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tusilent29 (挽香)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在水一方(下)
時間Fri Feb 6 21:54:07 2009
於是那年,學校提早放假,你連一天都不願意多等就踏上了下著雪的北京。蘇方去機
場接你,你從上海轉機到北京,那時已是晚上,漫天粉塵似的雪遮蔽著視線,你在黑夜中
遙望到他揮著手,四周一切都是淺黑與鐵灰色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在那其中有千萬個臉
孔在移動,各自看著各自眼裡的東西,各自懷抱著各自的人生,一切都是灰暗的,一切都
是沒有意義的,在細粉似的雪裡,這裡不是江南,沒有那飄飛如柳的雪絮,但是北京這個
地方對你而言沒有意義,如果不是蘇方。你已經看見蘇方,在灰色的夜裡,在冷漠的人龍
裡,在千萬個模糊的臉孔裡,只有他的臉和眼睛是清晰的,明亮的,像一支清新悠揚的歌
,一首杜牧之的七絕,隱約間蘇方仍是笑意滿臉,那張笑容就是足以解釋一切的原因。
蘇方帶你去住他家,夜裡睡在他的房間裡,你們聽著窗外像是鬼哭神號的風聲,拼命
說話說上整夜,作為地陪兼保母,蘇方幾乎每個小時都陪著你,他家在海淀區,你們就在
那附近跑,你根本不在乎去哪裡遊歷,你只為蘇方而來。
然後你終於發現到一點不太對勁的地方,蘇方並沒有放假,他的學校還在上課。你生
氣,憤怒質問他怎麼可以這樣整天蹺課,蘇方卻笑著一擺手說,今天的課都是爛課,不上
也罷。
「總不可能堂堂都是爛課吧!蘇方,你給我去上課!」
「我上課了你幹啥呢。」
「一起去!」
蘇方一愣,又笑了出來:「那我白花錢了。」
「花什麼?」
「讓他們給我寫筆記,一張……」蘇方擠擠眼睛,硬是把那個價錢給吞進肚子裡。
於是假期的最後那段時間你陪他去了學校,坐在他旁邊聽課,他們睡覺打盹的情形比
在台灣你的學校裡要嚴重,蘇方卻抄筆記抄得勤奮,而你一直在走神,你眼裡只有蘇方。
那就像是你們都在台灣時一起上課的情景,你不想回去了,但是不可能不回去。
不可能不回家。
蘇方像你為他做過的一樣送你到機場,你們並不離情依依,你避免讓自己的心情過於
坦誠,而蘇方,他從來就是一個率性灑脫的人,他出去不容易,所以一直囑咐你再去找他
,食宿都不用煩惱。其實你們常用QQ聊天,電郵也沒有少過,雖然都在傳些學術性文章,
又不是一定要見面才能聯絡,你盡量平靜自己,平靜地笑著說。
蘇方笑起來,笑說,得,原來只有我想你,那你別來了,北京夏熱冬冷,你放了假還
是留在台灣吧。
你無法為自己辯解。你不能說,蘇方,你不知道我多麼想你,即使你不在,一直不在
,但是你的影子卻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滿心都是你,蘇方,我是一個已經被你魘住的人,
就算北京夏天會像火爐在燒、冬天冰天凍地,我還是有了錢就會來,你知不知道,蘇方,
不要說得好像我毫不在意,蘇方。
但你沒有說,只是笑一笑,上了飛機,回台灣,然後仍舊存錢,省吃儉用,每天都在
日用裡摳下錢來,四處打工,錙銖必較,只為了一年裡的那幾天,能見到蘇方。
畢竟是不瘋魔不成活,就這麼三年,你年年參加系上的參訪團往北京跑,從大三到研
一,你並不去想值不值得,這問題不需要去探究,這根本不該是一個問題。從大學畢業時
,你甚至想考對岸的研究所,但是家人一致反對,尤其是祖父,祖父的年紀已經太大,你
害怕忤逆他會有的結果,只好打消主意,唯一慶幸的是想去北京讀研的念頭還來不及告訴
蘇方,那麼他至少不會失望。
你考上原校的研所榜首,準備做三教合一的研究,蘇方也考了研,往近代文學史發展
,他笑說,他現在跟的老師還挺「大咖」的,說不定很快被邀去客座,他又可以去台灣了
。
於是你開始對系主任各方暗示,誰叫他偏偏是你老闆,而你又是你老闆的愛徒呢,正
好那一年系上的經費多了,近現代文學又一直是發展重點,而蘇方的老闆,真的還滿「大
