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浮生歸夢(五六)

[kaycaulis (阿凱)]

昭陽殿。





劉衡候於一片彤紅的庭中，舉目所見皆為紅，連白玉製成的台階也似丹玉。繁麗的殿中擺

設即使是橫木亦有黃金製的環套包覆，其上嵌有藍田美玉，還有明珠翠鳥羽毛裝飾。




置身於此，時間彷彿停止流動，教這些華貴之物淹沒，再無法思考。




無法呼吸。




宮人端著甜湯前來，表明為班倢伃所賜，劉衡謝過後端著碗，不著痕跡地試毒，隨即倦然

慢飲。




去年冬至前，劉衎殿裏的宮人以劉衎的名義送來湯餅。劉衡不疑有他，卻聞到湯餅味道不

對，又思及劉衎才告訴他要去代郡，代郡在邊關，怎可能不到一天來回，還命人送湯餅予

他。他將計就計，假裝中毒，宰了那幾個想殺他的宮人宦者，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掖庭令

，掖庭令雖狐疑卻也無法。




今年初他揍韓通時，劉康還打算追究此事。




自此，宮裏人予他任何物品，他總習慣先行試毒才能安心。他已不只一次覺著當初因柳舒

洵與自己皆體弱習醫道是件好事，至少面對這些下毒下迷藥的下流手段他尚能自保。




忽來一陣寒意，原來天已黑，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殺人那天。




那日長安很冷，冷到讓人以為下暴雪，冷到連骨髓也是冰冷的。覺著在未央宮裏再也待不

下去的他，溜出去找柳舒洵，結果他卻跑去澄樓找姑娘。




他氣到把他從床上拖下來，他口裏雖罵：「咱們非親非故，我高興跟誰玩，你憑什麼管我

？楚王殿下尊貴無比，還是少到這種地方，省得外頭人家傳話不好聽。」，還是陪他一整

夜，用極爛無比的廚藝為他煮湯餅，還不許翠羽幫手，差點把廚房燒了。




那碗湯餅太鹹，半生不熟，味比砒霜，卻是他入宮後吃過最安心、最好吃的吃食。




劉衎不懂。柳舒洵是他慘淡晦暗的庶人生涯裏唯一的暖輝，更是他這虛華浮誇的宮廷生活

裏唯一的磐石。只要他仍在身邊，他就有一方天地可棲息，不致失去立足之地。




只不過，會因君心不似我心，因自己不知饜足的渴求而黯然神傷罷了。




宮人們點燃燈火。燈火映照下的昭陽殿更形富麗堂皇，宮人林立卻安靜無聲，倒顯得劉衡

身影孑然煢立孤獨無比。




「阿母想見見你。」劉衎現身，朝劉衡笑道。




劉衡一愣，隨即整整衣衫，拾階而入。




班倢伃坐於玉几後的玉床上，容貌不似劉衎倒與劉衢有幾分相像，劉衡行禮後抬頭，她為

之怔愣，隨即微笑，「真像馮將軍。」




劉衡呆了呆，任誰見著他，大都會說他與馮倢伃相像，倒是無人說過他與舅舅長得像。




有記憶之始，舅舅已教牢獄生涯摧折得像個老人加之長年的軍旅生活讓他身上大傷小病不

斷，待至柳家安定後不過數年，他亦撒手人寰，死時年方三十五，看上去卻似七十耆老，

他亦無從得知舅舅年輕時是怎樣的風華絕代，倒是與舅舅至交的柳世則總是感嘆他這張面

皮惹禍。




以往他總覺柳世則是感嘆他長得太像阿母，太男生女相，現下班倢伃一提，他才明白也許

柳世則是感嘆他長得太像舅舅。




似是看出劉衡的不自在，班倢伃續道：「人道甥總肖舅，誠不欺也。」




劉衎命人設案擺食。「阿母留我們晚膳。」




「謝過貴人。」劉衡推拒不得，只得入席。




食盡飱食，宮人呈上水果。




「說來我與馮家有幾分淵源，衡兒喚我聲阿姨便是。」班倢伃和善笑道。「馮將軍去後，

未能為他上柱香，我心中有憾。這兩年你入宮，我竟也找不著時機見見你，實在愧對馮將

軍、馮妹妹。」




面對班倢伃，劉衡罕見得不知如何自處。若班倢伃同李皇后那般綿裏藏針倒好，這般和善

真誠，他反而只能持卮敬酒，「請毋需介懷，舅舅與阿母均已入土為安。」




班倢伃笑容依舊，眼裏卻暗藏傷感，她取下腰間玉佩，「阿姨沒備什麼見面禮，這塊玉跟

著我許多年，權當是見面禮吧！」




