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穆萊的生活於是得到一種從前的他難以想像的平靜,白天與公主和她的侍女們作伴
,或是去教習其他藝人樂器歌舞,夜間獨自睡下,直到天明才醒。他有時候會作夢,但那
並不過份困擾他。這是他回到耶路雅的第一個冬天,那種嚴寒令人有些難以習慣,但自從
國王在那一次出其不意的拜訪之後,他的房間開始擁有不虞匱乏的木柴可以取暖。有時候
甚至是王本人會親自來供給暖源。
國王並不時常召見他,至少不是每天,他們通常隔兩到三天才會見一次面,大多都是
他被召進王的休息室裡,他們談話一陣,飲酒,說些令人愉快的話,然後在主人顯露出疲
態的時候,希穆萊回到自己的房間。有時候是王到他的房間去,通常在晚餐之後,恰巧在
他要就寢之前,然後兩人一起擠在那張狹小的床上。
艾鐸爾總是會淡淡地抱怨一兩句,那張床實在太小,但言詞上並不過份,簡直可以說
是溫柔的,有時候邊說邊將他擁入懷中,有時則枕在他的背彎裡。
他們維持著一種近乎純潔的關係,但希穆萊知道那不是真的。雖然艾鐸爾一直壓抑著
,但有時他身上那種渴望情慾的氣息依舊明顯,有時在半睡半醒之間,希穆萊幾乎以為這
個男人就要動手將他撕裂吞食,像其他所有男人曾經做過的一樣,將他壓在身下恣意侵犯
,但最後他依然安穩地醒來,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不可能是真的,他確信這個男人渴望得
到他,而這個高高在上的國王也的確有資格在任何時候開口要求他奉獻自己,但王卻彷彿
寧願等待。
那不可能是真的。任何男人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都以滿足身體的性慾做為最終目標,
有時候更進一步地渴望繼承人,但既然希穆萊自己不可能做到那件事,那麼──而且他還
記得那時候的五王子的確在尼鐸雅對他發出訊息,難道王還在乎那時候得到的拒絕?
但希穆萊並不著急。他深知身體是一種籌碼,自幼便在這樣的肉體關係裡營生的他很
清楚滿足一個男人的性慾之後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厭棄,儘管他自己的確是一個富有魅力
──不論容貌或身體──的人,但要維持那樣一個高貴之人的興趣最好的策略是若即若離
,他樂得如此。
特別是在確信那個人的確愛他,或者說現在正愛著他的時候。他猜想不論幸福或愛,
這種容易被消耗的東西都必須節省著使用,雖然有時一過那個期限就會自動失去功用,所
以他必須仔細地拿捏分寸。
曾有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他沈浸在陪伴公主的平靜中,不論從什麼方面看來,奧薇
麗雅都是一個完好的主人,雖然那必定是由於王所授意的,但公主卻十分完美地扮演了這
個角色。
這日午後是他的休息時間,希穆萊離開公主的房間,打算去樂師們休息的起居室並在
那裡吃一點東西,正穿越無人的走廊時從背後被叫住了。
那是個身著侍女服的嬌俏少女,獨身一人,這對她們這個身份來說是少見的情形,通
常侍女們在宮廷中都是結伴成行的。
「午安,迪藍先生。」
「午安,我的小姐。您是荷倫女侯爵身邊的女伴對嗎?我能為您做點什麼?」
「是的,我叫做愛麗斯,」
她邊說邊將臉怕羞地偏到一邊去,粉嫩的臉頰似乎燒紅了起來。
「愛麗斯小姐。」
「是的,我、呃,」她咬了咬淡紅色的嘴唇,然後深吸一口氣,顯得鎮定許多。「我
想請您教我彈奏金弦琴。」
希穆萊靜靜看著她,然後轉身就走。
愛麗斯似乎被他的無禮所震驚,又隨即輕聲叫喚著追上來:「迪藍先生,請等等我!
