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19901029:又重看了一次這篇文~很喜歡:) 07/11 12:35
「不好意思……」我先開口:「請問這麼晚了還有營業嗎?」
悠羅的笑容柔軟得彷彿可以融化,「其實今天公休,只是,現在不要出去比較好。」
這時服務生端來銀盤,擺放著茶具和三層塔,不知為何,我們頓時展開了時間不太對勁的
英式下午茶。
那些東西看起來像是早就準備好的……難道她知道我們會來嗎?
煜懷坐在隔壁桌,他調整好呼吸之後看起來就平靜多了,好像對於外面那東西一點都
不擔心似的,饕餮和我則坐在悠羅店長的對面,水果茶的氣味甜而微酸,整間屋子裡點滿
燭光,服務生放了古典樂的黑膠唱片。
而這時外面已經傳來了……廝殺聲,還有像是剁到骨頭的切肉聲。到底為什麼半夜有
妖怪跑到住宅區裡撒野都沒有住戶聽見的樣子?隔著一個院子,外面裡面兩個世界……什
麼世界啊,有夠不搭調的!
我還沒有從這種奇妙的反差裡回過神來,悠羅店長忽然說:「您的樣子變了很多。」
呃?我是有長高沒錯……
但她的眼神卻像是我身上長出了什麼東西,某些正常人不會有的東西,讓我有點不舒
服的眼神。
「請妳不要這樣。」饕餮開口,聲音很沉,有點警嚇的意味。
悠羅一笑,伸出大理石雕像般白晰圓潤的手倒茶。「很抱歉,失禮了。」
……靠,如果平常我被卓星玩弄佔便宜的時候他也能像這樣講兩句就好了!媽的!這
是下一個用牛小排訓練的目標啦!
煜懷接過茶,只是放在手裡,我感覺到他的警戒,他也不想說話,我們四人一下子陷
入沉默,尷尬地聽著外面那低沉的陣陣嘶吼與砍殺聲。
「請用。」悠羅笑著輕輕推來擺滿精緻點心的三層塔。
「不好意思……我們身上沒帶什麼錢。」其實是根本沒什麼錢,因為發薪日還沒到…
…
悠羅理解的點點頭,又笑著說:「今天是公休,好朋友才能進來,好朋友又怎麼會收
錢呢?請用。」
「這樣……很不好意思。」
饕餮很想吃,但我沒有說好,他就乖乖抱著手坐在那裡忍耐。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阿姨總是教我不要佔人便宜,因為佔了小便宜,以後要付還出去的更多。
這時那雙凝視著我的深藍眼睛彷彿海面上的黑色漩渦,但又在四周的熒熒燭光下顯得
充滿光彩。我突然覺得,這雙眼睛彷彿也蘊含著某種類似魔法的東西。
「您帶來了有趣的東西,扶央高興還來不及,根據三倍法則,一壺茶和點心還太少了
呢。」她笑著先吃了一塊餅乾。
「……那是什麼?」我默默把點心塔推到饕餮面前,示意他可以開動了。
「是人。」
悠羅毫不猶豫,但這答案太奇怪了。
「人是複雜的生物,可以變成任何形狀、任何方式──變成各式各樣的存在,譬如欲
望、心靈、靈魂……可以讓人變成任何東西。」悠羅緩緩啜了一口茶,轉向煜懷,「不然
您的符咒和火焰為什麼傷害不了他呢?因為那不是您的力量所能克制的東西,他雖然換了
模樣,內在也改變了,但本質上……還是一個人類。」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有人想讓他變成這樣。」她凝視著我,竟然讓我覺得有些害怕,那眼睛裡有某
些東西讓人害怕。「人的心靈可以裝載一切,人的身體也是,因為人類的力量太不可思議
了……現在在外面的,不過就是潛藏在地下世界裡的,其中一樁實驗產物而已。」
「是誰?」誰會做這種事情?
