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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加此時正在白石大廳外的雪白迴廊下,也正想著伊利在哪裡。為了慶祝節日,整座 大廳都掛著酒紅天鵝絨與鑲在金銅邊框裡的壁畫,迴廊下則盡是各種深淺色調不一的紅色 花朵,一盆盆堆在牆角邊或掛在懸空的精緻花瓶中。這是黎加第一次進入奧塞宮廷,這裡 一切都纖細優美得不可思議,與多維爾納宮廷的奢華富麗截然不同,但都叫他很不習慣。 他不喜歡這麼多的人,也不喜歡節慶活動,這總叫他感到格格不入。   他想見伊利,這時候他應該已經進宮了。早上對方去珠寶商那裡取貨,準備要給國王 與公主的禮物,而黎加本人則隨多維爾納大使進宮。瓦希里親王派了新的使節來祝賀節日 與國王的健康,但那一位不擅奧塞語,為了保險起見,大使便找上他所知道的最好的通譯 。黎加沒有理由拒絕,於是接受了。獻禮儀式是早上的事,中午則是招待使節的宴會,黎 加與僕從一起在庭院的帳棚裡吃飯,懷念地聽了許多充滿稜角的多維爾納語,然後便一直 在宮廷中等待。伊利會來,他想看他打扮的樣子,還想和他一起回家。   大廳中傳出優雅的弦聲,黎加聽了一會才發現那不是奧塞的風格,而是潘佛拉的曲調 。他閉著眼睛仔細欣賞,直到迴廊處的人群開始騷動。   國王來了。人們紛紛讓道行禮。   他同樣彎下腰去,深深地鞠躬。那與多維爾納的鞠躬方式不一樣,是伊利前兩天教會 他的,教學的過程中還用手和其他部位佔了不少便宜。   大廳中的音樂聲還未停止。伊利告訴他,國王會在接近房間時稍微放慢腳步,讓儀仗 官宣布他的駕臨,以便眾人站起行禮和讓道。前任國王是個不太遵守禮節的人,總是來去 如風,那時候的宮廷中人行禮時經常不小心撞到彼此。   黎加感覺到國王的腳步。他走路很快,但很規矩,比起奧塞人還要快一點,像潘佛拉 人。像國王灣的貴族。他的隨從與身後的貴族們與國王維持著至少三呎的距離,那讓他感 覺像是一個人孤獨地行走著。   國王已經從他面前走出去四步了,但忽然停了下來。黎加感覺到那一瞬間的停頓,然 後奧塞國王腳步緩慢地轉身,一步一步,彷彿十分謹慎地走到他面前。   黎加注視著繡上銀線的豔紅地毯,然後看見那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靴上有著金色流線 裝飾,那是用畫的還是繡上去的?他對這問題只疑惑了一瞬間,然後國王在他面前站定。   「抬起頭來。」   奧塞國王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春冰一樣冰冷透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今天 早上的獻禮儀式上他雖然站在使節團之中,但距離王座非常遙遠。   「陛下。」他直起身體,抬頭看向國王。在多維爾納,平民不能直視貴族,但在奧塞 沒有這種禁忌。   國王注視著他,彷彿觀察著某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文書官無法對這種視線感到疑惑 ,他被奧塞之王的美麗驚訝得說不出話。儘管身著以金縷繡織的緋紅絲綢長袍,還配戴鑲 著紅寶石的黃金首飾,國王看起來依舊像個用銀雪堆成的雪人,白皙而毫無瑕疵。人們都 說伊賽斯一世有著非常俊美出眾的外表,五官就像潘佛拉人一樣纖細,但……他的眼睛美 得不像存在於塵世的東西。就像黃金與翡翠鎔為一體,就像以晨曦和黃昏澆灌的生命之樹 。僅僅是注視著這樣一雙眼睛就能讓人感到諸神的奇蹟,因為這麼美麗的東西必是神祇刻 意為之。   「陛下?」   國王看起來有幾分困惑。但他很快便將表情調整回來,「你叫什麼名字?」   「黎加瑪塔‧米希切爾。渴望能為最高貴的陛下服務。」   國王那雙微微泛白的嘴唇動了動,彷彿思索著什麼,然後他說:「你有奇特的名字。 黎加是潘佛拉語……瑪塔則是曼茵的字。