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DEMAIN:除了很喜歡肉麻主從之外 也很喜歡煜懷票戲的那些部份:) 07/14 20:12
自從饕餮工地的工作慢慢穩定下來之後,他就不再化成狗形等我下班了,通常是他送
我去餐廳或書店之後就自己去工作,然後在我下班前再趕過來和我一起回家。最初幾次他
抓不準我下班的時間,他自己工時也不固定,我就叫他先回家休息,我自己走回家,但他
最終還是不放心,於是變成不管怎樣他都會來找我的狀況。
我提過幾次叫他不要一路跑過來,會累,我也可以工地去找他,但他堅決不答應,好
像只要他一不在旁邊就會冒出什麼妖怪把我搶走吃掉,所以堅持要親自來接。
因為這樣,有時下班後我要等他一陣子,相較於以前時間一到就走人的情形變了很多
,所以那群愛八卦的同事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我。
而饕餮又那麼顯眼。
他人形的五官並不算是英俊,眼睛太細、鼻樑太高,整張臉的線條就像堅硬的石雕一
樣,看起來非常冷漠陰鬱,實在不能說是英俊。我見過最配得上那兩個字的人應該只有老
師。
但是饕餮那種──講好聽是特立獨行,難聽點就是感覺起來根本是野獸的粗野氣息又
讓人無法忽視;絕大多數動物看到他都會立刻逃走,我還記得小時候,鄰居們也不太喜歡
饕餮,大概是因為他身上那種野性未馴的感覺還太強烈。
我不喜歡用馴服這個字眼,但近幾年他真的變得比我小時候溫馴很多。以前除了我和
阿姨以外,所有和他眼神對上的人都無法掩飾害怕或厭惡的情緒,立刻就會顯露在臉上,
就算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小時候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饕餮,還替他傷心
了好幾年。但後來他慢慢『變乖』之後,反而很容易被菜市場的大嬸們吃豆腐……這就是
另一回事了。
饕餮來接過我幾次之後,那天晚上,他出現在小巷口時,店長突然叼著煙走到我旁邊
。
「……感覺不太好。」
「什麼?」
「他對你好嗎?你男友?」
我還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群關心私人八卦甚於國家大事的同事之前逼問我的時候
,因為嫌想理由和身份麻煩,而且也真的沒什麼好否認的,所以就直接承認了,他們好像
還覺得我毫不掙扎的反應很無聊。
不過說歸說,我還不太習慣那種身份的稱呼。
「你遲疑什麼啊……他對你不好嗎?他看起來有點暴力……」
若說他會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暴力舉止,以前是狼吞虎嚥,現在是咬得我舌頭會痛、
嘴唇破皮。
「……還好啦,他只會讓我嘴唇破皮。」不過他也給我買了護唇膏,所以算了……
「這麼溫柔?」店長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有點不相信。好像我該受傷的是其他地方一
樣,問題是哪裡?
