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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個又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在他面前跪下時,伊賽斯感到一陣恍惚。模糊、柔和、帶 著奇異的狂喜與令人恐懼的悲哀,愛憐、絕望、哀傷與甜蜜,許多種預感揉合成為一種令 他恍惚的東西,比所有得到神啟時的悸動都要來得強烈,強烈得叫人暈眩。   伊賽斯想要閉上眼睛,他幾乎忍受不了這折磨心臟的痛楚,但是他又猶豫,因為他們 之間只有三步之距。   當雷蒙跪著抬頭望向他的王子時,伊賽斯看進他的眼睛,那如迷霧般深沉的灰色突然 令他鎮定下來。還能有比這更銳利、更漂亮的眼睛嗎?他竭力使自己不要顯露那些喜悅, 但似乎沒有做得那麼成功。   我一直知道他會來的,我一直知道。今天早晨,他就在我的夢裡,向我走來,我一直 知道。   「殿下,」隨行的王室儀仗官出聲:「請容我為您介紹,這位是藍布頓伯爵,雷蒙大 人,他已在卡西雅斯向陛下宣誓效忠。」   三年前他在碧砂堡離開我時還只是個傭兵,那時的他好髒啊,但我卻好想把他留在身 邊,他得作我的騎士,可是他卻堅持離開。而現在他又來了,而且成了伯爵,依舊不會成 為我的……但畢竟,他來了。   「我知道你會來的。」他忍不住脫口而出,「藍布頓家的繼承人,你真令我吃驚。」 伊賽斯覺得自己在笑,卻控制不住。怎麼會有人如此幸運呢?諸神畢竟聽到了我的祈禱, 眷顧著他。   「能夠謁見王子殿下是我的榮幸,」雷蒙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半點沒變,「我渴望 得到王子殿下的祝福。」   伊賽斯於是踏出第一步,同時在心中怒斥自己:別顫抖,你這懦弱的東西。別顫抖。 別讓他察覺,不許讓任何人察覺。   他踏出第二步,雷蒙臉上的微笑幾乎令他猶豫了。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渴望,為什麼 ?   第三步的距離留在他們之間,伊賽斯將指尖輕輕滑過雷蒙的眉心,「願諸神保佑你, 伯爵大人,願星辰照亮你的黑夜。」   那一瞬間,伊賽斯幾乎以為雷蒙會抓住他的手指,但他壓抑住那股顫抖。   「感謝您,我的王子。」藍布頓的伯爵低聲說道,然後他才輕輕握住王子的手指,放 到唇邊親吻。他的嘴唇燙得像火。印在手指上的觸感讓伊賽斯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咬得 很快,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怎樣奇異的渴求。   「但願您能在靜語島找到屬於您的平靜,」王子命令自己找回最冷靜而且最有禮貌的 口吻,「也許您願意讓我招待您共進晚餐,但現在,請原諒我必須參加讀經與祈禱。」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在逃跑。伊賽斯告訴服侍王子的僕人們說要洗手,然後快步走進廁 所裡。他所在的這棟塔樓供祭司專用,每一處都打掃得非常乾淨整潔,廁所用大理石砌成 ,隨時放置著各種藥草,而且一天清理三次。王子關上門後便用手遮住了臉,蹲在角落全 身顫抖起來。他吻了我的手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伊賽斯抱住了手臂,拚命想壓抑顫抖,卻總是徒勞無功,直到他親了親自己的手指─ ─無意識的,嘴唇還停留在手指上的時候他就驚呆了。我為什麼這樣做?   從不缺席午後讀經的王子隨即拋下僕人,走向醫員們負責的塔樓群。靜語島上所有的 病人傷患都必須來大神殿求助,神殿裡的祭司和醫員無償照顧病患,並接受各種物品的餽 贈作為感謝的禮物。