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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年剩下的冬天裡,黎加的情況時好時壞。他白天時通常都為孩子們上課,然後獨 自在城堡裡散步,當伊利有空時便與他作伴。他們將城堡一日騎程內的地方都遊歷過幾遍 ,走過被冰封的果林、市鎮與小湖,河水一直沒有結冰,但釣不到魚,所以伊利帶他去結 凍的湖上打洞垂釣,有時他們還會帶上孩子。黛琳娜對雪沒有好感,但她總是盡責地照顧 他們的飲食和取暖問題。   那是比較好的情況。但更多時候,黎加總是獨自到處漫步,像幽靈一樣在城堡各處漫 無目的地走路,直到伊利禁止他走上城牆,原因是太高又太危險。真正的原因他沒有說出 來,有時候黎加看起來憂鬱得好像隨時會從上面跳下來。黑藥水失效的壞處比好處更多, 當黎加白天心情不好時,晚上便會驚醒數次,然後在偌大的房間裡不斷走動,像是受驚的 野兔。有時他還會把手指咬出血來,伊利注意到他焦慮痛苦時特別喜歡咬著什麼東西,於 是特別差人去比尼港買了一車的橄欖、椰棗乾與核桃給他天天咬。   除此以外,他還寫信請奈文祭司來過一趟,祭司住了兩天後離開,然後從卡西雅斯送 來許多藥水。固定服藥之後,黎加的惡夢顯然少了許多,但他的憂鬱仍舊像是風濕一類的 疾病一樣難纏,時不時發作。   有時他們會談論黎加去過的戰場,就像說個簡單的故事那樣。他又說了一次納普瑪塔 死去的那個夏夜發生的事,然後便不再說了,『你會讓我哭的。』黎加似乎認為自己不是 個喜歡哭泣的人,通常他只是沉默地憤怒著,帶著憎恨與陰鬱,但有時候就只是陰鬱。有 好幾次伊利回到臥房時,壁爐的火完全熄了,一根蠟燭都沒點,整個房間就像墓室一樣又 黑又冷,黎加就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有時伊利醒來會發現床是空的。黎加無法入睡,為了讓自己耗盡體力會提著油燈在中 庭四周不停踱步,守夜人很習慣這種情形,但卻嚇到了起床小解的僕人。於是伊利後來想 出了一個辦法,和他在武器庫前面的空地用木劍對打。黎加對疼痛有種奇特的應對方式, 他似乎不像常人那樣厭惡受痛,相反的,他認為受些皮肉之苦能轉移內心的焦灼與憤怒, 於是伊利經常不得不將他打出一身瘀青與割傷。更奇怪的是在那之後黎加總是比平常更主 動,他們有次幾乎做到了天亮。伊利不太清楚是疼痛讓人興奮,或者黎加只是覺得心情輕 鬆才主動求歡。他有很多不敢開口問的問題,這只是其中之一。   但某些夜晚不那麼愉快了。有時黎加會在神殿的冥神祭堂裡坐上一整天、一整夜,拉 斐斯在那裡暫代冥神祭司的工作,每當這件事發生時,他便會去通知伊利。然後伊利會去 陪黎加一起坐上一整天、一整夜。他們往往什麼都不說,直到黎加睡著為止。他一次也沒 哭過,但伊利總在那種時候向諸神默禱請求祂們讓他擁有哭泣的力量。   有時伊利感到非常疲憊,他付出的努力似乎沒有任何成效。雖然黎加總是竭力不在孩 子們與外人面前顯露出病況的嚴重,但他的掩飾對伊利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總是直 接地承受照顧對方的疲倦與壓力。他總是那一個當黎加從眼前消失時不得不壓抑驚慌、恐 懼與厭倦的人。   當伊利終於忍不住告訴亞卓的時候,兄長以一個問題回應他,「你答應過對他完全坦 誠嗎?」   「當然。」   「那麼你便應該告訴他。你要信守自己的承諾。」   那一瞬間他知道亞卓錯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亞卓是不可能出錯的,他就像父 親一樣永遠可靠,值得信賴。   他不了解黎加。伊利這麼告訴自己。他不像我這麼了解。「我不能告訴他,真的。只 要他覺得自己成為我的累贅,他就會想要離開。我絕不會冒這個險。」   他絕不會冒這個險。