悠羅看著我,「就是人類本身。難道您還沒有意識到……只有人類的欲望可以將人導
入徹底的毀滅嗎?」
這時我才發現,在桌面下,饕餮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眼前擺著可以吃的東西,但他
好像完全沒看見,饕餮低著頭,心裡想著我。我也想著他,他在我身邊,意識到這點的時
候,剛才那種從腳底爬上來的毛骨悚然就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我也回握著他。
「好像結束了。」煜懷說出他進屋後講的第一句話。的確,外面安靜下來了。
但一隻貓突然跳上我們的桌子,喵了一聲。是隻花貓。對了,上次來看到的貓咪們都
睡覺了嗎……她繞過饕餮,直接坐到我面前,低頭在我手上嗅來嗅去。
……又不是狗。但這隻只是普通的貓而已,我感覺得到。她聞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咕
嚕咕嚕的聲音,顯得很愜意的樣子,接著舔起我的手,感覺有點刺痛。饕餮緊抿的嘴裡傳
出超級清晰的磨牙聲。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吧。」這是第二句,我無比感謝煜懷。
而這時那個銀髮少女──我現在才想起來她叫扶央──不知道怎麼從外面打開鐵門的
,她慢慢走進屋裡,身上的紗衣沾滿黑色血跡,掛在肩上的皮革手套也一樣,只有手套指
尖伸出的銀色利爪銳利到連血都沾不上去。
像是剛從什麼屠宰場下班回家的少女看都不看我們這裡一眼,進門後轉個彎就往樓梯
走,但是她走沒兩步,好像覺得身上黏黏的東西很煩似的,兩手一分就把衣服隨便地撕開
,隨手扔到地毯上,露出一絲不掛的窈窕女體。我立刻伸手矇住饕餮的眼睛。
原型是豹的那個黑髮服務生翻了個鄙夷的白眼(這個女人是白痴──沒錯我真的聽到
他在心裡這麼講了),他隨即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往扶央頭上丟,這時煜懷也過來伸手
按住我的眼睛。
……煜懷我知道你很習慣當人哥哥而且你的確年紀比我大但是我已經成年了!我不是
你家裡那個還在唸高中的小弟!
悠羅發出輕柔的笑聲,「真是……真是對不起,因為不是營業時間……扶央沒有意識
到……哈、哈哈哈……」她笑得扶住桌面,我只能乾笑。那種感覺太熟悉了,某種程度上
讓我有點懷舊。當年饕餮剛到我們家來的時候,姨姨訓練很久他才學會像人類一樣好好穿
衣服,如果衣服弄髒了──就算只是在餵我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弄髒袖口,他也會立刻全身
脫光光,然後光溜溜的拿著身上所有衣服丟進洗衣機。
同類啊同類……
饕餮默默把我的手抓下來,他聞到我手上的貓味,正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跟著舔上去
。就像狗無法忍受自己的地盤有其他狗跑進來撒尿一樣……
但是這時一直坐在桌上的花喵舔起我的另一隻手。就是剛剛讓饕餮緊緊握住的那隻。
那瞬間我感覺到饕餮腦袋裡的理智線斷了。
他的理智線──我很懷疑他遇到我之前有沒有這種東西啦,總之是阿姨和我在漫長的
時間裡不斷給饕餮的小腦袋灌輸觀念建立起來的,包括:不可以吃人、不可以搶別人的錢
或值錢的東西(雖然可以拿來買飯)、撿到別人的錢或值錢的東西也要想辦法還給人家(
雖然可以拿來買飯跟很多很多東西)、不可以隨便和人打架、不可以用任何方式讓人受傷
或是死掉,還有不可以隨便吃有人養的小貓小狗小兔子小豬小蛇……反正是人養的都不行
。保育類當然也不行但這觀念太複雜了他大概學不會,但類似這樣的規矩一直不停的教著
他,花了很多年才把饕餮養成現在這樣的乖寶寶。
總之,那一瞬間,我超級清楚的聽到饕餮在心裡暴怒的反應。他不是大叫、也不是罵
人,而是──那股食欲重擊了我的胃,差點讓我叫出來。下一秒──或者是,那一秒,饕
餮就張大嘴巴,將那隻屁股很肥的大花貓給──整隻吞了下去!