島民們通常送上小麥、水果、魚或者蜂蜜,工匠、貴族的僕人與港口 的工人付錢,但祭司們也樂於收下孩子贈送的花環與一個誠懇的親吻。   而病患們集中住在神殿西邊,由數座塔樓組合成的建築裡,伊賽斯幾乎每天傍晚都會 來此探望病患。他在入口處遇見羅諾德修士,對方對於王子此時的出現十分驚訝,「殿下 ,您這時候應該在讀經,您身體不適嗎?」   伊賽斯用自己最有威嚴的語氣說:「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米拉斯祭司諮詢。」羅諾 德立刻微微鞠躬離開。伊賽斯覺得自己並沒有說謊,但他仍對修士感到些許抱歉。羅諾德 的老師是提曼祭司,提曼祭司的老師的老師則是米拉斯祭司,他是靜語島上年資最深、年 齡最長的智者,或許放在全奧塞亦如此。伊賽斯的父親即使身為瓦達爾,祭祀不順時偶爾 也會徵詢這位長者的意見,當小王子來到靜語島時,國王指定他擔任導師之一。   有些傳聞說米拉斯祭司已經超過兩百歲,但實際上他今年剛過一百零九歲的生日,儘 管年邁卻一直十分健康,三年來每天為小王子講課,直到一個月前因風寒而臥床至今。   醫員說他剛吃完午飯,正在休息,於是伊賽斯進了臥室,年邁的祭司半躺在床上,閉 目彷彿沉思。午後的陽光令老人的臉看來十分蒼白與虛弱,他的長髮早已掉光,牙齒還幸 運地保留著幾顆,但鬍鬚就沒有這種幸運,光禿的下巴充滿細密的縐折,彷彿樹的年輪。   儘管如此,當小王子走進臥室的當下,米拉斯祭司仍舊醒來,疲憊地轉頭對他微笑, 「殿下,我正感覺到您會來。有隻獵鷹來到靜語島了,雄壯矯健的鳥兒,是嗎?」   「正確來說,是矛隼。」   老人輕輕噢了一聲。   伊賽斯在床邊坐下,一如往常,每天傍晚他們都會這樣談話,「老師,我覺得很困惑 ,他來了,就是我經常提起的那個人。」   「那個北方人,紅髮,灰眼,對您非常溫柔的人。」   「他叫雷蒙。」   「聽起來是個勇敢精壯的北方人。」祭司尋思著,「他答應過很快就會和您再見面,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他隨著藍布頓家來靜語島嗎?」   「不,他就是藍布頓伯爵,他剛去完卡西雅斯宣誓效忠,然後來看我,就在剛剛。」   「您說過他是一個傭兵。」   「我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晚上我會問他。」   「這豈不是很好嗎?看來諸神聽見了您的祈禱。」   「不,這並不好,」在年邁得像是他祖父的米拉斯面前,伊賽斯才願意露出孩子氣的 一面,「我想要他作我的騎士,但他現在成了伯爵,我應該要生氣的。」   「但不知為何,您似乎並不生氣。」   伊賽斯突然感到一陣臉紅,他想起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他得知道那個手指上的吻是 怎麼回事,那麼甜蜜又那麼灼熱,彷彿會將他的皮膚燙傷。   「我得說一件事,但先答應我你不會笑。」   「我不會笑的,殿下,」老祭司收起唇邊的微笑,「我鄭重起誓──儘管您是如此可 愛,總是帶給我無盡的歡樂,但這一刻,我絕不會笑。」   於是王子鼓足勇氣將那個吻的事情說了出來,但他省略了最初見到雷蒙時那種近乎神 啟的預感,而這換來老人的一陣沉默。   「老師,我是不是犯了什麼戒律?我想保持冷靜,但……」   「這沒有什麼不對,親愛的孩子,你才十五歲,青春、歡笑與愛情之於你,就像春天 之於玫瑰。」   伊賽斯感到有些受辱,「我是神血的穆拉泰爾。」他不應該這麼容易受到誘惑。   「的確,但哪怕是最虔誠的穆拉泰爾也只能在成年許久後才決定是否立下守貞誓言。 」老人枯瘦的手安撫地蓋上王子的手背,「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請您謹記,世上所有的 愛都出於諸神的恩賜。」   「我不認為……」伊賽斯啞口無言,最終猶豫著說,「我認為這與愛沒有關係。」