米希切爾是曼茵的東方河流,是嗎?」   「是的,陛下。我的名字來自一個曼茵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的臉孔對宮廷來說很陌生。」   「今天早上我有榮幸作為通譯為多維爾納的兩位大使服務。」   「通譯?」國王隨即以多維爾納語問道:「你會說幾種語言?」   他的多維爾納語很流利,黎加瑪塔想。這是王室的教育。雖然帶著濃重的奧塞口音, 但國王的用字與語速都顯示他曾受過良好的語言訓練。「我可以讀寫八種語言,並聽說其 中的六種。」   「很不錯的成就,」國王換做曼茵語:「你的外貌像潘佛拉人,卻為多維爾納大使服 務,然後又來到我的宮廷。這是為什麼?」   「我出生在潘佛拉,陛下。年幼時遊歷過奎茲庫利、埃圖亞與比歐遜,最後在多維爾 納長大並成為文書官。去年冬天出發到奧塞旅行。」他大著膽子以潘佛拉語回答,這時迴 廊外的人已停止行禮,以禮貌的距離注視著他與國王,這讓黎加感到背脊發涼,手心冒汗 。   「那麼,歡迎來到我的王國與宮廷。」國王的潘佛拉語說得和奧塞語一樣好,黎加能 從中聽出真正的國王灣貴族才有的傲慢聲調。「你喜歡這裡嗎?」   「您的王國非常美麗,景色如詩如畫,您的宮廷則是世上最美的建築。」   國王表情冷淡的臉龐竟然對此露出一絲微笑,「潘佛拉的金宮才是真正的美輪美奐, 你不覺得嗎?」   「很遺憾我從未有過這份榮幸目睹金宮的華麗。」他以為話題應該結束了,但國王卻 有辦法讓他更加驚訝。   「你說你在多維爾納是文書官,」他換成奧塞語,「如果你有意長留奧塞,是否願意 進入樞機學會學習並為我服務?」   「我正在大圖書館應差,並且準備著下一次的翻譯職員考試,」黎加解釋:「他們告 訴我,進入樞機學會需要種種資格,而我尚須累積年資。」他並非出身貴族,也拿不到貴 族或神殿的推薦,所以唯一進入樞機學會的方法只剩以年齡與工作年數申請。   「那聽起來太不公平了,你這樣的人才不該在小小的秘書職位上浪費光陰。」國王轉 頭對他的事務官說:「布爾曼,為我寫一封信,推薦黎加瑪塔先生去樞機學會面試任何他 有意願應徵的職位。」   這份難以想像的幸運讓黎加瑪塔幾乎感到胃痛。國王平靜地告訴他:「為了不辜負我 的信任,希望你能在樞機學會一展長才。我很期待在宮廷中再次見到你。那麼,午安了, 黎加瑪塔。」他微微點頭,又用與剛才一模一樣的步伐快速離開。黎加對國王的背影行禮 ,然後才感受到那些視線與竊竊私語。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人們逐漸隨著國王步入大廳,留給他無數曖昧不明的眼神。過了一會他才回過神來。 伊利必須第一個知道這些事。他得開始準備樞機學會的面試了。   他覺得自己是高興的,但他更希望這能讓伊利高興。   黎加先去給普通騎士求見國王時休息的小廳,熟識伊利‧勒溫的人告訴他勒溫午飯後 來過一次,後來便沒有再進來。於是文書官又去了亞卓住的塔樓,依舊一無所獲,於是走 向那個伊利告訴過他的花園。   那花園沒有他想像中的大,但非常別緻,花卉看似雜亂,但又似乎帶著精細的安排。 只是噴泉四周空無一人。黎加站在刻滿藤蔓與花朵的石柱陰影下張望了一會,決定回到剛 才那個小廳裡耐心等待,就在此時他聽見了伊利的笑聲。他笑得好開心。那從未聽過的笑 聲竟然讓黎加忍不住站回石柱下的陰影裡。   他看見一個幾乎和伊利一樣高的少年,棕髮在陽光下幾乎亮成金色,穿著今日宮廷內 常見的紅絲緊身上衣,黑色腰帶上鑲著珍珠,胸前還戴著一朵國王侍從才能戴的潔白薔薇 。讓黎加驚訝的是,這男孩竟然比伊利還要漂亮,他們談笑著什麼,伊利用手比劃著一個 拉弓的動作,黎加從未見過如此興高采烈、充滿歡笑的他。   他們走向離此處有些遠的石椅,男孩坐下,伊利則站著和他說話。過了許久之後黎加 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在南方打仗的事情,一些黎加從未聽過的有趣細節。他知道自己應該感 覺些什麼,但事實卻是,他什麼也沒感覺到。