饕餮越走越近,店長只好匆匆說:「如果他欺負你就跟我講。」
我知道她根本就把店裡這些十幾歲的工讀生當自己的小孩養,不過還是有點被關心過
度的害羞。我真是遇到太多好人了。
「好……店長,妳……」
「嗯?」她伸手撥亂我的頭髮。
「副店跟我說妳以前在道上的外號是雙刀火雞……是真的嗎?」
她爆出大笑,轉身就進去了,連答都懶得答。
饕餮走了過來,很好奇我臉上的微笑,低頭看著我。
「剛剛店長說你要是再讓我嘴巴破皮,她就要把你做成白斬饕餮。」至於能不能吃就
是另一回事了。
饕餮皺起他的粗眉毛。然後才低頭親了我一下,好像很忍耐的感覺。
「知道了。」
幹嘛一副我在侵佔他權利的樣子啊……
轉眼期末考就結束,寒假開始了。因為上次已經回了老家,我想抓緊假期盡量打工排
班,所以完全沒有讓自己放假的計畫,除了書店跟餐廳之外還接了一些發傳單、衛生紙的
工作,饕餮有時候也會去路邊顧看板。說真的,拿著一塊板子站在路邊發呆不動真的是非
常非常適合他的專長,如果饕餮需要履歷表的話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寫在第一行。
煜懷在放假後也一直沒回家,我不知道他生活的詳細情形,但這傢伙總是一副悠哉的
樣子,偶爾聽說他去作義工、輔導小朋友,還加入了一個業餘的京劇團。團員當然都是票
友,很缺生角,煜懷帶我去參觀他們練戲的時候還差點被拉了進去。煜懷是他外公的手把
徒弟,不是科班出身,但他們都唱得非常好聽。
我和煜懷越走越近,他和子衿一樣常來我們店裡吃飯,有時還會帶電玩來我家,我們
一不小心玩太久就會留他過夜,我幾乎都忘了有一個同齡朋友的感覺,而奇妙的是饕餮完
全不討厭他。也許是因為煜懷的特質和能力,他是一個非常正向善良的人,那就是他的能
力,發揮出來的效果很像馥姨的,我在煜懷在一起的時候,四周的空氣乾淨得不得了,因
為那些東西不敢隨便靠近。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當煜懷邊笑著說剛才聽到的小故事,邊無視那個在他耳旁大吼大叫的幽魂時,我當然
也不能表現出其實我有看到她的反應。
「煜懷──關煜懷!你為什麼也裝作聽不到啊!為什麼你們都看不到我!發生什麼事
了啦!我不要玩了!你們在整我嗎?!」
不知道自己死了嗎?真可憐……煜懷一副已經很習慣的樣子,但我真的很難控制自己
的情緒。
「誰!你是誰!你說誰死了!是你嗎!是你在說話嗎?!」
那個幽魂轉了過來,對著我尖叫。
但煜懷竟然還是完全不為所動,慢慢喝了一口水又繼續說下去。看來他真的很習慣了
。
那個女孩子對我尖叫起來,雖然並不是真正的聽到,但我還是覺得耳膜很痛,頭也很
痛。
煜懷的眼神明顯指示著我不要多管閒事,但那個女孩子還是在他離開店裡、而我也下
班之後跟著我走了一陣子,邊走邊哭,直到饕餮出現才害怕地飄走。
回家後我才接到煜懷的電話。
「不在你那裡吧?」
「沒有,她不見了,有跟著你嗎?」
「沒,」煜懷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苦笑著說:「你覺得我殘忍嗎?」
「我覺得你習慣了。」
「嗯……真的習慣了。我爸爸在剃度之前要我向他發誓以後再也不管這些事情,他大
概還是覺得我不適合。」
煜懷和他養父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在他提過的那幾次裡,我知道他們的感情很好
。煜懷的語氣很平淡,會這麼做就只是因為必須遵守承諾,他不會解釋自己的掙扎和痛苦
,依他的本性,看到認識的人那麼迷惘絕望,怎麼可能不會覺得為難。
「那……她叫什麼名字?」
「尚則……你真的要管嗎?」
「我沒關係。」
「那,你一定要找四叔商量,不要單獨行動。」
「不會啦,我不會怎樣,但這幾天你就不要來找我了。」
「……她叫吳瑄。」
這麼說來,跟饕餮還算得上同宗咧。不對,這樣講實在太冷了,一點都不好笑……我
還在內心吐槽自己的時候,旁邊的吳先生就把我攔腰抱了過去,坐在他腿上,就像小時候
那樣。
