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aycaulis (星鑄熾光★絡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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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浮生歸夢(十二)
時間Thu Aug 20 08:11:01 2015
◎本文是重生文。
◎本文背景仿西漢武帝時期,部份參酌東漢。
◎本文充滿作者沒有邏輯的神奇思維。
四月。芒種。微雨悶熱。
刻有柳樹的馬車緩行旁道,於沾染雨氣的垂柳樹梢披被之下一路行至未央宮西
北掖門*作室門外,堪堪停穩。
※掖門:宮殿正門兩旁的小門、邊門。
打扮整齊的宦者率先掀簾下車,搬過腳踏後伸手扶另一揹著藥箱的宮人下車,
最後才是出宮行診的邢太醫本人。
三人入作室門後,循著舖著石磚的步道,沿途經過數座皇宮作室*,與無數匠
人宦者宮人錯肩而過,抵達太醫署時,邢太醫裝模作樣地囑咐一番,聲音大到太醫
署內的太醫們都聽到他罵兩人新來不懂事。
※作室:上方所屬的工坊、工廠。上方(尚方),官署名,為少府屬官之一,專
營製作宮中所需器物與兵器。
不多時,宦者輕巧靈活地揹著藥箱,執傘,宮人則手端藥案跟隨太醫行出太醫
署,直朝天祿閣而去。
行經少府*時,適巧遇及少府上官磾與其屬官。
※少府:管理皇帝周遭一切事務,包含衣食起居、醫藥、娛樂、園林、宴會操辦等,
底下屬官以及官署很多。應與後世的大內總管相符,九卿之一。
「邢太醫,」上官磾輕頷首回應太醫的行禮,見他一副出診模樣,遂問:「是
哪位貴人不適?」
「回少府,楚王殿下貴體微恙,下官正送湯藥前去。」
上官磾聞言沉吟半晌,目光落至他身後的宦者與宮人,順順鬍鬚,道一聲原來
如此,「楚王殿下久於天祿閣讀書,畢竟並非自己起居之處,得多費心看顧。」後
狀似隨意地問:「平常隨你的小童呢?」
「今日暑氣太盛,小童禁不住熱早被我呼喝歸家,只有這兩個不頂用的跟著。」
邢太醫口裏罵咧咧,連去年天雨白氂之事也拿出來講,開始抱怨年輕人連他這老年人
亦比不上時,教上官磾打斷:
「好了好了,您老再說下去,楚王殿下可多些難受時候。」
邢太醫嘿笑兩聲,一邊行禮離去,一邊低聲抱怨,「這楚王殿下,自個兒亦通
醫道,卻也是個不濟事的,唉,我這老骨頭……」
上官磾若有所思地望著邢太醫三人於柳樹遮蔭下離去的身影,招來屬官,吩咐
:「那二人有些面生,去掖庭查查。」
屬官得令而去。
這頭邢太醫走得飛快,「上官少府號稱過目不忘,你二人方才沒被他瞧見臉孔
吧?」
兩人皆搖首,其中一人臉上飛快閃過笑意,似在調笑邢太醫膽小如鼠。
邢太醫哪會看不出,登時叨叨嘮嘮,全是上了賊車云云的哀嘆。
三人腳不停歇,經過石渠閣,穿過明渠其上的小橋,往西北行去很快來到與石
渠閣斜角相望天祿閣,對著看門的侍衛出示証明,再讓其檢驗藥箱才獲放行。
一入天祿閣,只見宦者們忙著整理檔案書籍、三兩侍中與刀筆吏坐於案後安靜
抄寫,尚有官吏候立其中,等候吏員為其取來調閱檔案。
掌理天祿閣的官吏一見邢太醫便行禮,趕忙招來宦者領路。宦者片刻未敢停歇
領著他們由一旁的踏道轉入廊道,行經天井,廊沿垂雨,雨灑於其外的散水,無風
微悶,透過窗櫺看近旁的廳室,可見吏員正整理懸掛竹簡。
宦者領他們入二進,登上樓閣,終於一處室前停步,立於門旁,拱手道:「楚
王殿下,邢太醫求見。」
柏珞拉開門,朝宦者頷首,引領邢太醫入室,目光於跟隨太醫的宦者與官人打
轉,眉頭微蹙正要開口,便聞劉衡沉道:「退下。」
柏珞一頓,只能拱手行禮,退出室門,身影依稀投映於門上,顯示他仍於外候
侍。
劉衡於案後朝邢太醫頷首示意,要他至窗邊憑欄處的几旁就坐,隨即續閱案上
書冊,彷彿意猶未盡,心思盡於書中文字。
須臾,他再招來柏珞,命其歸還檔案,柏珞看眼憑欄處之人,卻教劉衡厲聲喝
止:「速去速歸。」
柏珞連聲應諾,端起盛放檔案的書笈退下。
劉衡支開柏珞,這才抬首望向憑欄處,正要告罪,卻因憑倚欄杆之人並非預期
中的邢太醫而噎話,很快地,他認出來者何人,一個箭步便湊至他身邊,抓住他的
