嗎?
這樣的……竟然是張定律殷切渴盼的幸福而「未來」的他竟然還厚顏無恥
地試圖以婚姻綁架張定律。
正我心弦。到底正了什麼弦音?
「怎麼會這樣……」噁心感揮之不去,鄭弦把臉往旁邊一撇大吐特吐。
張定律連忙衝去浴室拿了條用熱水浸過的毛巾出來,半跪在鄭弦面前熟練
地幫他擦臉,接著遞了杯熱茶給他。鄭弦看著張定律忙碌的身影雙手捧著杯子
,頹喪地垂著肩膀,像是接受他們在一起的現實。
張定律望著他頹然的身影。鄭弦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無法接受自己怎麼會「
慘」到與當初強暴他的人在一起。那些問題全是反問,都在質問張定律怎麼會
願意跟這樣的他在一起。
鄭弦到底把自已擺在什麼位置?
理會到這點的張定律又是一陣心悸胸悶。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帶他去遊樂園時從大玩偶手中拿到的汽球。他
一路拿得緊緊不放手線卻因他太大力斷去,那時他哭著指著緩緩飛上天空的汽
球,父親無奈的帶他回去找大玩偶,但是再拿於手的已不再是原來那顆。
如果早點正視鄭弦的傷口,是不是即使失去這五年的記憶他們也不會像現
在這樣咫尺天涯,是不是他也還能讓鄭弦再接受他?得不到答案的他拿了幾條
抹布把吐在地板上的穢物蓋住,心裏充盈的瘋狂念頭卻掐也掐不死。
「喝一點,胃會舒服一些。小心燙。」張定律提醒。
像洩氣汽球的鄭弦聽話地喝口熱茶,茶裏加的檸檬幾乎一比一的比例酸得
他皺眉,但胃的翻攪也因此舒緩。
張定律用抹布把穢物包起,很快地處理掉,然後把地板拖過一次,空氣中
彌漫的嘔吐物的味道,被地板清潔劑的檸檬香氣蓋過去。
「其實你家在東區的小套房是被你買下了。」張定律勉強笑笑,「我去看
過,這些東西,你看看有沒有印象。」
他把木盒、保險箱、信件與明信片給鄭弦看,以為能讓鄭弦想起些什麼,
卻看見鄭弦無可遏抑的顫抖。
「你知道了?」鄭母的態度沒有擊垮他,鄭純婚禮的鬧劇沒有打敗他,但
張定律取出的物品卻像鋒利的爪子狠狠撓開他脆弱不堪一擊的防禦。他可以肯
定即便張定律不見得知道他遭遇過什麼,可也不是全然無知。
「我什麼都不知道。」
張定律的謊言並未讓鄭弦好過。
「未來」的自己到底幹了什麼讓張定律委屈求全到這種地步?
不想面對,不得不面對。他得收拾殘局。他想保護張定律,讓他安然無恙
的退出戰場。
該怎麼做才是對的?該怎麼做才能彌補他對張定律造成的傷害?他把張定
律的世界搞到只剩他一個人,離開他他怎麼活?留下絕對死路一條,離開張定
律會崩潰,但是有文馨與李綺在可以拉他一把,可以代替他讓張定律活得更快
樂。
張定律站在離他兩大步距離的地方溫柔地問:「我幫你放熱水,洗個澡好
嗎?」
鄭弦迷惘地看著張定律,心裏有個聲音不斷叫他別放走張定律,一個人在
戰場多寂寞,一個人活在油沼多可怕。與聲音相應的是不知是傷口還是酗酒造
成欲裂的頭痛。
「你頭又痛了?」張定律想走近。
「滾。」鄭弦搖頭。
張定律頓步,「那我先去洗。」
鄭弦沒反應。
張定律擔憂地望著他想說些什麼,然而此刻不管說什麼都於事無補。懷抱
憂慮與絕望的洗完澡回到客廳,發現鄭弦橫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從臥室抱出毯子覆上鄭弦的腹部,指尖撫過鄭弦額頭、眼角、臉頰、下
巴,抹去不小心掉下的眼淚,偷偷地親吻他耳後。
「晚安。」張定律起身,被不知何時清醒的鄭弦抓住。
張定律跪坐在地上,湊近鄭弦,輕喚他的名:「鄭弦?」
鄭弦無助地問:「我該怎麼辦?」
張定律心一痛,說不出不要想或是順其自然的話。他自私的希望鄭弦早點
想起來,愈快愈好,但是這種話說出口只會加重鄭弦的負擔,用這種方式讓他
不得不面對他們的關係,他實在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睡吧,明天再說。」
「對不起。」他很軟弱,是勒索來的他也想擁有一點依靠與溫暖。是張定
律自願跳下來跟他在一起,那他接受又有什麼不對?