噢 ,是因為那神啟……我早就知道他的命運與我有關,早在他第一次救了我的時候,早在苦 鹽港,早在金橡城,早在我渴望將他留在身邊的時候,諸神早就給過我啟示,否則為何我 如此渴望讓他成為我的騎士?否則為何在碧砂堡重逢的時候,我是如此快樂?諸神將他的 命運和我安排在一起,他是注定要保護我的騎士,一定是這樣的。   然而有另一個微小的聲音在他心裡抗議,儘管如此,這卻無法解釋那個吻啊,有那麼 一瞬間,你希望那火熱的嘴唇印在別的地方。   這太令人感到羞恥,伊賽斯立刻向老祭司告辭,他實在沒辦法繼續坐下去了,否則一 定會被看穿。   回到房間時,伊賽斯想了幾個理由來搪塞沒去讀經的事情,但他又很快發現了新的困 擾──他邀請了雷蒙共進晚餐。諸神在上,他到底該不該去?   後來他苦惱得睡著了,醒來時不得不承認自己幾乎還是個孩子,那時已經是黃昏,王 子的侍從前來報告,儀仗官在等候王子,引領他去與伯爵約好的晚餐。   我至少該洗個澡啊,但是沒時間了。伊賽斯猶豫著。我這樣看起來肯定很邋遢,而且 我根本沒準備好見他時要說些什麼,不行,這樣太糟糕了。「告訴他我身體不適,明天中 午我再會見伯爵。」   侍從照辦,並且帶來了醫員與灰僕照料生病的王子,這又讓伊賽斯後悔自己的謊言, 他只好說是胃痛,並且在那之後向諸神祈禱得到原諒。   正當伊賽斯專注於祈禱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敲了敲他的窗戶。在黃色的玻璃窗外有個 人影,王子一瞬間止住了呼吸,懷疑是刺客。但即使隔著玻璃,他還是能認出那頭鮮豔的 紅髮,於是伊賽斯猶豫著走過房間,輕輕將窗戶往外推。修士與年資低的祭司們都住在神 殿裡的塔樓,但身為王子,伊賽斯得到了穆拉泰爾家族在靜語島神殿旁的別墅,而王室身 份所需的僕人、侍衛與隨行官員幾乎都同住在這間大房子裡。   王子的房間在三樓,伊賽斯簡直不敢想像雷蒙是怎麼爬上來的。   紅髮的伯爵蹲低身子,在伊賽斯打開窗戶後雙手撐在窗台上,一縱身便輕巧敏捷地進 了房間。   「你怎麼爬上來的?這裡好高啊。」   雷蒙半跪著微笑,「只要是用石頭堆成的房子和城堡就能爬,磚頭比較難一點,它們 形狀整齊,但有藤蔓的話就非常簡單。──殿下,您好嗎?我聽說您身體不適,但柯萊恩 爵士不許我探望您,我很擔心,只好另闢蹊徑了。」   「我很好,多謝你的關心……伯爵大人。」王子猶豫著伸出手讓他親吻,雷蒙於是溫 柔地吻吻他的手背,並且低聲回答:「請您像以前一樣叫我的名字好嗎,我的殿下。」   「雷蒙,」伊賽斯隨即回應,然後又覺得自己太過……到底太過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柯萊恩爵士討厭所有來見我的諸侯,他是國王陛下的人。如果可能的話,對他的態度 好一點。」   「我的王子,」雷蒙歎了口氣,「這三年您過得好嗎?這問題我憋了一整天了。」   伊賽斯張張嘴,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父親死了,母親死了,他的哥哥又是那樣的人… …伊賽斯不確定在成年之後,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命運。「我現在很好,你來看我了,我很 高興。」這是真的,只要雷蒙在他身邊,伊賽斯就有一種奇特的安心感,那是某種就連父 親和母親都沒有給過的溫暖。他是注定要保護我的騎士,一定是這樣的。   雷蒙再次珍惜地吻吻他的手背,然後才慢慢放開。「您想出去散散步嗎?我聽說靜語 島西邊有著舒適安靜的沙灘,東邊則有迷人的岩洞,拍打的浪潮有三人高,另外,我來神 殿的路上看到樹林與草原上的花都開了,而且今晚天氣晴朗,在群星閃爍的夜空下散步肯 定比祈禱有趣多了。」   走到海灘時必已天亮,伊賽斯知道雷蒙只是在引誘自己出去透氣,他固然十分心動, 但事實卻是國王的守衛絕不可能讓他們在夜晚離開別墅,「柯萊恩爵士不會答應的,他負 責保護我。」   「柯萊恩爵士不必知道,」雷蒙笑著站了起來,「我怎麼來就怎麼出去,您只要多穿 件衣服保暖就行了。」   