咖」的,而且重點是,在網路電話裡邊笑邊講這兩個字的蘇方,聽起來真是可愛到罪惡的
地步。
於是你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全部精力和時間都耗在交流講座的活動上,終於熬到了
蘇方又來台灣的那天。那時候已經直航,蘇方跟他的老老師不用轉機,差不多下午就到了
,遠遠的,你看見蘇方,你不自禁地笑了,蘇方看見助教做的大牌子,臉上露出那種很感
興趣的笑容,然後看見了你。
你突然意識到蘇方的笑是不一樣的,他看見你時的笑容變了,然後他揮手,朝著你,
大大的用力的笑。
你覺得自己笑得像個白癡,但是蘇方依舊那麼可愛。
老教授雖然年紀大了,但仍舊充滿幹勁,一見到接待一行就直問什麼時候和其他人見
面吃飯,那是晚上的事,系上在一間不錯的餐廳辦洗塵宴,蘇方提議先去飯店放行李,結
果老教授進到房間就睡著了,蘇方出來笑著請助教晚上再來接他們,然後和你在飯店樓下
的咖啡廳喝茶。
真人就在眼前的感覺果然幸福到令人招架不住,明明今年才見過而已,你聽他邊笑邊
抱怨著自己天天窩在資料館裡翻那些上海舊雜誌的辛苦,「近視都加深了。」
他的眼鏡還是那一副。「換一副吧,用不合度數的眼鏡累得更快。」
「這時候換了眼鏡沒多久又要換了,省點好。」
「眼鏡可以換,眼睛就一雙,」你順手抽下他的眼鏡,竟然還是那副細框銀絲。「正
好你在台灣要待上一陣子,配副眼鏡也不用兩天,現在去吧。」
蘇方沒了眼鏡,眼睛笑得更瞇了,甩著食指哼了幾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那就麻煩你請你老師在我老闆面前多美言幾句吧。」
「你都是他的愛徒了還要美言啊?貪得無厭。」
你唯一貪得無厭的只有蘇方的笑,他的笑,他的調侃,他看著你的眼睛,有什麼東西
比那更令人想要。
他坐在計程車的後座,手反撐在下巴旁,目光專注地看著街景,而你專注地看著他,
這樣的景色很好,而蘇方慢慢地笑了。
「你們的路越做越漂亮。」
「你沒帶相機出來,改天帶了我再開車。」
「柏舟,我不是說房子或路燈……是你們在街上的人,常常都在笑,電視裡,新聞裡
,街上,你們的生活裡總是有一種自信,彷彿天無絕人之路,也許不是每一個地方,每一
個人都這樣,但這是一種氣氛,就像法國人愛浪漫,日本人很拘謹一樣,我喜歡你們這樣
子。」
「你要是論文寫不出來就跟我說。」你想起前陣子他在QQ裡跟你說,所裡有一個即將
畢業的學長自殺的事情,他話裡有種意在言外的徬徨,他也曾經說過,就是研畢了生活也
很困難,薪水不高,幸好他在北京還有個家,有個住的地方,但現在就已經很困難,什麼
都是……
蘇方只是笑一笑,你們都知道告訴你也不一定會有什麼解決之道,而事實是,蘇方會
面臨的問題不僅只是論文,還有將來的工作與許多其他,生活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從
來不是,而蘇方比你更辛苦,你知道,也心疼,但是無能為力。
「柏舟,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你信仰什麼,我說的不是宗教,而是你心裡,是什麼
東西在支撐,」蘇方沒有看著你,彷彿看著你就說不出那些話,他仍舊看著東區的街景,
這時候有些塞車了,來來去去的人們,各自穿戴得整齊美麗,他彷彿在觀察他們臉上的笑
容。
「在我那裡,你知道,已經不信儒家,宗教也不一定能支撐,我們的心理狀態和從前
的中國人已經徹底不同了,雖然在同一塊土地上,但是歷史的斷層太大,讀書……唉,讀
書,」蘇方笑了笑,又說:「結果時局太快,國家發展太快,什麼都適應不了,於是只好
信仰最實際的,信仰金錢,權勢,彷彿這些就已經夠了,但是柏舟,我總是覺得應該有什
麼更多……更貼近生活的東西,不是更偉大的,但是更……更核心的,讓人知道是為什麼
而生活的東西,如果不知道那是什麼,那麼有再高的學歷,有再好的工作賺再多錢,其實
