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蒙總是記得某個夜晚，他的小王子第一次在他懷中入睡的時候。小親親，快睡吧，
甜蜜的小可愛，小親親，快長大，怪物不會來。他們搶來的黑馬繫在樹邊，垂著頭打盹，
他則抱著小小的王子爬上樹睡覺，手裡還緊抓著劍，防範野狗、山貓或狼。
他不敢點火，怕引來別的東西，在皎潔的星光下，小王子像團軟綿綿的小毛球、小貓
咪，乖乖窩在他懷裡，小小的眼皮忍不住合上又撐開，於是雷蒙輕輕哼唱他依稀記得的搖
籃曲，小親親，我的小可愛。沒人對他這麼唱過，雷蒙不記得自己怎麼會知道這首歌，但
他記得沒人對他唱過。可愛的小嘴唇，就像花瓣一樣。雷蒙不敢點火，更不敢睡覺，於是
花上一整晚的時間看著這個可愛又漂亮的小東西睡著的樣子。
小王子身上還穿著他剝下來的虎皮，修士用灰燼混合藥水洗去血脂與防腐，讓他把毛
皮反穿在身上保暖，被騎兵隊攻擊時王子正好穿著它。幸虧如此，不然雷蒙真不知道怎麼
為他取暖，生火實在太危險了。毫無疑問，明天早上還活著的人會找到他們，他只需要撐
過一晚──但假如他們都死了，那些祭司、修士還有騎士，假如他們全都死了……假如他
們不必再去苦鹽港……
雷蒙忘了自己當時怎麼想的，但如果那時他能擁有後來自己磨練出的勇氣的一半，他
就會把這個可愛的小東西據為己有，不惜逃到世界的盡頭。如果真是那樣，該有多好啊。
雷蒙記得那個夜晚，而且經常在孤身一人的夜晚裡想起它，無聲地對自己低哼那首搖
籃曲，就像騎士時時磨亮自己的長劍一樣。他有過很多種武器：雙手、斧頭、長弓、匕首
、單手劍、雙手劍，甚至練習過長矛、長槍與騎槍，但只有一樣東西能讓他的心更加堅強
武勇，那個夜晚與它所代表的許多東西。雷蒙記得那個夜晚，但作為雷亞特，他卻幾乎忘
記了。
直到奧連恩‧瓦納輕聲安撫他的馬兒，讓牠安靜地入睡，那不是同一首歌，沒有同樣
的節奏，甚至不是同一種語言，但雷亞特卻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個晚上。它們一樣溫柔。
那讓他感到一瞬間的迷惘：我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離開我最愛的人？
為了孩子。雷亞特命令自己想了起來。亞卓始終是我的孩子，我對他有責任……雖然
對他而言我已經什麼都不是。雷蒙曾經承諾保護那個男孩，不是我。但我還記得這個承諾
。
伊賽斯對這件事並不贊同，也不高興，雷亞特很清楚。但他愛我，他也理解我是怎樣
的人，所以他會原諒我的。黑蜥與奧連恩爵士就是原諒的證明，如果國王當真生氣的話，
會把他丟到旁邊不理不睬，但與之相反，伊賽斯給了他一個戰士之子、一位虔誠的騎士與
一柄劍作為路上的護衛。
劍是好劍，銀白色的上好精鋼，劍柄與劍鞘看來平凡無奇，甚至異常樸素，然而劍身
卻極度輕巧鋒利，足見製造的工藝驚人。而且它還是長度剛好的手半劍。雷亞特知道自己
還會再長高，但不會像從前那麼高大了，他得習慣用短一些的武器。它讓雷亞特想起自己
以前的配劍，他在遺囑裡指定要送給亞卓保管，但其實更希望能傳給伊利……不知道伊利
在多維爾納過得怎麼樣？雷亞特毫不懷疑那孩子會被悲痛影響一段時間，或許是很長一段
時間吧，但如果諸神慈悲一點就會給他一個溫柔賢慧的妻子，並為他生下許多兒子，懷抱
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再看著他們長大，這無疑能夠治癒很多傷痛。
雷亞特記得自己在長弓嶺時做過一個夢，夢見他的小妹妹變成了女海盜，在東方的奇