說穿了,這種生活也沒什麼不好,黎加辛苦了半輩子,他比別人 需要更多照顧和關心,而這一切只有伊利可以給他,這幾乎可以算是一種特權了。黎加選 擇我來照顧他,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伊利這麼想,還有另外一個人三天兩頭的送信來,卻 從來沒被拆閱過,我有什麼好抱怨的?   「我不該抱怨這個。」他想通之後立刻懺悔,「就算問我一千次,我也會告訴你我要 給他最好的一切。他已經很疲累了,我只要想到他在我這裡受到任何委屈或不快——這想 像讓我忍受不了,」伊利像是辯解似的說下去,「我只是有點疲倦,這些事情似乎永遠沒 完沒了,看來我得降低自己的期望會比較好過。」   亞卓沉默了很久之後才點點頭,「你是對的。」然後他換了話題,「今年的啟聖節, 王室要舉辦比武大會來慶祝。」   「我不可能去的。」伊利馬上回答。他的狀況不好,疏於練習,獲勝很困難。而比起 名譽與獎金,現在黎加更重要。不,不論何時他都更加重要,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指的不是比武,而是在那之前。」亞卓稍微壓低了音量,他們正在深夜的大廳裡 喝著火果酒,連隻老鼠的聲音都聽不見。「國王打算在比武開始的前兩天封雷亞特為騎士 ,他已經等很久了。」   那讓伊利微笑,「他會質問我為什麼不下場參加,是不是看輕他的實力。」   「你可以見完他後就回來,帶黎加一起去。我聽說泰帝斯蒙早已離開卡西雅斯,現在 住在家堡裡。」   父親會很高興的。他幾乎要這麼脫口而出。但他和亞卓早就說好了,永遠、永遠不會 在任何場合下再叫那個人父親。事實上,有時候亞卓的態度就像雷亞特確確實實只是他偶 然認識的一個朋友,年輕、親切謙遜、笑口常開,讓人喜愛的朋友。或許他也該試著這麼 想。   「讓黎加決定吧。」   而黎加的決定是不。但他不阻止伊利去卡西雅斯,甚至還鼓勵他去參加比武大會。「 你需要放鬆,去城市裡找你的朋友遊玩幾天,聽起來很不錯,」黎加難得地微笑,「只要 你記得為小黛和喬特帶禮物回來就行了。」   「那你想要什麼禮物呢?」他親吻黎加泛紅又汗濕的胸膛。雖然沒有一絲紅髮血統, 但文書官那多維爾納的生活習慣卻根深蒂固,譬如他總是將體毛剔除得乾乾淨淨,即便在 冬天。伊利倒是滿喜歡這個習慣的。   「按照庫倫將軍訂的婚期……我們應該在春神節前後動身。」   「知道了,那麼這次去卡西雅斯我順便去找船。」   「提早一些比較好,春天雖然風向順利,但偶爾也會有風停的時候。」   「你確定不要我留下嗎?」   「當然,你不在的時候喬特不用吃甜菜、小黛不用練習針線,至於我則可以舒舒服服 地享用一個人的浴缸和大床,還不用聽你的鼾聲。」   「為什麼總是我當壞人?」伊利佯裝氣憤地咬了愛人一口,「應該是你讓他們乖乖吃 甜菜和蕪菁才對!」   「我已經負責監督他們漱口和洗牙齒了。別忘了他們的數學和閱讀老師還是我。」   伊利用剩下的夜晚嘟囔著太少了,直到黎加為此嘲笑他為止。   他沒有詢問對方為什麼不去卡西雅斯,黎加做的決定他從不勉強。伊利本來還想建議 他和國王見個面,但這件事情黎加不可能沒有想過,所以他不再多事。   文書官曾經提及金宮的生活,他最快樂的記憶似乎都和道堤公爵有關,那不禁令伊利 感到些微嫉妒。即便如此,黎加還是從未動手寫信。他似乎完全將寫信這件事拋在腦後, 連國王的信都沒回。當然,來自羅托家族的信件也依舊未曾拆閱,黎加的態度始終非常堅 定,於是伊利也不再讓信差見到他,每封信都由他或亞卓轉交。   在伊利出發去卡西雅斯的前一天,他們在雪融的的果林外騎馬漫步與野餐,晚上則在 睡前練劍。那晚黎加瑪塔的表現非常好,他做了不下十次的有效攻擊,其中有一半是伊利 曾經使用過的技巧。文書官似乎正是那種不管學習什麼都能很快表現出優異成績的人,伊 利幾乎認為若是能從小接受正規的訓練,黎加會成為和他一樣——不、甚至比他更好的騎 士。然而這種想法讓他同時感到驕傲與悲哀,所以他從未說出口。