都是白費。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我心匪石,那是很堅定的一句話,但是有什麼深深相信的
東西,就算不全是為它而活,那也就足夠了。」
他看著窗外,輕輕地嘆息:「我喜歡台灣,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才會有像你這樣的人,
柏舟,這裡的人……好像總是相信日子會更好,活著是有什麼原因的,不是單純活著,而
自己不會被淹沒在人海裡……你知道,大陸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會被人遺忘。」
我記得你啊,蘇方。你在心裡想。蘇方,你一直踮在我心裡最軟的那塊地方,就算你
不知道。
「那麼喜歡台灣,你想辦法來這裡吧,來這裡工作,我可以照顧你。」
你脫口而出,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說。
但蘇方卻毫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你會講那些話,依舊神色自若,而答案也早就已經
預備著放在那裡,就等著被說出來:「沒辦法,柏舟,我的祖先,我的家,我的根,終究
還是在中國。」
你為蘇方挑了一副粗框銀灰色的眼鏡,還順便重量了度數,幾天後拿到新眼鏡,蘇方
就一直戴著,沒有再拿下來。
「我們那沒這種款式的,」蘇方邊說邊做作地挑了挑眼鏡,擠了擠眼睛眉毛:「挺『
潮』的,多謝你了。」
你笑得要命,七手八腳要從包包裡翻出數位相機,蘇方笑著撲了過來阻止你,結果扭
打了一陣,還是笑得不行。
那一陣子你雖然不能住在飯店裡,但還是一早醒來就去看蘇方,恨不得一整天都和他
在一起,就算不行還是盡量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但是又得稍微保持距離,不讓那些等著
找你八卦的助教同學們發現什麼端倪。一連串的講座、飯局和出遊(那位老教授真是異常
的有精神,老當益壯),每天從早忙到深夜才能回宿舍,很累,只是你實在太樂在其中,
連身體已經太過透支體力也不自知,差點起不了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發了高燒。
室友幫你請了校醫到研究生宿舍,掛了點滴開了藥,然後讓你在宿舍裡睡覺,你打了
電話給老闆,還沒來得及告訴蘇方就陷入昏睡。
幾個小時後,你醒來,發現是蘇方在擦你的臉。
「你來?」
「主任跟我說你病了,老師臨時被請去演講,主任就叫我來看看你,他今天會幫我照
顧老師。」
老闆!謝謝你!不枉我平常幫你監考改考卷看報告作論文摘要代筆研究企畫潤演講稿
當搬家苦工免費當助教約談輔導學弟妹還接送你家小孩補習看病買生日禮物教他們算數學
當安親班老師,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謝謝你,老闆!──你在心裡大喊,趁著蘇方去倒水
讓你吃藥的時候。
吃完藥,蘇方坐在你旁邊說話,你怕他無聊跟他說了筆電的開機密碼,他說好歹要等
你睡著才能玩,於是你趕緊閉眼睡覺。
然後你做了一個夢。你在醫院裡,躺在病床上的是蘇方,你不知道這裡是台北還是北
京,是台灣還是中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蘇方在那裡,他睡著了。不是很嚴重的病吧,蘇
方的臉色是紅潤的,也許只是睡著了,你喃喃著叫了幾聲蘇方,他沒有醒來,於是你帶著
微笑偷吻了他幾下,從額頭到臉頰,最後吻在唇上,他的嘴唇豐潤柔軟,眷戀不捨的你吻
了許久,然後伏在他身邊,聽著他的心跳在夢中陷入更深的夢裡。
醒來時,你還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回想那個夢,那是一個好夢。其實更限制級的內容