」
「愛麗斯小姐,請原諒我的無禮,但我無法在無意義的謊言上浪費時間。」
愛麗斯吃驚地看著那張顯得冷漠無情的美麗臉龐,似乎感到有些難堪地偏過頭去,但
又隨即恢復過來。
「那麼,請原諒我,這一切是因為我認為貿然說出我真正的目的,對您來說也許太過
失禮,雖然這件事本身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那麼,您請說。」
「我想請您指點我,在這座宮廷裡和誰共寢能得到最大的益處?我的家族太弱小,但
這方面的知識卻又如此……近乎政治。」
希穆萊從上而下地凝視著她,眼神極為平靜,然後緩聲說道:「我說這些話是懷著無
比的敬意與愛意,但我不認為做為女侯爵的侍女應該將自己比擬為吾等卑賤之人身份,並
行使如此卑賤之事。」
這次愛麗斯顯露出明顯的困惑:「您認為侍女們沒有資格與自己認定之人共寢?這樣
的情形一直極為普遍,我只是想藉由它得到一些能幫助家族的利益。」
「不,我是指,您是哈麗絲閣下的侍女,難道她不約束妳們嗎?畢竟妳們的主人是個
女性。」
愛麗斯搖了搖頭:「侯爵閣下並不在乎我們的私下言行,她從不認為女性應該被這些
無謂的道德所規範。」
「那麼,我放心了,」希穆萊微微一笑,面對女性,他並不展露自己豔麗或嫵媚的那
一面,但那一笑仍令愛麗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害羞,幾乎無法再抬起頭來。
「愛麗斯小姐,請跟我來。」希穆萊伸出手。
「您答應了嗎?」
「面對您這樣一位可愛女性的要求,我怎麼能夠拒絕?」他吻了吻放進自己手心的那
隻柔軟白皙的手背,那姿態顯得極為優雅並迷人。「對了,您有其他的同伴也有類似的期
望嗎?只有您一人,我不容易安排到最好的選擇……」
◇ ◇ ◇
耶路雅的冬天很長,大約在進入冬季尾聲的時候,在一個毫無預警的日子裡,希穆萊
被召喚進王的議事間。
一屋子的秘書與書記官都在他進入房間時站了起來,魚貫而出,希穆萊雖然內心感到
十分驚訝,但臉上仍然顯得平靜,鎮定地對王行禮後站在原地。
艾鐸爾從樂師進屋後便一直低頭閱讀著文件,片刻後才抬起頭來。
「迪藍先生。」
「陛下。」
「在最近這段日子裡,我一直觀察著你。你很好地侍奉了公主,並且在帶領其他樂師
的學習時表現得十分傑出。所以在這裡我有一個對你職務升遷的命令。」
王將一卷捲好的文件遞出,那已用朱蠟封印,並繫著金線絲帶。但艾鐸爾並未說明那
命令中的詳細內容,希穆萊只得在對方眼神的示意下將紙卷打開。
他不可思議地重讀了那命令三遍,才將視線移到王的臉上,而國王這時的表情帶著一
種難以形容的愉悅。
「陛下,我認為……」
「由於你的養父,老迪藍先生,願他安息,是前任樂師團長,我想我完全可以相信你
能勝任此職。現任團長的表現我個人並不欣賞,你能做得更好嗎?」
「陛下,我不認為這……」
「我已經做了我的決定,事實上,你恐怕只有接受的餘地,迪藍先生,」艾鐸爾突然
放輕了聲音:「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是的,陛下。」
艾鐸爾的臉上突然閃現一絲狡猾的微笑:「更何況,這樣我才有理由為你換張大一些
的床。這也是為了我的健康著想,近來我的背脊總是特別容易酸痛,你不認為這有些可怕
嗎?」