對此,他茫然了一會,然後才輕手輕腳地悄 悄走開。   沒人發現。走廊上來去著漂亮的年輕男孩與女孩,還有年長些的騎士與貴婦,人人臉 上都洋溢著節日獨有的歡樂。幾乎每個房間與廳堂都傳出音樂聲,黎加安靜地找到一個石 墩讓自己坐著。   他強迫自己深呼吸幾下。我不會問他這件事。黎加告訴自己。我不會。這樣對一切最 好,我不能冒險。然後他舔了舔乾皺的嘴唇,覺得舌尖有點苦。   然後他什麼也沒想,直到某人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黎加瑪塔。」   「……亞卓,」文書官站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沒什麼,我在找伊利。你臉色有點蒼白,身體不舒服嗎?」   伊利就在不到五十尺的噴泉花園那裡。黎加知道自己不能告訴他,但又隨即發現亞卓 身後的通道照理而言只通往一個地方。那個花園。   「你從哪裡來?」   「……練箭場。」亞卓伸出手,「你臉色真的不好,來吧,我帶你去喝杯蜜酒。」 ◇◇◇   國王的第三份禮物是各種香精與香水,它們全被裝在玻璃與水晶瓶中。瓶子的形狀與 大小都各自不同,顏色也五彩繽紛,有些以寶石、珍珠和金粉裝飾,有些則綁上漂亮的緞 帶。   亞菈妮絲感激地收下,但她能看得出來國王不是很高興,因為那天早上她已經收下了 曼茵使節贈送的幾瓶香水。這樣的叔父讓她覺得很是可愛,但亞菈妮絲竭力表示高興的原 因不止如此,還因為他是國王。   酒神節慶典的第二天,國王與公主都可以輕鬆一點,因為今天大多是貴族與騎士的事 ,他們會參加飲酒比賽(國王覺得這非常愚蠢,每年總有一些人因飲酒過度而重病)、野 外狩獵與無傷大雅的鬥雞比賽,宮內主要的活動則是在花園舉辦的音樂會與宴飲。   早餐過後,亞菈妮絲與叔父一起完成了簡單的禮拜儀式,並將祝福賜予眾人,然後國 王被利肯宰相帶來的一些消息所引走,於是公主得自己留下來與朝臣應酬。當那也結束之 後,僕人告訴她國王陛下仍在議事,羅珊莉雅‧拉普頓建議公主去與未婚夫作伴,她同意 了。   國王的養子正在校場以木劍練習,以八歲的年紀來說凱瑞昂已經長得十分健壯,但他 的教養夫人仍舊把男孩用各種護具包裹得像顆圓嘟嘟的小甜菜。在他努力和同年紀的男孩 以木劍互相揮舞一回合之後,公主的未婚夫才察覺到她的來臨。他像隻小狗奔向主人似的 跑到她身邊,她則以母親與姊姊的方式報以讚美和鼓勵。男孩說要射箭給她看,她同意了 。   亞卓‧沃夫像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一樣站在背著箭囊的侍童身邊。   公主看見了他,並報以輕微的點頭。如果可以,她想和他說話。但她不能。她也不會 對他微笑,正如羅珊莉雅不會對他微笑一樣。但公主覺得自己與拉普頓的女兒有些許不同 。羅珊莉亞渴望一個像他那樣的丈夫,有些女孩追尋熱情與火焰,並且絲毫不畏懼於灼傷 的疼痛;但也有些女孩著迷於冰霜的神秘和獨特的美,盲目地認定只有自己能將它融化。   亞卓‧沃夫就是這樣的冰。他對待公主總是溫和有禮,不同於對待宮廷中的其他人, 好像只有她是特別的,但她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亞卓知道羅珊莉雅(以及其 他的一些女孩)怎麼看待他嗎?他又知道公主怎麼看待他嗎?我並不打算將它融化。看他 那一眼時,亞菈妮絲平靜地想著。就讓他繼續維持自己想維持的樣子好了。他堅持擁有的 那片冰川。那無關緊要,因為沒人能夠將之融化,就算得到了他的允許也不可能。她能夠 讓他的腿復原,對他的心則無能為力。她可以感覺到那傷口的存在,就像她在岸邊撥開蘆 葦找到他時一樣,嚮導並不是獵犬的叫聲,而是因為她知道他就在那裡。而他堅持擁有的 傷口太深,即使已經不再疼痛也不能停止流血,於是他用冰而不是溫暖去鎮壓它。這無關 緊要。亞菈妮絲知道不管亞卓怎麼做都不會影響到自己,她想要的東西非常簡單,就是讓 他保持自己想要保持的樣子。