你不是沒有在你的夢裡出現過,你不大有發洩的習慣,所以時常累積太多壓力,那樣的夢
通常模糊,只是事後想起直覺認定那是蘇方而已……這麼清晰的景象與觸感,卻是第一次
。
勉強想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蘇方捲著身體睡在你旁邊,他的睡相從不規矩,但那模樣
卻非常委屈自己,只佔著小小的部位,桌上筆電開著,你不設螢幕保護裝置,桌面上的兩
個大男孩對著鏡頭咧開大大的笑,身後是一片雪景,北京的雪。
於是你拔了點滴的針,稍微側過身,讓蘇方分享你的床。你想像夢裡那樣偷親他,卻
又不敢冒任何風險。只是那夢裡的觸感彷彿還留在唇上,如此真實。
很快的,你又要送蘇方走。他的老師收到一堆禮物,幾乎可以堆成小山的茶葉、酒、
簽名贈書和地方名產,蘇方還妄想將它們全都塞進行李箱或是靠他一個人提回去,你硬是
拉著他打包到深夜,隔天親自開車載去寄,然後就去機場送他上飛機。
在等候登機的時候,你突然覺得和蘇方沒有什麼話可說,不是因為老教授在旁邊,你
和蘇方的話題沒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而且你們對彼此都一直很坦然,蘇方今天有些沈默
,雖然還是和平常一樣並不吝嗇笑容。
你想努力找些話題,但試過幾次之後突然覺得那令氣氛尷尬,不是因為蘇方,也不全
然是因為你,是因為你們之間。你們已經像這樣告別太多次了,彷彿一切承諾下次再見的
言語都已經成為令人疲憊的常態,並不是承諾令人疲憊,也不是分離令人感傷,而是因為
你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
這早就應該結束了啊。
你看向蘇方,卻又覺得看著的不是他。
他知道了嗎?
你想起散落在自己身邊的種種證據,你的桌面,你的相本,你貼在桌上的Memo,你擺
在桌上每天都看的紀念品,那些都是蘇方。
但是不論你如何努力,用那些影子、那些複製品,真正的蘇方,都不能留在你身邊,
不論你如何努力,你都不能留在真正的蘇方身邊,就算可以,那也不會是你最想要的那種
方式。
已經四年,也快要五年了,你能夠像這樣持續下去多久?不論蘇方會不會知道,你曾
經以為你並不在乎,而一年又一年,這樣用盡一切努力去見他,再分離,你在飲鴆止渴。
你一直不讓自己意識到自己多卑微、多絕望。
但是即使如此,你也完全無法怨怪,就如同你想不起來你曾為蘇方做過的任何事情,
到底做了什麼,到底多麼辛苦,那都不重要,你只是為了蘇方,為了他的高興,為了看他
笑,所以你連一點點埋怨無法擁有。
Life isn't fairytale. 你們不會有任何可能,你們不會有一條路通到從此幸福快樂
的那個結局,你早就知道,也自認自己不會那般不切實際,但其實,你還是會偷偷希望那
是可以期盼的。即使一部份的你永遠都活在現實裡。
蘇方也是一樣。他努力地活著,努力地生活,努力的,在他的社會裡辛勤耕耘,你的
夢想不切實際,那就只是夢想,而夢想的本質在於它的不可實現性。
一直以來,你不能勉強現實接受你的夢想,只好一再勉強自己去追逐那不可及的夢幻
泡影,但是,已經不能再繼續了。你已經二十四歲了,已經一腳踏入社會,很快就要開始
背負自己的社會責任,立業之餘還有成家,你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蘇方是你心裡
的全部,但無法成為生活的全部,所以,應該把心裡的空間清出來了,蘇方。
蘇方坐在你的不遠處和教授說話,你看了看儀表版的時間,你該送他走了。就和靜默
無聲地喜歡上他,甚至愛得不可自拔一樣,默默送他走吧。
他當然可以永遠是你的朋友,再也不會有人與你分享這麼多的心事與煩惱,再也不會
有人像這樣與你維持這麼長而濃厚的友誼,只有蘇方。但是你已經不能只為了見面,再三
勉強自己涉水而過。
你想起那首蒹葭。從前上詩經課時,你們為了那伊人究竟是誰而爭論不休,有人說那
是賢君,有人說那是不可得的愛人,有人問他到底求得了沒有,有人認為重點只在於追尋
