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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上大學後我和饕餮就一起搬到這個城市來。我本來很不想離開阿姨,她雖然不需要 人照顧,但一直很寂寞,可是她堅持要我唸大學,因為她自己當初沒有唸完。   我一開始就不打算住宿舍,宿舍裡不能養狗,當然更不可能養個人,但是只要饕餮不 在身邊我就睡不著。他自稱可以讓普通人類看不見他,但肚子餓的時候會失靈──問題是 這傢伙總是在肚子餓啊!一點用都沒有!   而我現在住的房子既空曠又便宜,搬進來時還附帶一堆家具。聽說以前是個凶宅,一 個精神分裂的母親砍死了三個小孩,父親受不了打擊吊死在屋子裡,結果樓上樓下都連帶 著沒人敢租。衝著超低租金,我和饕餮一起去看了屋子,結果房東太太自己留在門口不敢 進去,倒是很方便讓饕餮把那三隻小孩的魂魄通通含進嘴裡嚼一嚼再吐出來,嚇得那一家 子立刻「搬出去」。   其實就算和他們一起住也沒什麼關係。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不怕這些飄來飄去的 好朋友。大概是因為和饕餮在一起久了,我的知覺也非常敏銳,他們還沒冒出來嚇人我就 已經知道了。而且有饕餮在,我怕那些東西幹什麼?他們更怕饕餮咧。   其實饕餮早就自己決定要住在這裡了,再也沒有比這間更近學校而且更便宜的屋子, 所以就算那些魂魄很臭(因為怨氣很重),他還是勉強自己表演了一下。   當我說,就算人鬼一家親也沒差。他難得地反抗了我,「這樣身體會變差。」   難得他這麼有主見,只好聽他的。   而且省下來的房租正好可以買米加菜,也不算壞事。   其實跟那些好朋友接觸過多,的確會讓人生病,在這方面饕餮也把我保護得很好。   ……但還是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經常和我一起做晚班的阿果大我一屆,他不諱言自己和同性同居──副店也是,店長 的風格真的很隨性,只要沒犯法啥都不管──因為他早就被家裡趕出來了。   那天晚上他難得地請假了。隔天晚上我見到他的時候就聞到那股怨氣。殘留在他身上 ,但不是針對他的怨氣。隔著廚房和倉庫,我知道饕餮也警覺到了。他一直很討厭有阿飄 靠近我。   阿果的精神顯然不太好,他的體質普通,一碰到這種凌厲的怨氣就會立刻反應在身體 上。   那股怨氣很臭。幾乎跟家裡的前住戶差不多強烈。   「阿果,」   他嚇了一大跳,大概是因為我不常跟他說話。事實上,沒必要的話我幾乎不說話。   「你沾到髒東西了嗎?」   他呆在原地,嘴巴開開合合,然後才說:「我已經找人幫忙了。」   「那就好。」   我實在沒辦法忍受上班時要一直聞這種黏膩的臭味。   但那味道一直沒有消失。又連續請假兩天之後,他哭著跑來拜託我。那時候我幾乎得 用食指跟中指堵住鼻孔,只用嘴巴呼吸,才有辦法站在他面前;但那種臭味進到肺裡照樣 讓人不舒服。   饕餮雖然很想抗議,但還是被我拖著去了。   作祟的是阿果閃光的前男人。他們三個人是高中同學,上大學後,因為阿果跟他現在 閃光在同一間學校,走得比較近,自然就在一起了,結果被拋棄的那個人無法接受,一聲 不吭就從宿舍窗戶跳下去,在葬禮後出現在他們家。   ……我真是不懂這些人為什麼有辦法把關係搞得這麼亂。   阿果他們先後找了幾個專業人士來都沒什麼效果,說那隻鬼怨氣太重,而且,是他們 欠他的。   饕餮牽著我的手──回復人形他覺得比較好行動──他在心裡說:等一下我進去就好 。   『你也覺得很臭了吧?』   饕餮沒有回答。   他們住公寓五樓。還在爬樓梯的時候,饕餮突然很用力地捏了我的手心一下。