希穆萊露出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我明白了,陛下。為了不辜負您的期望,我將全
力以赴。」
「嗯。」艾鐸爾點了點頭,又露出那種專屬於國王的表情與姿態,他現在看來又是個
自恃身份的王者了,簡短的回應顯得有些冷漠,但卻又未以任何動作或眼神示意希穆萊退
下。
他們相互沈默了一會兒,國王才又再度開口。
「相信你知道,迪藍先生,我已經有限度地解放了一些奴隸,他們其中大部分都是罪
犯或俘虜的後代,藉由立法,他們的主人必須無條件地釋放他們,重新建立雇傭關係,國
內近來因此多了很多自由人,他們甚至可以經由從軍成為公民。」
「是的,您的仁慈為人稱頌。」
「而在最初,耶路雅宮廷中的表演者也是由這些奴隸充當的,所以我們才會有某些令
人反感的習俗,彷彿折磨這些奴隸是貴族的義務一般,但我從不認為如此,這無庸置疑地
應被人厭棄。」
希穆萊並沒有出聲回答,他靜靜地看著王,謙卑地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國王將雙臂倚在扶手上,他的坐姿端正,顯得高大而嚴肅。
「而我要付與你的第一項任務,當你升任為樂師團長時的第一項工作便是在我的旨意
下,禁止藝人們向貴族提供除了才藝以外多餘的娛樂,當然,你必須以身作則。事實上,
我打算賦予你們的是任何平民都擁有的權力, 保護自身與財產的捍衛權,相信你明白我
的意思。」
希穆萊微屈著上身,很快地答道:「是的,陛下,但當衝突發生的時候,您必然已預
料到此事,但我們又該如何?」
「由你親自來向我稟告並舉發。我很快會再令議會通過一條新法律,並廢除我父親所
訂立的一些舊法,到時候我們就有更正當的理由。」
希穆萊站在原地,手中握著那卷升職文書,語帶保留地說:「陛下,其實我非常惶恐
……」
「我很忙,迪藍先生,」國王邊說邊執起羽毛筆並沾了一些墨水。「有時候我真希望
從不曾給自己找上這麼多麻煩。」
「是的,陛下。」希穆萊再度行禮後倒退兩步轉身離開,一開始步伐穩健,但就在要
碰到門把的時候,他突然跌倒了。希穆萊順著門板緩慢地滑落,但不是全然無力的那種,
他仍然盡力掙扎著要起來,只是在成功之前,艾鐸爾已經從後攬住他的肩頭。
希穆萊低低喘息著,竭力維持平靜卻未果。
「陛下,請原諒我,您太仁慈了,我再也想不出……」
他無法克制自己地顫抖著,特別是在被那溫暖的懷抱環住的時候,然而那懷抱卻又平
淡的彷彿只是在扶持一個朋友,從中嗅不到一絲多餘的可疑的氣息或意圖。
艾鐸爾將那顆燦金色的頭顱安枕在自己肩上,希穆萊感覺到一種凝結著笑容的聲音在
耳邊響起。
「那麼我將這些失常解釋為你很快樂了,但這比起我要給你的還遠遠不夠,」那聲音
越低沈越顯得溫柔,幾乎令他感到害怕與無所適從的那種溫柔。
「所有能令你開懷的事情,我都將做上一遍,或者更多,總有一天,當你彈奏金弦琴
的時候,你會想起你自己,然後你會彈出世上最快樂、最美妙的音樂。」
「我不會的,陛下……」
「會的,所有一切,你能想的到與想不到的,我都會做。到那個時候,你已擁有我的
一切,那麼你怎麼可能不會成為世上最快樂的人呢?」
那的確出乎希穆萊的預料,他習慣預想所有可能發生的事件,設想他們的舉止以及應
對,但是艾鐸爾卻令他驚訝。
那從一開始就在安排了,他想。派任他成為奧薇麗雅的專屬樂師只是為了爭取一點調
動此事的時間,他竟然沒有想到,事實上,他低估的是艾鐸爾獨佔自己的意圖。
那個措施會成功嗎?