「……從窗戶?」   「從窗戶。」   「我……不會爬牆。」他不敢說這感覺很可怕。   「我怎麼會讓王子爬牆呢?您只要緊緊抱著我的脖子就行了。」藍布頓伯爵從懷裡掏 出一捆繩子,「加上這個的輔助,我們出入這裡簡直就像騎著巨鷹的盧卡斯一樣。」   「你早有預謀呢,伯爵大人。」伊賽斯點頭,「我得將睡衣換掉,請稍候。」   經過兩次漫長的出海航行與祭司生活,伊賽斯很懂得如何照顧自己,他立刻脫掉睡衣 ,換上輕便的外出衣,靜語島的春夜有些冷,他又另外加了披風與長靴,並且將長髮牢牢 束緊。   完成之後,雷蒙已經將繩子綁好,懸在窗外,他站在那裡凝視著伊賽斯,眼睛裡有種 王子難以辨識的笑意。我當著他的面換衣服,難道他覺得這樣做很失禮?但伊賽斯決定不 去追究這件事,「我準備好了。」   他以為自己也準備好了滿腔的勇氣,但看到繩子懸在整整三樓高的空氣裡,伊賽斯仍 舊遲疑了一會,「答應我你不會讓我摔下去。」   「絕不會,我會牢牢地抱緊您。」   這讓伊賽斯突然覺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一定是因為恐懼,不行,我不能顯露出來 。   雷蒙身上有著類似森林與露水的味道,有衣服裡的肥皂香,還有他的汗味。我記得這 個,去苦鹽港的路上,他抱過我好幾次,比母親抱著我的感覺還要溫柔安全。伊賽斯在他 懷裡閉緊眼睛,雷蒙單手抱著他,單手拉著繩子。伊賽斯感到繩子不斷滑動、滑動、滑動 ,然後雷蒙的雙腳落在地面上,他放開繩子,雙手摟住了他的小王子,低聲說,「我們到 了,看,我果然沒讓您摔下來。」   但成功落地之後他還是害怕,伊賽斯只覺得心臟從沒跳得這麼快過,直到放開雷蒙獨 自走了幾步路後才平息下來。   「我們在附近走走就好,別到海邊去,」他吩咐,「明天,或許我可以向神殿請假, 帶你去看養蜂人種的大花園,現在花全都開了,還有松木林,我喜歡那裡。」   「殿下喜歡的地方一定很美,我很期待。」   那一瞬間伊賽斯有股衝動,想叫雷蒙別再叫自己殿下,但他忍耐住了,結果一個分神 ,腳下差點被石頭絆倒,雷蒙敏捷地扶住了他,「讓我牽著殿下走吧,雖然月光明亮,但 您畢竟不習慣夜路。」伊賽斯喜歡他的手,但感覺就像回到小時候,而且一直以來,他確 實鮮少有與人肌膚相觸的機會,在微涼的春夜裡,那溫暖又粗糙的大手令他感覺十分舒適 。   「我會帶你去,但作為交換的代價,你得告訴我你怎麼當上伯爵的。」   雷蒙希望自己看起來不會顯得太過驚訝,但他的確還沒有準備好對伊賽斯說謊。他可 以對任何人說謊,不論何時何地,但對他的王子,雷蒙真心地抗拒這件事,那會讓他感到 罪惡。   「過程很無聊的,殿下,」都是些謀殺、陷阱、欺騙和骯髒的利益。他聳聳肩,「我 想主要是因為幸運吧。」   貴族不會有那樣輕率的聳肩,那是平民的動作。伊賽斯想著,他在靜語島接觸了很多 種人,祭司與修士不分出身,而現在他知道了平民的生活與煩惱,或者說,他自以為他知 道。伊賽斯發現自己對這樣的舉止並不感到厭惡,更甚者,他覺得這樣的雷蒙很可愛。   「想必諸神聽到了我的祈禱,我時常為你祈禱。」   雷蒙握著他的手稍微緊了緊,「是嗎?您時常為我祈禱?」   是的,幾乎每天。他幾乎脫口而出。「你答應過我很快就會再見,但你卻毫無音訊。 」   「我很抱歉,殿下,我真的很抱歉。」雷蒙的眼睛笑得彎了起來,絲毫不帶任何歉意 的模樣。   他們在月光下默默行走,走在氣息濃重的夜露與花香之間,雷蒙無時無刻不注意著王 子腳下的石頭,在必要時輕輕拉他一下,在他心裡,伊賽斯多少還像是當年那個八歲的小 男孩,儘管王子長得實際上比他預想的略高──比起同齡人,十五歲的伊賽斯算是修長了 ,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體型,面容時常沉靜如水,但偶爾露出的短暫的神情又像個孩子 。   那白淨柔軟的手像隻溫馴的小鴿子停留在他的掌心裡,他們牽手的方式像對情人,有 那麼一瞬間,雷蒙拒絕去想其他的可能性,他不知道自己期待這樣的時刻多久了,只有他 們兩人,安安靜靜地行走,什麼話都不用多說。