而那一秒,剛要走上樓梯的扶央暴喝兩句讓我直覺內容很恐怖的句子,像豹似的雙腳
在扶手上借力一踩,凌空飛撲過來──她一拳把饕餮揍飛了!
我好像只看到一道銀色的流星,然後就意識到饕餮被打飛的情形,而那時扶央已經連
揍好幾拳。饕餮感受到的痛楚傳到我身上的還不到十分之一,但已經讓我痛得吼叫起來:
「王八蛋!在幹什麼!」
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發燙的血液好像都湧到頭上,我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從來沒
有過的憤怒讓我直接撲了上去,毫無技巧地從後抱住了正在痛揍我的饕餮的女人──甚至
忘記了她沒穿衣服。
她白皙而柔軟的身體冷得像冰塊。恐怖的是,我一碰到扶央的瞬間,她的皮膚竟然冒
出焦灼的白煙,我幾乎可以用手掌感覺到那些細胞的融化,好像我的手是強酸或強鹼一樣
……但我卻完全不痛,只覺得有什麼黏稠的東西糊在手上,像加了太多水的麵糰。
那一瞬間扶央似乎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而我已經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摔了出去。我
沒有想到是我力氣大,還是她太過輕盈。扶央和饕餮一樣在被摔出的時候弄倒了幾張桌椅
,發出誇張的聲響。
饕餮半坐在地上,眼圈紅腫,身上挨的那幾記悶拳不用掀衣服起來看就讓我覺得難受
。我摸他的時候才發現手上那些融化的焦黑皮肉,像瀝青一樣又黏又厚,有些沾到了饕餮
臉上,看起來很髒。
「怎麼樣?很痛嗎?」
饕餮搖了搖頭,一直用力按著肚子,我覺得他的胃在痛,剛剛有好幾記直拳都往這裡
揍,饕餮的臉色也越來越白。我握著他肩膀,急得眼睛不小心濕了,過了兩三秒,饕餮才
突然張大嘴巴,往地上一嘔。
……吐出了一隻身上的毛都被酸液腐蝕得差不多的花貓……
還好,她還活著,一邊發出哀鳴一邊啪啪啪的跳走,跑到扶央腳邊,小小的肉掌踩出
一個又一個帶著水聲的水印……然後把原木地板腐蝕出淡淡的輕煙,和兩排整齊的凹洞。
有夠噁心的……
我要用盡力氣才能忍住那種無奈的呻吟,並且用力壓下從「完蛋了饕餮吐了他的胃液
把人家的地板弄壞了這要怎麼賠」到「絕對不能跟老師他們借錢幹他媽的下個月沒錢繳房
租要露宿街頭了啦」再到「算了乾脆休學回家住家裡再去找工作」這樣的念頭,並且勉強
在預估最好先去應徵服務生和學徒之前停住那瞬間的慘澹想像。
我的未來就和我此時的頭腦一樣,一片空白,一團恍惚,充滿各種悲慘的念頭。
直到饕餮可憐兮兮地抱著我的小腿。太慘了我們……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八成也感
受到了我的悲痛,於是我立刻蹲下去把他抱住。
「還有沒有哪裡痛?」
他窩在我的手臂裡很用力地搖頭搖了好幾下,像個孩子似的。
啊這感覺簡直就像……古時候那種家裡養不起小孩,所以不得不把女孩或是病弱瘦小
的男孩賣掉或送人那樣……現在我內心這無可抑止的悲愴和以前看過的那些古早國片的劇
情進入同一種貧窮的無可奈何的悲哀的共鳴裡……沒關係,只要有饕餮在就好了,我絕對
不會把這孩子丟掉的……絕對不會把這孩子丟掉的……
「那個……客人,您還好嗎?」
我從內心的古早國片小劇場中醒來。
我揉了揉眼睛,哽咽著聲音說,「真的很對不起……地板我們會賠的……」
現在饕餮吐出花貓的那個地方所聚集出來的酸液已經把那一塊地板腐蝕到……天啊饕
餮的胃液是化屍水嗎!那個少說也有十公分深的坑洞是怎麼回事啊!