劉衡看眼劉衎，後者含笑頷首，於是他只能起身謝禮，接過宮人遞來的玉佩，朝班倢伃一

笑。




班倢伃癡癡凝望劉衡，竟是忍不住落淚。




劉衎亦一驚，也起身。




「沒什麼，一晃眼已二十多年，有些感歎時光太匆匆罷了。」班倢伃要兩人入座持卮飲酒

，「我聽說你自小居於柳相家，那柳家二小姐如何你應是比外人了解，依你看，衎兒與那

柳二小姐可相襯？」




劉衎不雅地翻白眼，「阿母。」




劉衡誠摯笑道：「二姊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為人孝悌，擅香道與刺繡，亦擅騎術音律。三

哥與之婚配自是天作之合。」




「這麼好的人家配我兒實在有些浪費。」




劉衎嘴角抽搐，無奈攤手。「總之，阿母您都應承孩兒，可別食言。」




「我說不幫你提親嗎？」班倢伃反問。




劉衎一噎，任憑巧靈簧舌於母親面前亦只有吃癟的份。




班倢伃洞悉的目光落至劉衡身上，「左相屬意的女婿人選，怕是衡兒吧？」望著兒子與劉

衡各異的臉色，好笑道：「否則你二人何須急切回長安？」不等兩人說話，她又道：「這

事需得快，否則待柳相回過神來，只怕有礙兩家聯姻。」




她招來宦者，低聲交代幾句，宦者頻頻頷首，亦回應幾句，她聞言一驚，看向劉衡，「提

親一事明日一早我便去見皇后；倒是衡兒，柳三公子已被謁者召至廷尉，據說是於招仙閣

衝撞皇上－－」




劉衡聞言起身之際翻倒案桌，他臉色發青匆匆行禮，強自鎮定，「請見諒。」說罷他欲重

新入座，卻見一隊羽林軍入殿而來。




「參見班倢伃、兩位殿下。」為首的郎將行禮，目光落至劉衡身上，語間頗為傲然道：「

我等奉皇上口喻召見楚王殿下。」




「怎麼回事？」劉衎擋於劉衡身前，笑問。




「稟燕王殿下，我等不過奉命行事，詳盡情形亦無法得知。」




隨行的尚有柏珞，他提著劉衡的鳥籠，空曠日久的鳥籠中此時棲著一隻鳥烏，劉衡見狀一

笑，「三哥，父親召見料是有事，小弟去去便來。」




劉衎還想說話，班倢伃起身走至劉衡身邊，為其整理衣衫，笑望郎將，「還望爾等好生侍

候楚王。」




郎將一見，忙收斂態度，恭謹躬身，「諾。」




「衎兒與衡兒一道去罷，本你倆都該待在甘泉宮陪皇上的，偷跑本便不對，你也去向皇上

請罪。」班倢伃挽住劉衎的手臂，拍拍他的手。




「諾。」兩母子目光交會，劉衎一甩手便同劉衡站在一起。




郎將遲疑片刻，隨即請將二人離去。




一行人消失於目光之中時，班倢伃一整面容，「著裝備些點心，去椒房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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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kaycaulis (1.163.168.104), 01/21/2017 14:51:52
推 watari1492: 等了好久，更了！推推！
            終於有空爬上來了（泣
推 jessica19905: 終於等到更新!!!!
           我已經不敢看上一回更是什麼時候了
推 zoelee: 未看先推啊啊啊啊啊
推 zoelee: 看完再推!
           謝謝大大支持啦！
推 asukasherry: 班婕妤當年該不會也被拆CP吧？
           沒有欸！
推 lovenocat: 等好久啦！！
           嗚嗚～啊嘎嘎！
推 mapleshell: 有班婕妤真是太好了
           真的好嗎？XD
※ 編輯: kaycaulis (111.241.12.207), 01/26/2017 22:03:03
推 tigerMIA: 過年看阿衡真開心！謝大大更新！
推 liliann12: 好懷念啊~
→ kaycaulis: 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