他覺得自己已做過這樣的夢境許多次,而 此情此景本身就美好得像夢一樣。   等他發現時已經來不及躲開,某個單獨行走的神殿護衛向他們走來,雷蒙低聲說:「 您的兜帽。」伊賽斯隨即將帽緣拉低。出來前他已將頭髮綁好藏在帽子裡,就是害怕這種 情形發生。   「晚安,兩位大人打算往哪裡去呢?」   伊賽斯認得這聲音,但一時想不起名字。他戴著祭司才能使用的刺繡黑披風,即使不 出聲對方也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他只祈禱雷蒙可以把對方趕走。   「只是散散步而已,大人。」雷蒙與伊賽斯貼得很近,彷彿隨時預備將他藏在身後。   「我能看看這位祭司的手指嗎?」   伊賽斯立刻伸出手,他知道護衛需要檢查他是否屬於立下守貞誓言的祭司之一,守誓 的祭司身上紋有不同的刺青。只要沒有立誓守貞,祭司偷情這件事本身並不算犯罪,除非 因愛情與過度的性欲而導致神力失常,從而影響祈禱、冥思與祭祀,所以祭司和修士們大 多致力於消滅情慾,極少人對之採取放縱,偶爾的失常則在神殿默許的範圍內。   那護衛顯然也不想多做糾纏,糾正祭司的不當行為並非他的責任,而這位祭司顯然十 分年輕,也許只是一時的好奇或者遊戲,最重要的是,他無力干涉貴族。   「伯爵大人,在靜語島上做這種事情並不受到歡迎,請您記得這句忠告。」   一直到護衛走得很遠之後雷蒙才低聲說:「沒事了,殿下。」   伊賽斯忍不住低笑,「他以為我們在偷情嗎?」   伯爵笑了笑。我倒真希望能這樣想呢。「大概是的,否則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如果他發現我是誰該怎麼辦?」   「您不用擔心,我先把他打暈再立刻送您回去,沒人會相信他。」   「他有配劍啊。」   「而我有拳頭。」   「這和小時候一樣,就像一場冒險,你和我。」伊賽斯露出微笑,「但我想回去了, 有點冷。」   「您從小就非常勇敢,」雷蒙禮貌地親了王子的手背一下,「請容許我護送您回去。 」   「當然,但別走這條路,這裡離神殿太近了。」他指出另一條繞開神殿的路,「再走 捷徑穿過山渣林就能回到我的房間下面。」   他們的新路線會經過幾棟貴族的別墅,藍布頓家的別墅則在稍遠處。   靜語島是直屬於瓦達爾的領地,大部分的貴族在此都有別墅,集中在神殿的南邊,部 分則散落在農村與田野間。軍隊禁止踏上靜語島,但歌手、樂手與小丑則被容許與服侍的 家族隨行,大多數來島上養病祈福的貴族都以此作為娛樂消遣。   他們行經一處小丘下的陰影,雷蒙放開王子的手,改而摟住他的肩膀,以免他滑倒, 這時沿山丘而建的別墅裡傳來柔美清亮的豎琴聲,雷蒙不禁抬頭望向燈火處,那旋律聽起 來有些耳熟……   「你喜歡音樂嗎,雷蒙?」   「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這首歌彷彿聽過。」   「這是『以玫瑰之名』,歌頌碧琳妮絲三世……和她在綠玉河豢養的情婦。」   「情婦?」   「情婦。但是那位小姐後來犯下重罪,毒害碧琳妮絲女王的獨生子,所以她的名字從 歷史和歌謠裡消失,她本來只是個平民的女孩……這是首悲傷的歌。」   「我不記得……但這歌名很好聽。我記得穆拉泰爾的女王使用玫瑰王冠,是這名字的 由來嗎?」   「不,穆拉泰爾本來就喜歡玫瑰,紅玫瑰,」伊賽斯忽然停下,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 要提到這件事。「不過……它就只是首歌而已。」   「您母親也送過我紅色的玫瑰,啊,不過我無法懷念這件事。」   「我母親?為什麼?」伊賽斯從不知道這件事。   「那是在……」雷蒙似乎猶豫了一下,但仍舊決定誠實回答:「我在金橡城離開您的 那一天,希琳王后召見了我,把我遣回奧塞,那時她正好把玩著一叢新摘的玫瑰,於是拔 了一朵當作贈別禮。」