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這能讓他高興。   凱瑞昂用男孩的小弓射得很好,五支箭裡只有兩支脫靶,在得到公主稱讚時他說是亞 卓的教導,於是現在她有理由微笑了。這件事更讓她高興,所以她對未婚夫的弓箭老師微 笑致謝,感激他的出色效勞。   當公主盡責地問候未婚夫的心情與健康時,眾人們便各自去做原本在做的事。他們在 草地上愜意地散步,並未走遠,直到凱瑞昂興高采烈地指著某處,「養父大人來了嗎?」   亞菈妮絲順勢望去,看見了國王陛下的男孩,他的隨從之一。雷亞特,他正和亞卓談 話,但看起來更像後者與他攀談。   叔叔沒來這裡,她知道。否則她感覺得到的。雷亞特也不是需要一直隨侍國王的身份 ,儘管他擁有一個侍從的頭銜。她同樣知道他對國王來說是特別的,他們有種特殊的關係 ,祭司通常不會讓自己擁有的關係。那無所謂,任何能讓國王高興的東西都能讓她高興, 而亞菈妮絲知道叔父非常寵溺這個少年,也從中得到莫大的歡樂,儘管他極力隱瞞,但她 多少能察覺出那不同尋常的狂熱與偏愛,他放在這個男孩身上的某些感情顯然比給她的還 要深切。她不討厭這個祭司的私生子,再過兩年國王肯定會封其為騎士、賜予姓氏甚至貴 族身份。但她也並不特別喜歡他。   儘管此人容貌出色,各方面都優秀過人,而且還深得叔父的寵愛,亞菈妮絲卻總覺得 他有些傲慢。這並不是說他言行自大、驕橫跋扈,或是曾經在任何事上讓她感到不快,事 實上,宮廷中或許沒有比雷亞特更加懂得謙遜之道的年輕男孩了。他想必知道國王對他多 麼溺愛,卻從未利用過這一點。而且他樂於結交所有人,血統高貴的貴族、身份低下的平 民、好人與壞人、優秀與平庸之人,彷彿對任何人他都能表現出同樣的開朗快活,甚至心 胸寬廣,從不記仇,前陣子還推薦了一個曾經在長弓嶺與他交惡的軍官加入宮廷新整編的 騎士護衛隊。   這一切都顯示著某種傲慢。亞菈妮絲對這種印象有些苦惱,她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想。 這樣的優秀、過度的謙卑與成熟的心胸如果在一個步入中年的男人身上或許適如其份,但 對一個年輕的男孩,一個過份年輕的男孩而言,這種完美得像是虛假般的謙遜就像某種自 命不凡的驕傲。   當公主帶著未婚夫走過去時,他們似乎仍舊推辭謙讓著某件事。「大人們?」她不用 說得更多,兩人便同時向她行禮。   「我正在邀請雷亞特大人參加稍後的狩獵,在新林,因為我聽說這位大人箭術超群。 」亞卓告訴她,這讓亞菈妮絲有些驚訝,他很少這麼直接,他從來不會不等候她的問題便 交出答案。「但雷亞特大人似乎另有要事。」   「你有什麼要事呢,雷亞特?」   「我該在午時服侍國王陛下用餐。」   「陛下正和議會理政,我相信他們會一起用餐。」亞菈妮絲想了想,「新林不過是幾 個鐘時的路程,我相信如果你能獵回幾隻雁鳥或紅鹿,國王陛下會非常喜歡這樣的酒神節 禮物。」   她知道自己沒有給他任何選擇,國王的男孩微微一躬,「如您所願,殿下。」   「那麼,祝兩位狩獵愉快,酒神節快樂。」 -- 墜落星辰實體本購買後問卷調查: http://0rz.tw/vAAja *本問卷純匿名,聯絡信箱自由填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43.181.95 ※ 編輯: lotusilent29 來自: 220.143.181.95 (09/03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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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crux:) 09/14 2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