特城邦間蒐羅各種寶物。他覺得這只是個夢，因為小貝拉曾經有過數十個類似這樣的稀奇
古怪的夢想，她也曾經想變成擁有藍色指甲的暴風女巫、美人魚女王之類的東西，海盜只
是其中一個最不起眼的狂想。但伊賽斯對此持保留態度，只說：『她還活著，而且活得很
好。』雷亞特倒是很同意這個預測，貝拉正是那種到哪裡都能想辦法活下去的女人，她很
剛強，有時也不介意變得柔弱一點以度過襲來的強風暴雨。奇怪的是，即使再也無法見面
，他也一點都不擔心小貝拉，但提到孩子們他便覺得提心吊膽。即使他們都成了男人，在
他眼裡還是一群追著雞跑的光屁股小男孩。
當黑蜥帶著兩條銀藍色的鱒魚回來時，雷亞特幾乎睡著了。奧連恩爵士就著火光安靜
地閱讀聖書，他的侍從與馬夫則在遠處的樹根下低聲說笑，他們身為兄弟，一個是繼承人
，另一個則是妓女生的私生子，儘管如此，兩人感情卻好得像雙胞胎。
一路上擔當廚師重任的黑蜥已在河邊將魚處理好，他用新的木叉將魚串起，雷亞特則
找出了鹽罐與麵餅。奧連恩爵士帶領餐前祈禱，他的侍從則從馬車中取出淡紅酒佐餐。
冬天已至尾聲，但夜裡的寒風仍舊不可小覷，雷亞特喝了點酒之後專心用火堆取暖，
眼皮又幾乎要黏在一起。騎士和神殿護衛照常開始了另一輪經文的討論，兩個男孩則有著
自己的小世界，拒絕第三個人的涉入。雷亞特逐漸開始覺得他們有些奇怪了，從沒見過兄
弟感情能好到像是新婚夫妻一樣總是形影不離。
這是他們從卡西雅斯出發後的第十九天，腳程不快不慢，尚未離開皇領，但若趕一點
的話也許能在藍布頓堡的紫玫瑰開花之前抵達，就這時節來說已經算是很順利了。雷亞特
知道這樣做其實是很愚蠢的，他只能去偷偷探望亞卓，絕不能透露真實身份，而只為了這
樣一次彷彿偷竊般隱密的探望就騎行過半個王國可不是普通人會做的事。
但我如果不去的話，從此以後恐怕再也無法睡個好覺了。雷亞特想起他可愛的王子略
帶鬱悶的臉龐，不由得感到心疼與內疚。這次回去之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可憐的孩子
，戴著那頂王冠總是讓他那麼疲憊。
……不知道尤列爾和法斯丹現在安不安全。雖然國王保證過會注意這件事，但……雷
亞特在帳棚裡歎了口氣，將劍調整好位置，擱在他的枕頭下，然後閉目睡著。
然後他夢見了伊賽斯。
國王穿著黑衣，那是他在臣民面前出現時的穿著，黑色、金色與銀色，穆拉泰爾的標
誌，黑衣、銀髮與金眸。雷亞特總是認定沒有任何一個神血國王比他的王子更美，過去沒
有，未來也不會有。貝爾對他真正的國王有著著名的評價：頭髮如純銀，雙眼如寶石，但
性格宛如精鋼，他是加拉勒斯的兒子。
不，他沒有那麼剛強。他也會疲憊、會厭煩，露出迷惘與憂鬱的神情……雖然他不會
總是告訴我為什麼。愛情並不代表全部的坦誠，愛情只是愛情。
雷亞特想走上前去撫摸那張滿是孤寂神色的臉龐，但很快發現這只是個夢，他只能看
著。伊賽斯在拭劍，那柄他送給男孩的劍，那柄毫無灰塵與傷痕的完美長劍，在瓦達爾的
手中發出了前所未見的銀藍光芒。他輕語著某種古老的咒語，劍身上的銀光幾乎變成了彈
動閃耀的火焰，將他細緻英俊的臉龐照得越發蒼白，但金綠色的眼睛裡卻有著雷亞特從未
見過的狂熱與專注。不知為何，那神情讓他只想跪著伊賽斯的面前，為自己對他犯過的所
有錯懺悔，懇求他的原諒。
他愛我。忽然間，雷亞特清晰地意識到這件事。但這卻讓他有種莫名的悲傷，彷彿有
什麼事情做錯了，但他還渾然未覺。然而他知道，即使開口詢問，國王也絕不會回答他不
想回答的問題。他從不說他不願意說的事。他永遠不會告訴我全部的事實。他只會讓我知
