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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一年之中有許多時候被大雪冰封的國家裡,時間有時候流逝得無比緩慢。然而 這便是記憶的弔詭,當你有了特定的記憶時,它越是深刻,那麼不論好壞,在回首之時總 是令人感到時間的流逝之快。   艾鐸爾還記得希穆萊站在那片花牆下的景象。他驚訝地發現,那柔和卻又鮮明的圖像 在數年之後依舊如此清晰。   這時候我們所提到的艾鐸爾已經不再是那個有些怯弱的八歲的小男孩了,在前一個冬 天,他度過了他的十四歲生日,就一個如此年紀的少年來說,他已表現出了相當優雅的成 熟與冷靜,有著一頭濃密的黑髮、隱約可以預見俊挺容貌的五官以及一雙深邃如海洋的藍 眸。人們發覺這名小王子的性格與眾所尊敬熱愛的亞瑟王子一般仁慈正直,對神虔敬且對 人和善。耶路雅人是如此矛盾的一個國家,奢靡淫亂的風氣在貴族之間從未被遏止與消滅 過,然而事實上他們又是如此尊崇著種種從遠古時代便流傳下來的美德。   這一天我們的小王子又巧遇了他的樂師。他們在艾鐸爾要去騎馬之前的簡短路程上開 始了交談。   希穆萊始終維持著那種孱弱的纖細,艾鐸爾比他小了五歲,卻幾乎已經與他同高,但 那種柔和而坦然的笑容卻也依然,那才是艾鐸爾所關心的。   王子凝視著樂師片刻後用一種對待朋友的語氣說:「我發覺你似乎消瘦了一些。」   「我非常感激您的關懷。」   希穆萊的確顯露出了一種憔悴,那讓他的美貌更加動人,剛才看見樂師在溫暖的陽光 下帶著微笑遠遠走來時,艾鐸爾幾乎感覺到了心動。   他的樂師的確擁有在他那個平民階級裡無人可比的美麗,有傳聞說他是某個貴族的私 生子並不能說是毫無理由,看看那燦爛猶如晨曦的金髮、如雕像般精緻而毫無缺點的容貌 ,還有彷彿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倘若不是希穆萊的眸色是平民的濃黑,艾鐸爾幾乎就會 相信了那種謠言。   但希穆萊曾經隱約地提過,他是個孤兒,被樂師團長收養後一直生活在其中,他還記 得一些關於母親的記憶,但不記得父親,那也不重要。他的母親必定是個美麗猶如精靈的 女子,艾鐸爾如此相信,那時他為了表達適切的遺憾與關懷之意,並沒有再問下去。   「倘若你覺得那些工作太過辛苦的話,也許我可以請亞瑟……」   「我懇求您不要這麼做,作為一名宮廷樂師,這是我必須接受的。」希穆萊的笑容露 出些微的黯淡,但還是維持在有禮的範圍內。   他們彼此之間平靜而用詞模糊的交談溫和的好像那些被指稱的事情並不難堪。在耶路 雅的宮廷裡,凡是領受宮廷俸祿的樂師、舞者、弄臣等等表演者,有時候要向貴族獻出的 並不只是他們的才藝,也許該這麼說,他們的身體所能提供的娛樂也是他們的才藝價值之 一。   這項傳統是如此古老,古老到深植在人們的心中以致於毫無可以顛覆的餘地,艾鐸爾 也非常清楚希穆萊為了生存所做出的種種努力,他甚至知道最喜愛寵幸他的樂師的是哪幾 名王公貴族。   隨著他對希穆萊的喜愛與依賴漸漸加深,他越來越不能忍受這樣的情形,當然他很有 禮地節制了自己的不滿,從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也因此艾鐸爾曾經試探地提過了幾 次有關提升希穆萊地位的可能性,他或者亞瑟都可以作為最有力的保護者,沒有人能玷污 王子殿下所喜愛並寵愛的禁臠,然而希穆萊卻堅定地拒絕了。   人們並非因為外貌或健康而將亞瑟與艾鐸爾視為最傑出的王子,他們得到那些評價的 最根本之理由在於,他們身上絲毫沒有感染到那些宮廷淫亂的氛圍,那正是耶路雅人所喜 愛的完美存在。耶路雅人確實相信──儘管在外國人的眼中看來多麼荒唐愚昧──當一個 人的道德節操表現出某種程度的高潔之後,他在其他各方面的表現,尤其是政治,將無庸 置疑地比那些耽溺於聲色欲望之人更為傑出。   希穆萊冷靜地指出了這一點,並不以指導者的姿態,卻是謙卑地懇求艾鐸爾不要因自 己的仁慈而使聲名受損,那是他這一名卑賤的樂師所無法承擔的罪惡。   事實上,早在艾鐸爾體認到這一層利害關係之前,他早就有所自覺地不讓任何人知道 他們的會面,甚至是他第一次在花園中見到希穆萊的那個午後,也是在一種秘密的安排下 所造成的巧合。   希穆萊總是表現出在一個樂師身上顯得有些突兀的睿智,當然只在艾鐸爾面前,他早 已經作為艾鐸爾的眼睛與耳朵為他的王子殿下收集過許多次情報,甚至私下提醒他一些極 為富有政治意味的日常措施,包括與人的交遊乃至於適時適地的言行。   當旁人都認為艾鐸爾的良師是亞瑟,而亞瑟認為艾鐸爾是全世界最為聰穎乖巧的孩子 時,知道事實真相的人只有兩個,我們當然不能忽視艾鐸爾本身對於宮廷與政治情勢的戒 慎恐懼與學習成果,但是與希穆萊偶爾的會面卻曾經救過他無數次。   