就是不對。
即便不對,良心被戳得滿是傷痕他也不想放手。誰叫張定律對不起他這種
薄弱得連狗都會恥笑的理由當藉口讓他面露痛苦紅著眼眶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不起?是他沒有好好愛護心愛的人,是他不小心把線扯斷了,
是他鑄下的大錯,鄭弦為什麼要跟他說對不起?
手足無措的張定律遲疑地握住他的手,「我在。」小心翼翼地伸手,掌心
覆上他的臉頰,「有我在,不會離開。」
鄭弦閤上眼,彷彿張定律永恆不變的承諾像最美妙的晚安曲,不一會兒便
睡著了。
張定律調整姿勢坐在地板背靠沙發,拉過一段蓋在鄭弦肚子上的毯子一角
往身上披,感覺鄭弦手指躁動,於是用力握了下,鄭弦改握手為十指交握,張
定律用力握住他的手,覺得上一回碰到他不是兩周前而是上輩子的事。
鄭弦呼吸沉穩,似乎獲得平靜而好眠。張定律將兩人交握的手放到頰邊,
靠著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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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文章中出現過的曲目或是樂器,有興趣的大大可以點連結去聽。
其後隨文章內提及再行增加。m(__)m
一、Tears For Fears〈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http://youtu.be/ST86JM1RPl0
二、烏德琴的聲音
http://youtu.be/VAWPTJGN-Wo
http://youtu.be/WUceJK8n9_w
烏德琴與現代音樂的結合
Dhafer Youssef Birds Requiem: Birds canticum "birds requiem" suite
http://youtu.be/1aeR1-Gmc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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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8.176.146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20468201.A.F15.html
※ 編輯: kaycaulis (36.228.176.146), 01/05/2015 22:33:07
※ 編輯: kaycaulis (36.228.176.146), 01/05/2015 22:38:07
推 catalpa0419: 兩個人對於目前狀況的解讀是不同的啊...遺忘了一切失 01/05 23:18
→ catalpa0419: 去了勇氣,距離愈來愈遠:(這兩人什麼時候柳暗花明QAQ 01/05 23:21
(把大大的推文集在一起)
汽球飛了再拿在手中的那個也不會是同一個QQ
定律會不會介意手上的汽球是哪個,還是拿著新的一直在想舊的呢?XD
推 sds0331: 鄭綸好幼稚,一次餐廳,一次婚禮,再怎麼不爽怎麼反對, 01/05 23:20
→ sds0331: 也不該這樣失控大吼,還把搗亂婚禮的罪過全推到鄭弦身上 01/05 23:20
→ sds0331: ,這人真的有所謂的教養在嗎? 01/05 23:20
鄭綸就是那種IQ200 EQ-200的人^^a
鄭弦:(拿著糖在鄭給面前晃)幼稚鬼!
鄭綸:(爆炸)
推 hassaku: 還好有好好面對「未來的」事實, 可惜沒有把話講透, 對雙 01/06 01:14
→ hassaku: 方還是一種痛啊Q_Q 01/06 01:14
這這這......至少鄭弦有承認他們在一起><
推 blissyi18: 覺得討厭鄭綸 有什麼毛病= = 01/06 08:12
嗯......他其實就是個EQ-200一直沒回到+的小朋友:::><:::
※ 編輯: kaycaulis (114.25.209.18), 01/06/2015 21:46:40
推 catalpa0419: !!!難道...我以為會找回舊汽球,但其實這篇主角是 01/06 22:55
→ catalpa0419: 新汽球?不過不管哪個汽球,希望都能讓定律開心 01/06 22:56
→ kaycaulis: 新的舊的都好啊XDD都是汽球嘛! 01/06 2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