道我該知道的。在夢裡，這些真相凶猛襲來，像是數不清的箭矢穿越黑暗射進他胸中，變
成一連串的難以忍受的劇痛與哀傷。
為什麼？他想問。他還想說我愛你，但雷亞特莫名知道自己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音。如
果你聽見一柄劍忽然說出人的聲音會怎麼想呢？他們說瓦達爾可以傾聽植物與動物，但…
…這只是個夢，這只是個記憶。
告訴我為什麼，我要知道為什麼。他想著，然後一切在黑暗中模糊遠去，影像跳動得
很快……他看見他的劍被送進了某個陌生的異國宮廷，銀藍色的玫瑰……銀髮男人，他那
張英俊的臉是陌生的，但他身邊的女人喚醒雷亞特久違的記憶，那是希琳王后！
不，不對，那個少婦臉上掛著禮貌的溫雅的微笑，希琳王后從不笑，雷亞特知道她是
誰了，希菈，她的孿生妹妹。他們將劍送給了潘佛拉王，作為交換新娘的禮物。
那彷彿只是一眨眼的記憶。
現在他看見的是一場陌生婚禮。陌生的廳堂與陌生的臉孔，唯有牆上的旗幟是熟悉的
風景：黑底銀邊金王冠旗作為王旗掛在最高處，其下是兩面長旗如瀑布般垂落，利肯家的
灰色城堡，還有他未曾見過的黑底金水晶。金水晶似乎讓雷亞特有些模糊的印象，但他卻
不及深思，高台上的新郎與新娘便開始宣誓。
主婚人是有著神血之冠的年輕男人，棕髮間銀絲閃耀，但他的皮膚與眼睛與常人無異
。新郎看來高大而堅毅，但臉孔平凡無奇，既不英俊也不醜，眼睛裡卻充滿剛強和決然。
這不是一雙新郎該有的眼睛，裡面毫無不安或喜悅。
新娘的眼裡卻洋溢悲傷。她低垂著纖細的頸子，雙手呈上閃耀著銀藍光澤的無瑕長劍
……雙生子，分享了同一份記憶。雷亞特清楚地感覺到這點。那不是他的劍，但兩柄劍出
於同一人之手。新娘說著陌生的語言……古奧塞語，她在起誓。雷亞特不可能聽懂這語言
，但他知道她在說什麼：作為我的夫君……保護我、成為我永遠的磐石與倚靠……
新郎安靜地跪下，接過長劍，以誓言作為回應：『接過這柄劍，我宣誓將我的手、我
的心與我的靈魂獻給我的新娘與一生的愛，我將成為您最忠誠的僕人與戰士，從此以後，
兩個生命合而為一，不離不棄；直到此生盡頭，生死不渝。』
這讓她哽咽了。她在哭，沒人看見嗎？一滴安靜的淚水從臉上滑落，雷亞特看見了她
左邊的眼睛是深邃的純粹的金，如此耀眼，像是最燦爛的暮色。
忽然間，新娘柔軟美麗的棕髮變短了，短得像是用匕首瘋狂地削過。她沒有一根銀髮
。雷亞特注意到。她穿著僕女的粗布衣裙，懷中抱著那柄劍。雙生子的記憶幾乎完全重疊
，他甚至分不出那是哪一柄劍。
『加拉勒斯，』她的聲音柔軟而無助得像是少女，噢，她的某些眼神看起來就只是個
孩子……『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王子站在巨龍的雕像陰影之下。千年以前的巨龍曾是穆拉泰爾的使者……在神話中。
從陰影裡走出的王子也像是神話中的人物，發亮的深金色髮中閃耀著銀絲。雷亞特無法想
像在畫像中看起來如此衰老、冷峻、無情的老國王也曾經如此年輕，年輕而且憂鬱，身材
修長優雅，神色愛憐橫溢……但眼睛裡仍有著某種絕決，就像伊賽斯經常露出的那種眼神
，那種將痛苦留給自己的眼神。
『不，』他說：『妳不明白，蕾拉，誓言之劍並不是關鍵。我辦不到。』
『走吧，我們現在就走吧，』她好像完全沒聽見他說了什麼，臉上只有哀求，『只要
你願意，他們永遠找不到我們，只要你願意！帶我走！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你知道的，
我可以放棄一切！』
『我辦不到。』王子輕語著，眼中滿是哀痛，卻沒有一絲退讓。