沒有人知道眾所仰視尊崇的王子殿下唯一的心靈上的倚賴竟然是如此一名如此低賤的 樂師,任何一名在宮廷中一朝得勢的人都可以任意傳喚他陪寢。   他們交換了非常簡短的交談,幾乎還沒有跳脫出互相問候的範圍,樹林能帶給他們的 隱蔽就要消失了。最後,艾鐸爾不經意地提到:「聽說格雷西爾公爵即將回到宮廷中,他 十天前抵達溫哲菲親王別墅時送了許多尼鐸雅的工藝品給他。」   格雷西爾公爵是駐尼鐸雅多年的外交使者,尼鐸雅以工藝品聞名國際。溫哲非親王是 現任國王的弟弟,對於藝術品有著驚人的鑑賞力與收集癖,而希穆萊對於這位親王在某些 物品上的收集更曾經有過極為貼近的了解──那些東西甚至曾經進入過他的身體裡面。   「聽說其中有些音色美妙到無可匹敵的樂器,你會想看一看嗎?也許由你來演奏會是 很不錯的一件事。」   希穆萊再度露出謙卑的溫和笑容。「那樣的東西怎麼會是屬於我這種人的呢,也許國 王陛下會想親自演奏它們吧。無論如何,由使節帶回的東西都是國與國之間的餽贈,在使 節歸來謁見陛下的場合,除非需要演奏音樂,否則我恐怕是不能見到那些樂器的。」   「真可惜。」   艾鐸爾發自真心地這麼說。   接著,格雷西爾公爵回到宮廷時,照慣例又舉行了宴會,艾鐸爾也出席了,他發覺到 格雷西爾公爵超乎他所想像的年輕與俊美,但也像一塊冰似的冷酷。   公爵有一頭美麗到驚人的銀金色頭髮,精雕細琢的俊顏可以說是英姿勃發,卻被一種 尖銳的冰冷所凝結,他的眸色也是彷彿凍結的冰藍色。也許這樣的姿容呈現在畫作上時將 會是可比精靈般的絕色,然而直接與本人面對面接觸時,他的目光卻彷彿可以將人的心臟 用冰針刺穿。   耶路雅的貴族喜愛能夠生出美貌的血統,所以幾乎難以在他們之中找到容貌醜惡之人 ,然而像如此出眾的美貌還是頗為驚人,而那副挺直卻不過份高聳的鼻梁與形狀美好的嘴 唇,還有那雙深邃且明亮的眼睛幾乎讓艾鐸爾想起一個人,他確信自己曾經在畫作上見過 格雷西爾公爵,那樣熟悉的感覺令他確信。   而艾鐸爾所不知道的是,在公爵回到宮廷的幾日後,在某個萬籟俱寂的夜晚裡,希穆 萊來到他的暫時居所。   那把小提琴的音色確實如艾鐸爾所聽聞的一般美妙至極,就在希穆萊那靈巧的手指與 手腕移動間被演奏出來,在搖曳著溫暖燭光的華麗寢室內。   「多麼冰冷的音色。」低沈而富含動人磁性的聲音從端坐著的希穆萊身後響起,格雷 西爾公爵用戴著白絹手套的修長手指挑起一綹那燦爛至極的金髮,在指間緩緩揉搓著。   希穆萊放下肩上的琴,神色冷漠地回頭看著格雷西爾的袍子下擺。他像個用冰雕成的 完美雕像,美麗的沒有一絲缺點,卻也毫無溫暖。   「是的,冰冷。」他簡短答著。   格雷西爾凝視著手中那一抹金色時所露出的神情尖銳的像是要將這名身形單薄的少年 刺穿。   「我收到你的來信了。」   「現在還不是實現計畫的時候。」   希穆萊用比公爵更陰冷的表情說完這句話,將琴安置在一旁的琴架上便起身。「我們 必須等待。」   公爵的手像老鷹的爪子一樣掐住了樂師那從不曾經過鍛鍊的纖細頸子,毫不節制的力 量讓樂師全身繃緊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賤人。」   被強迫抬起頭的希穆萊卻露出一種近乎於高傲、狠毒、事不關己的笑容,哪怕被掐緊 了頸子卻仍斷斷續續地吐出話語:「這難道是我一個人的欲望嗎,公爵閣下。」   那一瞬間他們冰冷而尖銳的眼神帶著可怕的相似。   格雷西爾非常自制地收回了手,希穆萊冷漠地摸了摸發燙的頸子,然後整理了一下衣 領,最後恭敬地行了一禮,再抬起頭時臉上那種謙卑而親切笑容像是從未褪去般依舊完美 且無懈可擊。   「那麼,在下先行告退了,閣下。」   格雷西爾並沒有用聲音、眼神或動作同意他離去,他挺直地站著彷彿站在自己的沈思 裡,最後才用那種冷硬如冰塊的語氣說:「既然我回來了,國王很有可能在近期之內傳喚 你。準備好你自己。」   希穆萊發覺自己右手那刻意留長撥動琴弦的指甲不著聲色地陷入了手心裡,但哪怕極 度厭恨的苦澀感從身體深處中湧了出來,他臉上的微笑竟然仍舊如此無動於衷,聲音柔和 如棉絮。   「感激您善意的提醒。」   「你可以離開了。」 -- (工商服務的廣告時間(誤)) 無非荒唐。 http://ww2.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36704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9.29.57 ※ 編輯: lotusilent29 來自: 140.119.29.57 (03/31 1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