悠羅微微彎著身體,大概是為了遷就跪倒在地和饕餮一起抱頭但沒有痛哭的我說話,
她的聲音依舊柔和溫暖,臉上的微笑卻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淘氣……簡直像是看穿了我內
心的小劇場一樣。
我還來不及不好意思,就聽到她說:「地板?沒有關係啊,那個明天就會自己好了。
」
「……咦?」
「嗯。」她輕輕笑著點頭,充滿自信和輕鬆。
「……對不起。」我剛剛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白痴?
「怎麼會呢,您很可愛。」她還在微笑。
天啊我真是個白痴!!!!
從女巫的餐廳出來之後,已經差不多要午夜了。煜懷堅持打電話叫計程車,然後堅持
把我們載到他家去。
煜懷住宿舍,但他們楊家在北部有間小房子,據說是北上時專門住在這裡,原因是他
們都不喜歡住在不乾淨的地方,而每入住一次旅館都要「打掃」過一遍太麻煩了。上次馥
姨來時也住這裡,煜懷這裡也有備份鑰匙。那間房子雖然獨棟,但很小,只有一房一廳,
當然也只有一張床。我本來想拒絕,但煜懷非常堅持,於是我接連在計程車錢和過夜的地
方這兩件事上妥協。──至於饕餮,他只要抓著我的手就好了,別的都沒有意見。
那裡果然非常乾淨,地上雖然有些明顯的灰塵,和我家那種天天擦洗的地板差很多,
但那種乾淨是難以言喻的,肺彷彿被潔淨的空氣洗刷過了似的。
而進客廳的時候,我們都被沙發上的使靈嚇了一跳。他就坐在那裡,好像專等煜懷回
來。
煜懷急切的問句馬上脫口而出:「卓頎怎麼了?他出事了嗎?」
使靈攏著長袖,柔和地微笑搖頭。
「喔……」煜懷冷靜下來,「家裡怎麼了嗎?」
是錯覺嗎,這問句的順序好像有點怪怪的……
楊家沒有出事,只是馥姨他們覺得卓星都已經在家裡禁足了,不如讓使靈來保護唯一
一個在外地的小孩,也就是煜懷。
「卓星……還好嗎?」我問。
使靈笑著點點頭,還沒說話,饕餮就把我抱走了。
煜懷把他放在這裡的幾套衣服找來給我,我們輪流洗過澡,他在客廳鋪了很厚的地舖
讓饕餮睡,我睡沙發。
我們都很累,但煜懷還是泡了熱熱的杏仁茶,「喝一點熱的比較好睡覺。」我覺得他
有話想對我說。
「尚則。」煜懷坐在椅子上看我。
「嗯。」我在沙發上盤起腿來。
「答應我一件事,不要再去那間店了。」
「……為什麼?」
「那間店太平和了,其實很可怕。」
我不明白。
「你走進一座森林卻聽不到鳥鳴,也沒有任何動物的聲音,這不可怕嗎?」
「你的意思是難道那裡……沒有活人嗎?」這倒是很有可能……
煜懷歎了口氣,「不是,雖然實際上應該是這樣沒錯,他們三個都不是。那個服務生
……」
「是豹。」
「對,大概吧,跟饕餮差不多,不過是更西邊來的,至於那個銀髮的……」他看著我
疑惑的表情,思考著說:「按照邏輯,應該是類似什麼惡魔之類的,本質上和人類、和任
何活物都沒關係的東西。那個身體應該是用其他物質合成做出來的,所以碰到你就融化了
,可能你體質比較特殊……你可不要為了這種事情道歉啊你。」
「呃……對、對不起。」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剛剛還在想,做一個身體不知道
有沒有很麻煩,隨便把人家的身體弄壞好像不太好……
煜懷好像忍耐著不給我一個白眼。「女巫和惡魔訂契約也滿合理的,至於那個店長喔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
「……嗯。」感覺到了。悠羅小姐的外觀跟上次一樣沒什麼變,但我比第一次見面的
時候更「敏銳」了,所以可以發現一些以前沒發現的……譬如她像渾身包裹在一個透明的
厚繭裡,我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情緒、思考、身上力量的流動和變化;如果閉上眼睛、掩住
