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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達爾在進入祭殿之前得知道堤公爵的船已經入港,入夜前就能進宮。「照安排讓他 們在宮裡住一晚,」他吩咐事務官,「明天中午我和他一起用餐。」   「陛下,信使說道堤公爵帶著他的妻子與所有的孩子,我想您應該先知道這件事。」   道堤原本只應該帶他的夫人與長女來,但伊賽斯沒有太在意這件事。「確保他們所有 人都能住得舒適,如果公爵願意,亞菈妮絲今晚會作為主人招待。」貝爾則會在一旁協助 。   祭祀結束後已是午夜,但一切順利的神諭讓伊賽斯一點睡意都沒有,於是他又在書房 裡拆閱原本明天早上才要處理的信件。   『你這一點真是像你父親,』她說,『勤於工作,孜孜不倦。』   伊賽斯沒有回答她。近來他越來越難以入眠,酒與助眠的藥茶卻已經喝得太多,他只 好不停工作到眼睛無法睜開為止。空床實在太難忍受了,有時他覺得自己寂寞得快要乾涸 ,快要發狂,但是去到長弓嶺的雷亞特竟然一封信都沒有寫回來過。有好幾次他想到這件 事情便惱怒得寫破了羊皮紙。   事實上,最糟糕的不是失眠,而是他的日漸消瘦,伊賽斯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他的胃 口越來越小,而且吃什麼都覺得索然無味。祭祀過後的疲勞能讓他吃得比平常多,但每日 記錄國王健康的醫員仍舊指出他比去年還要瘦的事實,「請您當心,陛下,您才從剛登基 時的重病中恢復過來不到一年,健康與強壯是需要長期培養照顧的。」   他不在我身邊我怎麼會好得起來?有無數次伊賽斯必須依靠咬著指甲不停的踱步與默 背經文來排解立刻縱馬離城、趕去長弓嶺的渴望,有無數次他在房間裡走上大半夜,像被 困在籠中的老虎一樣焦慮難耐。   隔天早上瓦達爾被灰僕喚醒,後者對於他趴在桌上睡著這件事感到相當惶恐,但伊賽 斯只是睡眼惺忪地將黏在臉上的羊皮紙撕下,並且用藥膏消除臉頰的泛紅。他似乎做了個 好夢,夢中響著馬蹄聲,踩在半結冰的泥地上,清脆又急促。那讓他感到心情愉快。   道堤公爵並不是作為使節而來,所以伊賽斯決定在壁畫廳會見他們,今早的宮廷似乎 也因來自潘佛拉的客人們而十分熱鬧,伊賽斯可以確定大部分的貴族小姐們都是為了道堤 本人來的,至於其他人大多是認為不該錯過這場熱鬧。   潘佛拉大使舒特侯爵站在道堤身邊和他交談,當儀仗官宣布國王駕到時,伊賽斯才看 見道堤的孩子們。   伊賽斯走向高台上最高的椅子,亞菈妮絲則在階梯上站著等候,宰相站在她下方。伊 賽斯看了貝爾一眼,椅子顯然是他安排的,這樣做才符合國王的威儀,但伊賽斯如果想在 臣民面前接見公爵的話就會讓他們到白石大廳去……看來閒話家常的計畫只能稍微延後。   「今天真是熱鬧。」由於國王慣常的輕聲細語,壁畫廳裡安靜得連侍女輕輕拉動裙子 的聲音都能聽見。「我親愛的表兄又來拜訪我了,看來有許多高貴的大人與小姐們比我更 思念與歡迎他。」   伊賽斯等笑聲稍微變小後才舉起手示意安靜,「在表達歡迎之意之前,我恐怕得先向 道堤公爵致歉。眾所周知,我有大半的時間在大神殿中忙碌,希望昨晚我的繼承人亞菈妮 絲善盡了招待客人的責任。」   「公主殿下給了我們最熱情的招待。」公爵回答。   「很好,」國王疲憊地點點頭,「她還只是個孩子,仍有許多要學習的事情。我相信 貝爾大人已經安排好我們的午時宴會。」   「宴會在水晶廳舉行,陛下。」   伊賽斯站了起來,走下階梯。「親愛的,來。」小公主挽住叔叔的手,兩人走過數十 種顏色的絲綢與天鵝絨組成的人群,眾人們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通道並且各自行禮,廳外則 由國王衛士負責護送他們。   「我和貝爾大人說過,這只是親人聚會的午餐,」亞菈妮絲小聲說道:「但他執意要 辦場正式的歡迎宴會。」   「我知道,親愛的。記住這點,即便是國王與女王也必須學會忍耐失望。」   貝爾與宮廷管家將宴會規劃得很完美,十道菜餚與特別為之搭配的美酒,還有在出菜 的空檔精心安排的種種表演以為佐餐;伊賽斯淺嚐了一碗清淡的洋蔥湯、一道用小茴香醬 調味的蝦貝沙拉,接下來的菜餚都只看一眼便揮手撤下。他想起雷蒙常喝茴香酒,有時則 用茴香糖作為山薄荷葉的代替品。   忽然之間,一切都失去了意義。賞心悅目的各種顏色、音樂、歌聲,人們的笑語和鼓 掌,這些美食與醇酒,伊賽斯忽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些東西之間,為什麼要忍受 它們。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恍惚了一瞬間之後,坐在國王身邊的亞菈妮絲輕輕握住他的手,「叔叔?」她以只有 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語,「您怎麼了?」   我的孩子。他苦澀地想著,快長大吧,孩子。「我很好。」