的堅定,而你,你一次次地涉水而過,為了你的伊人,但這首詩該結束了,到最後沒有人
知道,溯游從之的那個人究竟有沒有得到他的伊人,沒有人知道,這就是詩的結局。
並不是不想再追尋,而是已經不能再那樣做。你終究沒有那麼勇敢,路漫漫其修遠兮
,你卻不能上下而求索,哪怕如此渴望,你卻必須活在現世。
於是你默默地對著自己微笑。
時間到了。蘇方一手扶著老教授,一手背起自己的隨身行李,帶著微笑與你道別,你
和助教一起送他們進登機口。
你看著蘇方的背影。
那是你第二次送他。
現在回去之後,你依舊要面對自己心中那個空洞,你很清楚,那並不是下定什麼決心
就能逃避的事情。
但是要用什麼東西補滿呢?回到遇到蘇方之前的那個你,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辦到?
你閉上眼,努力地想,拼命地想,但腦中一片空白。
蘇方,蘇方。你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
你想起那夜,在北京的國際機場,那一夜,雪似粉塵,萬物如霧,一切都模糊而灰暗
,你只看得見蘇方。
你想起那夜,在你的寢室,你聽見敲門聲,然後他開門,就這樣打開了你心中那個無
法填補的黑洞,那夜蘇方穿著白襯衫,走廊上沒有開燈,他步入有光之地,如此不可阻擋
,你無法抵抗,你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抵抗。
蘇方,蘇方。
你甚至沒有聽見助教的叫喚,你睜眼,往前跑去,透過一層玻璃,你看見蘇方正在排
隊要過金屬探測門,海關人員扶著老教授慢慢走過去,蘇方已經開始掏著口袋將雜物放在
籃子裡了。
蘇方!回頭看我!蘇方!回頭看看我!
你在心裡大喊。
回頭,回頭蘇方!只要你回頭,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裡看著你,等著你,快回頭,蘇方
,只要你看我一眼,讓我知道……給我一點希望,蘇方,給我一點希望!
你雙手貼在玻璃上,拼命看著遠方那個人。
你沒有搥打玻璃,沒有發出聲音,你只是絕望地看著快要走過門的那個人。
回頭,不然我就真的必須要忘記你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這裡,蘇方。回頭,我
只要一眼。
那一瞬間比過去的四年還要漫長難熬。
你已經看見蘇方踏出那一步了,就要過那道門了。
然後你看見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依舊如蜜,只看一眼就讓人甜得滿眼滿心,他看著你
,微微挑了眉,彷彿在問,你怎麼還在啊。
蘇方用力揮了一下手,無聲地對你說,快回去吧你,別擔心我。
你勉強撐開一個難看的笑,還是睜著眼睛,連眨一下都沒有,你的眼睛痛到你怕裡面
會有淚水。
蘇方回頭看了你一眼,笑了一下,揮了手,然後腳步輕快地通過探測門,領回背包,
又扶著教授走到更遠更深的地方去。
你一直看著他的背影,但是那一瞬間他的回眸在你心裡不斷重複上演。
他回頭了,就那樣。
於是那一瞬間,你心裡有了答案,蘇方問你的那個問題,答案就這樣自己成形。
你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閉上眼用力揉了揉。
蘇方啊蘇方,我爸信佛,我媽拜觀音,我相信人文主義,我投票給那個捍衛環保的
Green Party,我相信很多事情,我相信人永遠有值得努力的事情,我相信人可以單純為
了同理心而付出,我相信孟子說的善性,我相信很多事情。
但是在這一切之外。
我信仰的是,你回頭的這一瞬間。
彷彿你真的已經聽見我心裡的話。
我心匪石,蘇方,我心匪石。
蘇方,蘇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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