『你說過你愛我。』她的眼神開始破碎。
『我愛妳，而且我知道我永遠只會愛妳一人……但是，不，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
『職責！你只想要王冠！』她甩開包著劍的布包，同時也甩開了哀求，她用那纖細的
手腕所能擁有的最大的力氣怒摑了他一掌，『我愛你，但你只想稱王！甚至是在我父親還
沒死的時候！騙子！叛徒！投機者！』
王子承受了這一掌，但他眼中受傷的神色絕不是因為臉上的疼痛，『那不是真的，我
唯一的願望就是讓妳快樂，真的。但我對王國有責任，我是真正的神血，我必須繼承、我
必須犧牲。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職責。』
『我愛過你！』國王的私生女看起來痛苦得快要崩潰了，金色的眼裡留下透明的淚，
『我竟然愛過你！我告訴他們只能把我的屍骨抬上婚床，我撕壞所有的華裙，我剪光自己
的頭髮！我寧願死！但你為了職責寧願看我嫁給別的男人！一個利肯！他算什麼，父親選
他只為了羞辱你！但傷害我最深的人卻是你，加拉勒斯！』
『我愛妳，蕾拉。』王子似乎只能這樣說。但他對此無能為力，他也無法證明那是真
的，而他心碎的神情顯示出他自己也明白。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恨自己的選擇，但他
必須選擇。
『愛對你來說什麼也不是！我也一樣！』
雷亞特從未見過這麼悲哀而傷痛的神色，王子在她轉身離開前的一瞬間摟住了她，將
那纖細的肩膀擁在懷中，深深地吻她，手掌埋進那凌亂的秀髮裡，絕望得好像永遠都不會
放開。
但他還是放開了。雷亞特知道。不，是劍知道。它知道，因為後來它便被送給了那個
錯誤的新郎。那個利肯，拜德雷爵士。他想起來了，這柄劍知道主人的名字。
然後記憶持續向前追溯，雷亞特看見一個臉孔全然陌生的國王，他戴的王冠是精鋼所
造，環帶上插著十來根和真劍一樣銳利的小劍，每一柄劍上刻著一個古奧塞文的字母，合
起來便是一句獻給火神的禱詞：光與焰為生命之源。加拉勒斯四世似乎也這麼做過。環帶
中央鑲著一枚金色水晶，貼在國王的額頭上，由兩枚火曜石托起，雷亞特知道他便是布里
勒斯九世。那過於稜角分明的簡潔鋼圈與其上環繞的那些無情的縮小版的寬刃劍讓他看起
來更像個戰士而不是先知與國王。什麼樣的國王會讓劍主宰他的王冠與頭顱？
他走向一位嬌小纖細的美麗公主，她身著海綠色的錦袍，佩戴鑲翡翠的厚重金項鍊，
襯出雪白肌膚上的柔和銀光，也讓她的眼睛看來更加碧綠動人。她有加拉勒斯的頭髮與伊
賽斯的眼睛，也有某種他們都沒有的鎮定恬靜的溫柔氣質。柔軟細緻的金色捲髮從純銀髮
網中垂落而下，她從書本中抬頭，望向兄長。
『伊莎，』布里勒斯說：『完成了。我再也無法做出這樣的傑作了。』
公主露出一絲哀傷的微笑，『謝謝你，哥哥。但我不認為他會用到它。』
『這是為妳準備的，每一位神血公主的婚禮都需要這樣一柄好劍，』國王似乎不認同
他的妹妹，『諸神會祝福這樣的婚禮。奧恩凱根非常慷慨，我完成了一對雙生子。一柄給
我親愛的妹妹，一柄給我尚未出世的女兒……這就是我鑄劍生涯的巔峰了。』
然後是一陣暈眩。他感到了高溫。高溫與猛力的搥打，千錘百鍊，火焰層層燃燒，層
層灌入力量，光與焰，熱與勇氣，生命之源，洗去黑暗……
雷亞特醒來時心臟狂跳，身上滿是虛汗，嘴唇與眼睛茫然地張開，鼻腔中充滿血的腥
味，頭痛欲裂，四肢顫抖，渾身冰冷。黑蜥在他醒來的同時托起了他的背，將一杯帶著神
秘香氣的水貼到那乾燥得幾乎裂開的嘴唇上。藍色藥水。雷亞特意識到，然後以難以想像