他竟然 在緊張。然後固執地站到我正前方。我還在猜他怎麼了的時候,阿果家已經到了。   裡面有股邪氣。   不是怨氣,是生人的那種邪氣,濃稠而且帶著膩香。   我沒有防備,只聞了一下就開始覺得頭痛。   當阿果開門之後,那股烈香混著怨氣衝了過來,如果不是饕餮站在前面擋著,我大概 會站不穩吧。   屋子裡面似乎沒有開燈,但竟然透著一種霓虹似的冷光。   屬於女性的尖銳笑聲傳了出來。   阿果突然衝進去,但裡面依舊沒有光亮。饕餮抓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走進去,隱約間我 彷彿看見屋子裡一片狼籍,但實際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清楚。那股味道太臭了,一探 頭出去就迎面撲來;饕餮的身體簡直就像是砥柱中流似的,如果那股怨氣有顏色的話,搞 不好從旁邊看起來他就像是分紅海的摩西。   我躲在他背後,然後才聽清楚屋子裡面的聲音在說什麼。   那個聲音輕鬆又自在地說著那些殘忍的話。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沒本事就怪別人變心,弄死自己之後覺得全世界都欠你 ,活該要償命,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做人沒腦子到為了變心的人去死,做鬼還更沒腦 子以為自己在討回公道!那麼喜歡被人上再找別人不就好了,還真以為現在談的戀愛就是 一輩子?你還在呼吸的時候人家就不要你了,你以為燒成灰之後還能把人嗆死啊?   笑死人了,是你自己選擇要死的,還怪別人?你是白痴嗎?是你自己不把自己當個人 的還要別人把你當人看?白痴!你以為死人就比較了不起啊?死了還是一樣賤,就是個賤 人!」   屋子裡的東西一直被摔來摔去──聽風聲,好像是飛來飛去,但絕對沒有砸到說這些 話的女人;她就像是看著一場足以囊括金酸莓所有大獎的超級爛電影,邊看邊笑邊罵,甚 至就當著導演和演員的面,好像他們越難堪她越高興,邊說邊笑,而且幾乎是大笑,笑到 聽起來有點瘋狂。   「來啊,盡量砸啊,掐死我啊!碰我啊!你敢嗎?你這輩子做過最帶勁的事該不會就 是從頂樓跳下去吧?你以為當鬼就厲害了?   過來啊你這廢物!也不知道先殺了他們再自殺比較痛快!蠢豬!過來殺了我啊!碰我 啊!只會摔東西,你是小學生嗎?你打架都是抓頭髮踩腳趾頭的嗎?   殺我啊!你這只會嚇人的孬種!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收你這種廢物!」   那女人邊說邊狂笑,我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笑聲從身上每一個毛細孔裡流出來,既鄙 夷又輕蔑。   突然間,屋子裡強大的氣流改變了,笑聲瞬間消失,電燈閃了幾下才打開。   饕餮還是動也不動地站在我前面,但是屋子裡已經沒有那種臭味了。我探出頭,終於 看到那個女人。   我從來沒見過邪氣那麼重的人。   那不是陰氣,和被鬼纏身的狀態不同,不是妖,也不是魔的味道,也和饕餮這種上古 妖魔不同,那女人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但就算那種豔麗到令人昏眩的濃香消失了,她身上的邪氣還是讓人只看一眼就心臟緊 縮。   就人類的外觀來說,她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可能年長一點,但比我更高更瘦,氣 勢如出鞘的寶劍──我應該描述成菜刀,但菜刀只能剁死物或是小動物,但這個女人能砍 的東西──她大概連活人也可以嗆死吧。   