「乖,我打個電話。」
饕餮沒說話,只是把臉貼我胸前,好像在聽心跳。
我打給老師,簡單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吳瑄是煜懷那群票友裡其中一位的女兒,她
也練唱,其實我看過她,但那一團裡太多旦角了,沒辦法每一個女生都記住。她幾天前跳
樓自殺,靈堂擺在家人租的一個倉庫裡,煜懷和我約好了明天一起去上香。
老師嗯了幾聲,然後叫我供香。他之前買了一些很不錯的檀香木,分了我一點,交代
說如果節氣轉變時我又失眠,可以點來助眠,那時候我還在感謝老師的體貼(真沒想到這
麼一件小事他也會記得),他又突然說助眠盡量不要用檀香精油,會適得其反,而且意外
的流露出有點侷促的樣子。
後來上網查了一下我才知道,檀香精油和用香木供香不同,因為分子組成的狀態改變
了,所以在安神放鬆的同時,是可以催情的……老師也未免太老實了一點吧!而且那種反
應一看就知道他之前被「適得其反」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那些檀香木我不常點,應該說,試點過一次之後就沒再用過,因為饕餮會一直打
噴嚏。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控制不了。雖然他一直說沒關係沒關係,但我看他揉著變紅
的鼻子的樣子就覺得有點心疼,後來他甚至試著用真身趴在地上,以免打攪我睡覺,但還
是沒用,只白白讓我見識到他真身打起噴嚏的樣子也很像貓而已,有種說不出的可愛,貓
科動物打噴嚏好像都那樣。結果是我把香放到外面,他才悶悶不樂的回到床上把臉埋在枕
頭裡,好像覺得他讓我不方便了。
老師說供香時要非常專注地唸著被供奉者的名字,這樣他們才可以以此為食,除此以
外還提點了一些比較該注意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不可以讓她產生惡念,因為只是意識體的
關係,對各種情緒的感受力都比在世時強烈許多倍,非常容易受到傷害,而且他們沒辦法
克制自己,本身產生的意識幾乎就可以決定他們接下來去的地方,所以一定要非常小心。
詳細的步驟要看她家的信仰情形和她自己本身的認知,只好明天再做打算。
老師好像很放心我的樣子,他說我自己本身就是不太會產生惡念的人,但反而要小心
饕餮。妖魔的生成都是天地之間的惡氣和穢氣聚匯而成,也許他不要接觸到對方會比較好
。我想起以前那些好兄弟們看到饕餮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也是有道理。
隔天煜懷載我去吳家擺設的靈堂。那裡沒什麼特別的,她家看起來也沒有偏重於什麼
信仰,一切都是很簡單的佛教儀式。我和煜懷送了白包,上了香,他去和吳瑄父母講話,
然後我看見吳瑄,她在角落邊哭邊自言自語。
那些自言自語的內容就像她又回到了小學,我站在那裡彷彿漫不經心地等待,聽了一
陣子,然後繞出倉庫,吳瑄隨即飄了起來,白霧霧的身影在日光中呈現迷離的半透明狀,
看起來非常奇妙。她看起來不是死時的模樣,也許是因為她依舊沒發現自己死了,而那代
表的是……她無法接受自己死了,還是不知道自己會死?
她邊說著那些聽不懂的話邊快速穿過牆壁,然後又很快地飄往遠處,我完全無法用意
念留住她,如果她在重歷一次自己的人生,那麼什麼時候會演到死亡那一幕?距離第一個
七日,還有兩天。
我回到靈堂裡,那個傷心的父親一邊忍淚一邊向煜懷致謝,他身後放著一頂帶著些許
血漬的草帽,繫著碎花緞帶。對了,剛才吳瑄身上也穿著白色的碎花洋裝。
沒有理由留下後,我和煜懷離開去吃午餐。我打了個電話給饕餮確定他有放下工作吃
飯才安心。他不知道我有偷偷找工頭問他的情形,這傢伙,竟然會為了工作忘記吃飯,我
一開始還不相信。
先前打電話突擊的時候,他竟然可以沒有半點障礙的說出「一個人吃不下」這種話,
所以我只好每天都記得打電話,至少讓他聽聽聲音,真是奇怪的要求。
在午餐的過程中,煜懷跟我聊起他記憶裡的吳瑄。她是個文靜的女孩,非常愛乾淨,