希穆萊並不相信國王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討另一個男人的歡心,那也許是最好聽的
說法,現在,那個男人甚至要為了實現他的佔有欲訂立新法,推翻這個國家的傳統,多麼
瘋狂。
而理由卻是很冠冕堂皇的──他這麼想著。
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坐在那張硬木椅中,窗外的雪安靜地飄飛著,沒有風聲,卻很
冷。爐中只剩一點微弱的火光,他沒有去添柴,只是靜靜坐著,直到那裡只剩灰燼。
黑暗一點一點地從它們原本歸屬之地侵襲上來,如生長著鮮血之花的藤蔓,他可以感
覺到桌上孤伶伶地躺著那紙文書。他在想,那太遲了。那一切──不堪回憶的──
現在除了自己的寒冷,他什麼都感覺不到。寒冷像細微的針一樣刺著指尖到幾乎凍僵
的地步。他感覺不到那些帶著潮濕與液體的體溫,他靜靜聽著自己的呼吸,也彷彿已經想
不起那些粗熱的喘息。
但是他可以很冷靜的記憶,在幼時,他曾經被派遣去那樣與人濫交,被推擠著投身進
男人的大腿間,他們,那些人,圍繞著他,他們如夢遊般交媾,彷彿冰冷的飛雪落到大地
上那麼必然地無情,他厭恨肢體交纏,他們說那是一夜的歡愉,但之於他卻彷彿不醒的夢
魘,在男人與女人的雙腿之間,血與白液混雜地流著,彷彿無情的雨浸入地底,乾後了無
痕跡,只留一片雨後的潮濕腥氣。
男人,然後女人,他並不健康,從心到身體皆然,這就是他的一生。他想著。那張寫
滿優美字體的高級紙張並不能改變什麼。
在發現之前,希穆萊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他猛然握緊了手。不要現在。他想著。但這
樣的想法很快就被劇痛侵蝕,他感覺痛楚從一邊的太陽穴一路蔓延開來,劇烈地跳動著,
頭與整張臉都痛得幾乎麻痺,他反應猛烈地彎腰,雙手極用力地抓緊頭髮,一個模糊的念
頭閃過去,他不能坐在這裡。
但是他才剛站起便立刻跌倒,他發現自己全身無力,房間很小,所以手還能搭到床沿
,他掙扎著攀到床邊,碰到床單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滿臉淚水,但他原本以為自己
並不會哭。
那淚水無意識地流著,他無法遏止,因為他只能拼命喘息。整個胸口彷彿被看不見的
重物壓住,沈重而刺痛,有人在抓著他的內臟並逐漸用力,他拼命喘息,像瀕死的野獸。
他也許叫了幾聲安姬妮雅,但他不記得,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得到回應。
背部的肌肉因為疼痛而抽動著,那種沒有影子的疼痛遍布全身,甚至刺進骨中,他只
能倒在那裡忍耐並等待。
他閉上眼,陷入那種除了痛楚以外什麼都沒有的恍惚裡。
等到那些痛楚如雨水乾涸般慢慢消失之後,他不知自己為何而哭。胸口還是發疼,但
他必須將那些淚水擠出來才能呼吸。四肢的知覺慢慢復甦,他將自己捲了起來,抱著膝蓋
倚在床側。
希穆萊小小聲地哭了。
在那些恍惚的時刻裡,他又聽見他們的聲音,如此清晰地在耳邊響起,他們用那巨大
的手掌將他剝光,粗糙的觸感在他的身體上流連撫摸,有些將他的手綁起,有些將他的雙
腿分開,他們說──這難道是奧薇莉的兒子──看看他多麼可愛──孩子,過來,舔這裡
……他們說,那麼迪藍先生將你教導得很好,不是嗎?──是的,你多麼乖巧,可愛的孩
子,這麼快就學了起來──那麼,現在去服侍他──他們這樣說,然後一個又一個陰影覆
蓋上來並搖晃,直到他失去知覺。他甚至又聽到雨聲,在那些下雨的日子裡,他不能外出
,於是他趴在養父的床上,扶著床頭,從後被分開並進入,那時候他會凝視窗外的雨絲,
現在他已想不起來那時候自己在想些什麼,但是那些一點一點、一絲一絲流洩出去的火息
──那些他原本還存有的溫暖,似乎都隨著那些雨絲緩慢地流滲進大地。