她傲然站在客廳中央,穿著一身黑紗,一手捧著一顆散出微光的黑色晶球,一手作扇 ,姿態極優美地輕輕往頸子揮了幾下。   「媽的,這麼弱都罵不起勁來,廢柴。」   定下心來之後,我發現她的確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不論用什麼標準都只能以令人驚豔 形容的美女。   那雙凌厲的眼睛冷冷地掃了過來。   我不知道她看的是饕餮或我。如果是我,那樣的笑容令人不舒服,如果是饕餮,我更 加不喜歡她的眼神。   饕餮也不喜歡她,我知道。   我想找阿果告辭,但他正察看著同居人的傷勢,結果她就這樣走過來了。我拉起饕餮 要往外走,但還是被那女人繞到我們面前。   「你養的東西很有意思嘛。」   她的欲望極為強烈而誠實,多欲之人並不稀奇,但如此坦誠的態度卻非常少見,她在 打饕餮的主意,這女人大概是想要什麼就會立刻想辦法搶到手的類型吧。   她的眼睛是這麼說的。   我不喜歡那麼赤裸裸的東西,所以轉開視線,於是偶然地看見她手中那顆直徑大概三 到四公分的黑色水晶球──出現裂痕。   饕餮在我意識到出事之前就再度站到我面前,我聽見很久沒聽見的那種吼聲,像是野 獸的聲音,他又要吃進什麼東西了,但那不是他喜歡的東西。   「饕餮?吐出來!」我的意思是,吐出來也沒關係,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不喜 歡讓他吃到奇怪的東西。   「竟然是饕餮!」   那女人發出大笑,然後一張淡黃色寫著符文的符紙貼上饕餮的嘴。   「好了,吐吧。」   饕餮狠狠瞪了她一眼,鼓起著臉頰吹了一口氣,她同時凌空虛抓,收住那張符紙,然 後將手塞進口袋。   「媽的,竟然賣水貨給我。」   她嘖了一下,單手把那顆破掉的水晶球捏碎隨便丟掉,高聲對阿果他們說:「把剩下 的錢匯進帳戶就行了。」同時饕餮低聲對我說:「餓了……」她竟然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接 話:「那我們去吃烤肉吧。」   我們都沒有理她,直到下一秒她說:「我請客。」   饕餮眼睛一亮。然後立刻轉過頭看著我。他平常是個面癱,沒有什麼表情──但現在 眼神卻像隻傻大狗一樣,充滿可憐兮兮的情緒。   跟到我這個沒錢的主人真是很倒楣的。他雖然一直忍耐著以米麵當主食的生活,但太 久沒痛快吃肉終究還是很難受,我知道。   為了這一時的心疼,我就認識了這個一身邪氣的女人。   她挑了間吃到飽燒肉店,接下來的三個小時我簡直不敢抬頭看那些不斷接單送食材過 來的服務生,而在我努力烤肉以維持那座肉山的時候,他們就去掃光了白飯點心和沙拉─ ─是「他們」沒錯,那女人──她簡直就是個人形饕餮!雖然還略遜我家的一籌,但那樣 的進食速度和食量也已經超出正常人的範圍了。   雖然對於有人瓜分食物有些不滿,但饕餮還是埋頭苦吃得十分興起。我有點高興,又 有點難過。開學之後再在學校裡找個工讀好了,不管怎麼樣,以後每個月存點錢帶他來吃 一次,讓他高興一下。   滿三個小時之後(他們吃的份量至少夠一般人吃六個小時吧),我們被店家近乎趕人 般請了出去,我問饕餮吃飽了嗎,他摸了摸一點都沒鼓起來的肚皮,低聲說:「還好。」   那女人再度順口接了一句:「那我們去吃熱炒吧。」   我差點昏倒。   在熱炒店裡,她開了酒。但酒精對饕餮來說等同於水,他們就這樣喝了十幾瓶啤酒高 梁,而她一直敬酒的下場是自己醉得要死倒在一邊,然後饕餮幾乎把店裡的兩大鍋白飯都 吞了下去才擦擦嘴巴說回家吧。   