而且愛惜東西,他們練唱的地方是一個票友租的屋子,那裡的東西都是大家公用的,平常
他都看到吳瑄在那裡靜靜地收拾清掃、保養東西。她話不多,但嗓音很清亮,幼功不太好
,所以一直沒上過台,她爸爸似乎對此非常自責。
說到這裡,我想到那頂草帽上淡淡的血跡。洗也洗不掉的血跡,但她的父親還是捨不
得丟掉。
吃完中餐之後,我們又去吳瑄自殺的那棟大樓。就在她家隔壁,不知道為什麼不是選
擇在她自己家的頂樓,還要特別跑到旁邊去。不過墜落的地方隔不到幾公尺就是她家。我
們買了兩束花,一方面是因為,我想女孩子都會喜歡,另一方面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詢問
,就當我們只是去放花的。
因為確定是自殺,所以頂樓上面沒有我想像的那種凶案現場的布置,就連下面也已經
清理好了。煜懷說,她在家裡放好遺書,就放在自己房間的桌上,然後出來自殺,穿著的
是她最喜歡的衣服,還有她最珍惜的帽子──就是她父親送的那頂。
我覺得有點奇怪。
這天天氣很好,頂樓上有輕輕的微涼的風,非常舒服,但當我站到吳瑄跳下去的那個
位置時,卻差點吐了。
天旋地轉,眼睛裡突然看不見光線,彷彿有人用東西重擊著我的頭,而且是持續不斷
的壓迫──巨大的壓力,那東西鑽了進來,鑽進我的身體和精神裡面,大肆啃咬著,那是
恐懼,巨大到像是可以將這時候的白天遮蔽成夜晚,只是一瞬間而已,卻像是永遠煎熬不
盡的疼痛苦楚,彷彿我是一條光裸的魚,被扔進滾燙的沙土裡翻滾,被恐懼焚燒──結果
我沒吐,但在蹲下的瞬間流了兩道鼻血。
那一瞬間很短,當煜懷的手碰到我時,它們就都消失了,但那種恐懼的衝擊和戰慄卻
還沒有從我身上離去。我依舊頭暈目眩,牙關格格作響,煜懷一手緊抓著我的手臂,一手
按在我的眼睛上,發出那種溫柔的撫慰人的聲音。
「噓……噓,沒事了,我在這裡。」
我可以聞到鼻腔裡滲出的血味,輕微的鏽味很腥,煜懷的手離開我的眼睛,就在當下
,血滑過我的嘴唇,是那麼溫熱,在這裡,這個吻……那張陌生的臉離開了我的嘴唇……
他對她笑……他的手彷彿搭在我的肩上……
我瞬間倒抽的那口涼氣和像蝦子一樣縮起身體的反應似乎又嚇到煜懷了,他扳住我拚
命發抖的肩膀,用他的手臂夾住。我知道那只是她殘留在這裡的記憶,但實在太恐怖了,
花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
然後我想到饕餮。完蛋了,這麼激烈的反應,他一定會感覺到,晚上回家他又要鬧脾
氣……
接著才看見煜懷擔心的表情。我勉強自己對他笑了一下。
「吳瑄不是自殺的。」
「你看到了?」
「有個男的在這裡,我看到他的臉,他抓著吳瑄的肩膀親了她……然後把她推了下去
。」
煜懷看著我,眼睛裡很快閃過驚訝和疑惑的神情,然後他的臉沉了下來。
「你不應該這樣子。」
……怎麼我還沒回家就有人要先生氣了。
「那就是你的能力嗎?那不是你用正道修練得來的,隨便亂用,萬一把身體弄壞了怎
麼辦?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虛弱到隨便來個什麼東西都可以上身?萬一你把自己當成她也跟
著掉下去怎麼辦?你在想什麼!萬一你沒辦法從她的記憶裡出來怎麼辦?啊?」
因為還處於五感敏銳的狀態,這麼嚴厲的說教讓我的耳朵很痛,下意識就用手蓋住耳
朵。痛死了,不要再說了啦……
結果下一秒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我只好空出一隻手接聽。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那聲音還是低低沉沉的,沒有什麼起伏,但是我聽得出來,他生氣的程度比眼前這一
個多了十倍吧。
這下連頭都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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