耳朵,我就感覺不到她在那裡,那不是任何活人或活物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儘管她比起
另外兩位,已經很接近所謂的「活人」了……雖然很不想這樣形容,但她可能是因為活得
太久,所以已經不像人了……
儘管如此,我也不覺得她可怕。她對待我就像個朋友,我也覺得她就是這樣,我的感
覺告訴我這沒有什麼可怕的。
「所以你覺得不要去的理由是什麼?」
「我說過了,那裡太平靜了。尚則,你知道五行平衡、陰陽調和的意思吧?」煜懷用
左右搖晃的手勢表達意思,「萬物在變化裡不斷維持平衡,就像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樣,
因果不斷的輪替也是在求取平衡。但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恆定狀態,只有在擺動變化中最
接近平衡的狀態,像那間屋子裡的氣場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那個女巫太厲害了。」
「我還是不太懂……」
「那個地板上的洞在我們出來之前就已經開始慢慢回復原狀了,你在跟那個店長道別
,所以沒有看到,」煜懷淡淡地說,「而且她的門也是個結界,只要屋子的主人想,進去
的人就永遠出不來。」
「可是……她有幫我們。」
「無條件的善心是人類才有的隨機行為,她如果不是從中得到了什麼,就是想從我們
身上得到什麼。而且你沒發現,那個『東西』在我們出去之後已經消失了嗎?就算被殺掉
也應該有屍體吧?但地上只有血跡……你覺得那個『人』的屍體去哪了?」
煜懷的表情讓我一點都不想問下去。
熄燈之後,我躺在沙發上幾分鐘,又坐起來,躺到地上去。饕餮立刻掀開被子讓我鑽
進去。
還是抱著他比較暖和。
我們貼在一起,像高麗菜捲裡的餡料一樣被棉被裹住,好肥的菜捲。
「主人,」他輕聲說:「對不起。」
我想了想,「你辛苦了。」
他把臉貼在我的額頭上,討好似的蹭了兩下。
他今天沒有聽我的話,把人家養的動物吞下去了,幸好還有吐出來,而且還沒死。不
過毛都被腐蝕掉也實在很可憐……在這點上,他會怕被罵也是正常的。但今天實在不適合
罵他。而且他臉上還有著可憐的淤青。
「下次不要再這樣,真的很不好。」
他嗯了一下,把我摸他臉的手按住,慢慢蹭著。
四周很暗,只有一點點的月光薄弱地從窗戶透進來,我們小小聲的說著話。
「對了……你覺得怎麼樣?」我是指煜懷要我不要再去那裡的事情。
饕餮想了想,「今年……遇到太多了……」
他是指上大學之後遇到的這些事情。他一直在保護我不要和這些東西接觸,但這幾個
月以來……我也覺得太多了,好像它們都趕著發生一樣。饕餮好像覺得有點挫敗,嗯,不
過在保護我這方面,他一直做得很好。「你很好。」我低聲說。他突然把我抱得更緊。「
沒關係。」他吐出這三個字,然後把我抱得更緊,我花了幾秒才意識到他的意思,他的意
思是──怎樣辛苦都沒關係,像現在這樣就好。
像現在這樣,我們被棉被裹住,像是餡料太多的高麗菜捲,或是潤餅。左邊那團比較
大的餡料親了親右邊的小餡料,然後都睡著了,就像被月光蒸熟了似的。
隔天早上,我在很模糊的歌聲裡醒來。是煜懷在屋頂上。天濛濛亮著,應該還很早。
我不是用耳朵,而是感覺到他在上面,煜懷在練嗓子。他有在練國劇,但還真是勤勞……
我又小睡了半小時才醒來,他已經把早餐都買回來了。
在吃早餐的時候,我答應了煜懷。
某種程度上,也是對饕餮做出一些承諾。
我一直有意識的遵守這個承諾,直到那一次,又是一次性命交關的時候逃進那個地方
,但那是更久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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