我在旁邊等到一直點頭打瞌睡(那時候早就過午夜了),那女人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 睡,搖也搖不醒,不能把她丟在這裡,又不知道她家在哪……   饕餮對於背人走路這件事不感到困難,但明顯對於要帶人回家很不高興,不過還是乖 乖聽話地照辦了。他走在後面,在我開門前,他突然叫了一聲:「等一下。」   他繞到我前面,一腳踢開大門。裡面是那一家前住戶站在曬衣服的走廊上窣窣發抖。   他們可憐兮兮地說,現在經濟不景氣,沒有什麼人還在做功德供養;外面可以住的地 方都擠滿了,不要說樹底停車場地下道,連天橋騎樓這種要被風吹雨打的地方也沒位置了 ,又不敢跟別的鬼搶空屋……實在沒地方去所以只好回來,求我收留一下……   那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嘻嘻笑了幾聲,語氣非常無賴:「那就養著嘛,這麼沒 有膽子的小鬼可是很好操又不敢有怨言的。」   饕餮惡狠狠地說:「不准!」   我看著那一家子又往後飄了幾公尺,三個小孩全擠進爸爸懷裡發抖。放心啦,饕餮雖 然看起來很凶,但對亂吃臭味重的魂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不過他真難得會這麼生氣。但是,等一下,幹,主人是我才對吧!   那女人嘻嘻哈哈笑個不停,跳下饕餮的背,抓起曬在走廊的傘並拉開,隨口說了聲: 「全進來吧。」接著熟練地揮了一下,他們那一家子就全進去了。   我很驚訝她竟然有那麼強的言靈力,甚至是在醉得走路搖搖擺擺的狀態下也能如此運 用自如。但為什麼剛剛在阿果家還要那麼麻煩?   結果那女人自己進了客廳,途中拌了幾跤,整個人摔進沙發後就開始呼呼大睡。   怎麼會有這麼隨性到近乎隨便的女人啊……   但更讓人驚訝的是,就在她躺下去沒幾秒之後,一個很淡的人形慢慢出現在旁邊,坐 在沙發扶手上,衣著看起來很古老……   式神?守護靈?   長髮纏住她的腳踝,他抬起那張蒼白而美麗的臉龐,對我輕輕點頭致意。   『叨擾善士仙府幽居,不勝惶恐,乞請恕罪。』   我打了個寒顫。然後饕餮突然將我扛了起來,迅速離開客廳。   「那是什麼啊?」進到房間後,我用氣音問。   「她的家族使靈,要還到債完才能自由投胎。」饕餮一邊說一邊把我抱到床上,自己 也擠了上來纏住我。   「欸還沒刷牙……」   「現在不要出去,天亮他就躲起來了。」   看來不論是那女人或她的使靈,饕餮都很討厭。   「欸,去幫她蓋個被子啦……」   隔天早上,我進到客廳時,那女人一臉恍惚憔悴地坐在那裡,好像宿醉還沒醒。   「酒醒啦?」   「……這是哪?」   幹。   結果那女人一聽到昨晚用傘收那一家的事情之後便發出哀嚎,一邊碎碎唸一邊夾走我 的傘。   本來想抗議,一支傘也是要錢的,不過想起她昨晚那兩筆買單,還是把話吞了回來。 好歹讓饕餮高興了一下,算了算了。   她問我是怎麼收到饕餮的,我沒說,沒必要告訴她。她沒有往下問,穿好外套就走了 ,臨走之前說,她叫卓星。   她沒有說再見,但是留下名字的意思就是,我們應該還會再見。 =言靈‧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29.4.53
apeiwolf:等好久阿~~~~頭推~~ 10/25 21:23
apeiwolf:所以要重新貼文喔-W- 比較期待後續耶... 10/25 21:27
aul6xu4:總算看到後續了,好開心~~(灑花) 10/25 21:29
rubygogogo:真的等好久喔>"< 10/25 22:26
ping0951:推>//< 10/25 23:52
faseno:再看一次還是好好看! 10/25 23: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