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午餐後,國王以酒醉的名義退席,讓亞菈妮絲繼續學習如何應付這種場面,自己則回 到書房閱讀那些早該閱讀的公文。他的母親又在耳邊聒噪:省省吧,你只是不想要在所有 人面前失態。   她是對的,她總是對的。伊賽斯頹然地放下筆,他已經變得無法忍受人群和噪音了。 父親是怎麼熬過來的?彌利勒斯……伊賽斯逐漸覺得世人對他的譴責太過苛刻,他們不明 白,這是穆拉泰爾可悲的天性。如果可以,他寧願像海露茵絲女王一樣終身沉醉在音樂之 中,以歌曲為愛人,這樣至少可以免除許多不必要的痛苦。   當僕人回報說宴會已經散席之後,他往姪女的起居室前進,並且毫不意外地在走廊上 遇見正和另一個銀髮的潘佛拉人交談的道堤公爵。   他們像親生兄弟般靜靜擁抱了一會。「你看起來很憔悴。」   「這是暫時的。」等他回到我身邊就不會了。「你好嗎,道堤?」   「很好,我很高興你邀我來奧塞……儘管我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他們邊說邊往公 主的房間前進。   「我想念你,這不足夠嗎?」事實上是,伊賽斯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因為神諭命令 他這麼做,而即使是瓦達爾也不可能完全解讀預言中的所有含意。   「我讓父王相信這是因為你需要人為你慶生,所以我帶了份禮物給你,但你必須當天 才能知道是什麼。」   伊賽斯不在意地點點頭,「你把孩子們都帶來了。」原本他只希望道堤的長女愛洛寧 來,她十三歲了,正適合到國外遊覽與學習和外國人交際。   「海莉雅不能和孩子們分開,我則不能和她分開。」去年公爵夫人因流產而臥病半年 才恢復健康,潘佛拉的醫員認為她最好不要再冒險生產了,為了這個緣故,道堤前所未有 地憐愛妻子。   「去年的事……我很遺憾,哥哥。」   「我有四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對任何人來說都已經太多了。我真羨慕你只有亞菈妮絲 ,她看起來乖巧又恬靜,我的女兒們總是叫人頭痛。」   兩人這時走到公主的起居室,幾個女孩嘰嘰喳喳的聲音聽起來甜蜜又純真。伊賽斯傾 著身子往裡面偷看,她的小公主正向客人們一一介紹她的小貓咪,橘子姑娘、小胖爵士、 燈籠椒、雪熊、海豚老爺,至於她最喜歡的花貓則摟在懷裡,「她是安娜小姐。」   道堤用嘴型無聲問道:「為什麼?」只有這個名字聽起來頗為正常。   伊賽斯搖搖頭,感到難以解釋。那隻貓本來要被小公主命名為阿娜依絲公主,她是亞 菈妮絲最喜歡的女王,但伊賽斯阻止了,『孩子,妳不能用女王的名字命名一隻貓。』   『船就可以。』那是小公主的第一隻貓,她最喜歡牠。   『船可以,貓不行。』但最後伊賽斯仍舊妥協,讓姪女把貓命名為安娜小姐。   接著他花了一些時間認識道堤的孩子們,愛洛寧已是亭亭玉立的十三歲少女,玫琳與 艾利瑟則是十一歲的雙胞胎,黛蘿葉比亞菈妮絲小一歲,朵露兒則是一刻都靜不下來的四 歲女孩。   伊賽斯強迫自己與道堤和海莉雅閒聊,耐心地聆聽去年潘佛拉的大小事情,同時看著 孩子們遊戲,直到道堤發現他臉色比白天更加蒼白,於是堅持讓他回去休息。   「我以為你已經大致痊癒了。」公爵以略帶責備的語氣說:「舒特侯爵告訴我你去年 夏天健康得不得了。」   因為那時候我天天都能看見他。伊賽斯疲憊得不想解釋,「這不是個容易的工作。」   隨後他便回到大神殿閱讀各地報告,直到就連明天、後天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之後才準 備離開。神殿護衛早已經等候多時,他們從後殿悄悄出發,不久後便抵達瓦達爾先前經常 留宿的茶色小屋。   伊賽斯已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有時那會讓他變得脆弱、禁不起誘惑,但今天他卻非常 需要這個。爬在牆上的紫藤已經枯了一半,只餘一半等待熬過剩下的冬天,房屋裡充滿灰 塵與冰冷的氣味……伊賽斯安靜地點起一根蠟燭,坐在餐廳裡試著思念他的男孩坐在對面 椅子裡的景象,但回憶所及都是一片茫然與蒼白,只覺自己既乾枯又失落。   然而,在燭光之下,餐桌看起來一塵不染。伊賽斯懷疑地用手指抹過,卻感覺到些許 的潮濕……同時,樓上傳來類似於整理床單的聲響。   伊賽斯連蠟燭都忘了拿便跌跌撞撞地奔向樓梯,奔向他真正的臥室。   二樓的壁爐似乎是點著的,但卻很冷,火光非常微弱,但仍足夠讓他看見他的男孩站 在壁爐前,聽著他發出的奔跑聲微笑。   伊賽斯看著他,聽著自己的喘息聲,克制著立刻將他擁進懷裡的衝動,害怕他會因此 被撕碎。   「親愛的,你真漂亮。」雷亞特說。燃燒起來的壁爐在他身後批啪作響。   伊賽斯動彈不得,直到他的男孩走過來,輕柔地吻向他。真美,就像火焰一樣。伊賽 斯想著。我生命中的火焰,我的靈魂、我的太陽。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2.179.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