的急切大口喝了起來。那嚐起來就像冰般純淨、像新雪那樣潔白、像一千種香料的混合、
像黃金的粹煉、像一杓滾燙的流火，像伊賽斯第一次主動吻他時，在他心上跳動旋轉的狂
喜與甜蜜，像他愛的人一樣美麗，滋潤他靈魂的喜樂之泉。生命之源，我的火焰。
從鼻子裡滴落的鮮血在藥水中暈開，但當他喝完之後血已經止住了，黑蜥仍舊托著他
的身體檢查眼睛與耳朵，確定沒有其他出血。
「您祈禱過度了，」奧連恩‧瓦納說：「這是標準的神虛症狀，請閉上眼睛休息，黑
蜥會再調一劑藥水。」
沒有時間吃藥了，更沒有時間閉上眼睛。雷亞特想著，他得回去見伊賽斯。他犯了錯
，他必須乞求原諒……而伊賽斯也欠他一個答案，或許是很多個。劍的記憶還在他腦海中
嗡嗡作響，伊莎妮菈，她有伊賽斯的眼睛，溫柔甜美得像是小鹿，她的肌膚閃閃發光……
他是什麼時候起變得如此憔悴？他的頭髮什麼時候變成了銀灰，沒有一絲光澤？他是怎麼
說的？靜語島上的病……騙子，大騙子。他從不告訴我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他從沒對
我坦誠過一切。『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親愛的？誓言之劍……
神血……必須犧牲……
腦裡的劇痛再度發作，新的出血流到他嘴唇上，黑蜥沉著而簡短的命令：「停止，否
則你會死的。你沒被訓練過，不能去想那些東西。」
他氣喘吁吁、牙關打顫，直到黑蜥又餵上一杯藥水。「卡西雅斯，」喉嚨劇痛得像是
正在流血，但雷亞特竭盡全力說出這幾個字，「我們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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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讀者們回頭找不到所以重貼一次之王室關係圖：
布里勒斯(兄)--繼承王位--伊莎妮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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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生子們---(王位爭奪)---加拉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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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利勒斯(兄)--繼承王位--伊賽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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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勒斯(兄)+亞菈妮絲(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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