手腕為其把脈,端詳他臉上的傷口,面帶喜色,卻在瞧見他右眼那外傳天賜的重瞳
傷痕時,如夢初醒,忙不迭道:「回去。」
柳舒洵整整衣襟,掩飾自他靠近時便抖個不停的手,把胸前那兩顆碩圓的梨拿
出,丟了一顆給他,好笑道:「楚王殿下也忒心急,妾身可沒半點準備。」
心知柳舒洵不會聽從的劉衡這才瞧見他喬裝的宮人模樣,好氣又好笑,「怎麼
裝成這副模樣?」他打量柳舒洵懸著耳環的耳垂,發覺那是串耳掛,並未穿耳洞。
「找什麼,你才有耳洞吧?」柳舒洵調笑。劉衡因小時體弱當成女孩養,直至
十一歲馮將軍過世才著回男裝。摸他的耳垂仍能摸到他幼時穿耳的傷痕。指腹那表
面癒合實則仍存的耳洞教他一時恍惚,呼吸一窒,無不澀然道:「早便該來,只是
找這兩顆梨費了點時間。」初夏時節,找兩顆梨根本難如登天。
劉衡輕撫過耳上殘留的溫度,欲言又止。
「我沒事。老早沒事。若不是你還想知道我有無尋死,邢太醫早就不需出診。」
柳舒洵撩撩額前覆髮,肘靠憑欄,姿態悠然,挑眉無聲質問劉衡過度監視的行止。
這邢太醫,嗜醫如命,走的卻不是濟世救人、長命玄仙的路線,反倒往學說論
理上走。恰巧劉衡因幼時遭遇,對醫道頗有興趣,皇子裏能與他暢談醫道者,也唯
有劉衡。
上巳節時他才能輕易請動邢太醫出診。柳舒洵傷後重瞳,大大激起他研究之心
,也才會應柳世則的請求為他假作病情,同時幫劉衡照看柳舒洵。
劉衡坦蕩展笑,於他對面落坐,一時無語,後才道:「我聽聞你正向家中門客
求教,前陣子太醫還提過你正在練騎射。」
「是把我被馬討厭的事拿來說笑吧?」上回他與劉衡走過一趟西域,向來只坐
馬車的他不得不習騎術,一習方知他便是那天生不得馬緣之人,就連性情最溫和的
牝馬也常常將他甩下背。
西域行,他大多是被劉衡載著。
這回本想士人六藝詩樂禮他已然沒救,好歹射御劍要有點長進;古時御車是退
流行了,現下大多是騎馬。卻不想他有心上進,馬兒半分面子也不給。
柳舒洵沒好氣,實在不願說他改過上進的種種笑談,「你要在此處待到何時?」
劉衡垂眸斂笑,「父親氣消那日。」不欲於此事多做糾纏,問道:「怎這般進
宮?」
柳舒洵就著窗外天光直視劉衡,一時道不出、釐不清此刻心頭泛起的漣漪因何
而始。
方才見他那般作態,便知即使是拘於天祿閣,他仍時刻處於他人耳目之下。即
便如此,還是三不五時與邢太醫互通有無,為的便是通曉他的狀況。
平日柳世則雖會假藉微時借居的往日情誼多與劉衡走動,畢竟官大事忙,況且
柳舒洵只消安份在家,沒鬧出大事他自不會多管。而此次劉衡表面上是與韓通起爭
執,實則他們都心知肚明韓通因何發難,加上漸臺廷議一事,因此自他拘進天祿閣
始,柳世則便未再尋機與其見面。
是為避嫌,亦有讓柳舒洵的事淡化的意味。
然而劉衡心懸柳舒洵至斯尚有上巳節他自刎的絕決,唯恐一個失交錯,得到的
便是他的死訊,這番擔憂又無法訴予柳世則,只好祭出邢太醫,讓個堂堂太醫為他
遞傳在他人眼中輕若鴻羽的消息。
柳舒洵也明白這個道理,心中有愧,因而盡其所能為劉衡討好這他在宮裏難得
使得動的人,同時安定他忐忑猶疑的心。
更明白未呈兵書,不過改變他被拘禁的場所卻因痛揍韓通這劉康眾所皆知的心
頭肉讓他處境更加艱難。想著,心頭繞繚的千般思緒,只化為一句聲微嘶啞的輕訴
:「我只是想見你。」
然後,他望見劉衡喜出望外卻震驚不已地皺眉,心不由一緊,對他驚大於喜的
原因了然於心,卻想不起前幾次這事後他如何對待劉衡,更憶不起之前到底怎麼惡
劣,才讓他不願相信。
只道有些情感,便是涓滴壞於這些細節,只待崩塌。
悵然地探看窗外,雨水似帘,垂落散水,匯積天井旁的排水渠,天井居中植著
槐樹,葉教雨洗得晶亮,隱約可見對面廊道有吏員宦者走動。天際忽地一暗,瞬間
閃過電光,隨即悶雷作聲,引來忙碌的人們紛紛探首而望,柳舒洵不經意與他們對
視,偏偏劉衡因見他默然無語,輕喚他的名,湊了過來,此情此景落入對面人眼裏
全然不是那麼單純。此時躲已來不及,只能沐浴於他們驚駭的注視,環住劉衡脖頸
,往後一倒,順手拉下捲起通風的竹帘,掩去眾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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