希穆萊小小聲地哭了起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發生在那些時候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度過了最困難的
那些時刻,但是他們似乎都還沒有消失。他不恨他們,這就是他的命運,恨本身毫無益處
,只會更加腐毒心靈,但是──他不認為自己還有心。而當他還是個孩童與少年時發生的
那一切──他發現到其實都並沒有真正隨著年歲而消失,他們還在那裡,靜靜躺在他的血
液裡,等待它冰冷乾涸的時候才會真正死去。
他無法流乾自己的血液還活著。他必須忍受到死。
希穆萊小小聲地哭著,彷彿害怕被人聽見。
當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個祕密,人會隨著年歲增長而減少哭的次數,
但是會哭得更加壓抑與漫長。他還記得第一次被那個國王抓住並殘酷地撕裂的時候,他曾
經大哭,因為他感到困惑,因為他還只是個孩子,因為那真的很痛,他流了滿腿的血,床
單都染紅了。而後來他漸漸學會不再哭泣,因為那無益於事實,大多數時候只會招來毒打
與更多虐待。那無益於現實,他彷彿漸漸忘記了哭的本能,但那些眼淚積在身體裡卻變成
了毒,以致於他現在無法克制自己的病。
他無法克制自己。
他虛弱地叫了幾聲安,或安姬,但都沒有得到回應。她並不在這裡。他在內心裡卑微
地懇求她,但她並沒有出現。
所以不能吸食鴉片,事實上,他已經很久不這樣做。
希穆萊慢慢伸展著因痛感而酸澀的身體,知覺還有些麻木,他伸手到床下摸索,艱難
地拖出一個積塵的小木箱。
那裡面有他的鴉片膏與煙管,但希穆萊捨棄了他們,只抽出放在旁邊的匕首。
他十分珍惜地用掌心感受金屬的寒意,很小心翼翼地,他將袖子往上推起,露出瘦長
的手臂,然後更加小心地慢慢劃了一刀。
輕輕的,幾乎是溫柔的,他避開血管,像是要感受那氾濫開來的刺痛,他令自己的手
動作緩慢。
在那細緻但更加鮮明的痛楚裡,他終於擁有一些掌控自己的踏實感。這個身體還有知
覺,他這麼想著。那一刀割得很淺,幾乎只停留在皮上,滲出細小血珠,那很放鬆,但他
還在克制自己。窮盡一生,他都在對抗那種割斷血管的衝動。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放
棄這個念頭,截斷那青紫色的河流,孤獨地躺著死去。
希穆萊的養父曾經是個酒鬼,戒酒後再也沒有碰過一滴,但是他曾經這樣說過,他骨
子裡永遠是個酒鬼。他只是在克制自己不那麼做。也許某一天,他醒來,就會不能克制自
己地去翻出藏在床底下的醇酒,然後將自己淹死在裡面。
希穆萊覺得自己也是一樣的。總有一天他會放棄掙扎,現在他只是在阻止自己殺死這
個身體,因為他老早就只是一個鬼魂。
他覺得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雖然這呼吸還是真的。現在還是。希穆萊凝視著那些血珠慢慢凝結成塊,然後調勻了
呼吸,淚水已在臉上乾涸,乾涸在那張漠然的臉上。
寒意還凝結在他的身體裡,但是那種針刺般的疼痛已經慢慢消失。
然後他才突然想起艾鐸爾。
國王說他很忙,那意思也許是,他將不會被召喚,也不會被拜訪。所以希穆萊並不急
著整理自己,他頂多只是將匕首扔回箱中,然後將箱子踢回床底。
他將袖子拉了回來,但仍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抱著膝蓋,他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可以這
樣堅強起來,獨自度過那個惡魔前來折磨他的時刻。
希穆萊想,但它還是會再度發生的。他必須更加小心。
他想了很多事情。但不再想著自己。
他靜靜坐著,坐在黑暗裡,彷彿有冷風吹來,他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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