他彷彿因往事而嘆息,「她是您的母親,我無意抱怨,不過,已故 的王后陛下對我可真是沒有什麼好感。」   伊賽斯感到無言以對。如果母親知道玫瑰對穆拉泰爾來說有什麼意義的話,就絕不會 這麼做……當然,她不知道,因為父親的玫瑰並不是給她的,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只有責 任和義務。父親從沒愛過她,正如他也從沒愛過幼子一樣。   幾乎所有的穆拉泰爾一生都只會選擇一個同床的伴侶,而像他父親這樣因為不可抗拒 的因素不得不續弦的例子非常少,以神血的天性而言,這恐怕是件非常痛苦,或者非常難 以忍受的事情,但伊賽斯知道他的父親承擔了下來,這是他應盡的責任。每個人都有自己 應盡的責任。   因為想起了父親,伊賽斯感到有些低落,雷蒙背著他爬回房間後便告別離開,王子難 過地發現又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爬進被窩時,他覺得好冷。女孩們可以遊戲談天直到深夜 ,在同一張床上互相取暖睡覺,但男孩不能這樣做。伊賽斯在三歲之後再也沒跟母親一起 睡過覺,就連做惡夢時也要獨自忍耐,不能哭泣,否則會令國王發怒,他是個嚴厲的父親 。   儘管如此,我還是失去了他。如果彌利勒斯對我再好一點就好了,我才不想當什麼國 王。他覺得有些悲傷。   那晚伊賽斯做了個夢。他夢見小時候的事情,當他在許多祭司與修士的照顧下穿越半 個王國,預備從北邊的港口逃亡到潘佛拉的路上,雷蒙在他的身邊,保護著他。有一次, 隱藏身份的騎兵攻擊他們的隊伍,雷蒙一把將他抱起,搶了匹馬往森林飛奔而去,伊賽斯 夢見的就是那一天。他在雷蒙的懷裡,被披風整個裹住,馬兒不斷狂奔,他被雷蒙緊緊抱 在懷裡,寬大溫暖的懷抱,比父親母親給過的溫暖還要叫人眷戀……但突然間,伊賽斯覺 得自己醒了,又彷彿還在夢裡,四周一片黑暗,卻又十分溫暖,他仍在那個人的懷裡,那 原本印在他手指的吻如今落在他的臉上、嘴唇上,這樣火熱又甜美,而床是如此柔軟,他 們的身體貼在一起,摩擦,搖動,像在馬背上,前後搖晃、搖晃、搖晃──   隔天清晨,年輕的小王子簡直羞恥得不知如何是好。夢遺對年輕的修士來說十分正常 ,儘管他們經常飲用消除慾望的藥茶,這種事情仍舊難免發生,但伊賽斯知道自己身為神 血,應該更加──更加寡欲,更善於自律。   他深深責怪自己,也責怪雷蒙。這太羞恥了。我再也不想離開這個房間了,也再也不 見他了,絕對不要再見到他,絕對不要。這麼想的時候,伊賽斯蹲在地上,臉埋在雙手間 ,燙得幾乎要燒起來。他連睡衣都沒換,兩腿間因潮濕而感到涼涼的,好詭異。   但是伊賽斯也知道,只要雷蒙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會不可阻止的受到誘惑。就像昨晚 ,他只因為一句話就逃出了房間,清醒後再想這件事,覺得那就像作夢一樣……一個孩子 氣的夢,我怎麼會做這麼不經思考的事情?都是雷蒙害的,都是他,跟他在一起,我就變 得和以前一樣了,像個小男孩,不行,我明年就要成年了,我得堅強起來,負起責任……   但一想到中午又要和雷蒙見面進餐,王子又沮喪得只想蹲下來縮進房間的角落。再也 不想見到他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55.52.74
SHE20032:小王子好可愛 >///< 11/03 00:52
thewaymilky:好可愛啊!!大翻盤 11/03 00:53
s851959:這邊的內容比鮮網多,好甜蜜的小星星阿 11/03 01:33
s851959:伊賽斯的媽媽應該是希琳皇后,里雅是他哥哥的王妃嗎? 11/03 01:46
我記錯了,感謝抓蟲,真心感謝! ※ 編輯: lotusilent29 來自: 111.255.52.74 (11/03 0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