現在已經太遲了,不論 如何練習都不可能改掉黎加那被傭兵訓練出的粗野打法,而且黎加本身的身體狀況也不允 許他長時間練武,這麼做只是為了讓他心情愉快,順便鍛鍊瘦弱的身體罷了。   他們比試的同時也讓喬特觀摩,這孩子很有天分,伊利對他寄予厚望。他會像自己的 父親訓練孩子們那樣訓練喬特,那其實有點殘忍,但就結果而言是值得的。   當黎加終於累到直不起身的時候,伊利將木劍丟開,隨便一揮手讓養子回去房間,( 但喬特跑去把劍撿起來,他真是個乖巧的小男孩,伊利不由得慶幸自己第一個養子是如此 盡責用心的孩子。他是雷蒙的第一個養子但從沒表現得這麼好過。)然後一把將黎加拉起 來,快速走了幾步之後乾脆將人扛到肩上。   黎加忍耐著,直到伊利開始背著他心急地爬上樓梯時才笑了出來。「你會太累的。」   「噢,你放心,」年輕力壯的伯爵稍微喘著氣回答他:「我有夠多的體力留著應付接 下來的夜晚。」   現在他們的練劍越激烈、表現越好,隨後的性愛也會更加美妙與漫長,伊利知道自己 應該對此保持平常心,以免過度的索求讓黎加感到不快,但他今晚實在無法維持冷靜。他 一想到接下來會有好幾天看不到黎加瑪塔就覺得難受。雖然亞卓與黎加本人都認為他應該 去卡西雅斯『度假』,但直到今天,伊利才知道自己對於離開這個人本能地感到痛苦與無 法忍受。   「你簡直像個奔向飯後甜點的小男孩。」被扛在背上的文書官也發出了疲累的喘氣聲 。   「別傻了,你才不是區區的小甜點呢,你是酒神節的大餐,要吃上好幾個鐘時的豪華 筵席。」他一邊說著,一邊繼續邁著長腿在樓梯上奔跑。「而且你很快就會再次體會我有 多麼的不『小』。」   那讓黎加難得地發出漫長的笑聲。   為了避免麻煩,他們通常就在浴池裡做完該做的事情,回到床上後立刻睡覺,伊利在 晚餐前已經讓黛琳娜將鍋爐燒得滾燙,現在還是熱的。女孩還準備了檸檬甜酒、櫻桃酒與 點燃幾十根粗胖的蠟燭,她無庸置疑是任何懶惰的父親夢寐以求的最好的女兒了。   黎加才剛將熱水放進浴池裡就被伯爵大人壓在牆上親吻,牆有點冷,但熱水滑進浴缸 的時候泛起淡淡的煙霧,最重要的是,伊利的皮膚是火熱的,他的呼吸、嘴唇與急切的愛 撫都是火熱的。   他們一邊啃著對方肌膚一邊把汗濕的衣服剝下來,當伊利把黎加的羊毛內衣撕開時, 他的下巴被咬出一圈齒痕,「省著你的力氣。」   「你怎麼不省著我的衣服?」黎加在那旁邊又咬了一圈,「你要走了,我得多做一些 記號標誌。」   「在我身上刺青或用熱鐵烙印,我不在乎,」他喘著粗氣把褲子也撕壞,然後將他赤 裸的男人推倒在浴池旁的石板上。黎加發出悶哼的同時一路啃到了頸邊。「如果你不要我 走,說一句話就行了。」   但黎加沒有說話,他按住了伊利的嘴,就連掌心被舌頭舔弄的時候都沒有鬆開。   浴室的門半掩著,他們可以聽見遙遠的房門外傳來規律的敲門聲。伊利掙扎了一會才 嘆口氣,將自己從愛人的身上拔起來,用坦然的裸體去開門。   黎加躺進熱水裡等待,他沒有等得很久,但伊利回來時已經找了件褲子穿上。「我有 客人來,不懂禮貌的傢伙,」他快速套上羊毛長褲,彎腰給了他濕淋淋的小海鷗兩次頰吻 ,「我很快就回來,不准你不等我就自己開始玩樂。」   黎加趴在浴池邊給了他一個因舒適而慵懶的微笑,「我會在大人能夠出席之前保持您 這桌美食的熱度。」   「我總是想著我不可能比現在更愛你了,但你也總是有辦法推翻這個想法。」伊利在 浴池邊跪下,仔細地親他的眉毛與眼角,「乖乖等我回來,不要亂跑。」   那句話像滴冰冷的水珠,猛然跳躍到他的眼皮上。黎加眨了眨眼,命令自己露出微笑 ,「穿多一點。裡面太暖,外面太冷。」   男人離開之後黎加才將自己淹進熱水裡。另一段回憶湧了出來,他幾乎無法確認那是 不是真的,或者那只是出於想像與不自覺的捏造。在離開金宮的前一天,他聽見了父母的 爭吵聲。然後父親到他的床前柔聲說:當個乖孩子,爸爸會去接你回來的。   黎加瑪塔在熱水裡打了個寒顫。   他確實很乖,他靠著順從與懦弱活了下來。當然,在當時立刻死去會是難以想像的幸 福,他多希望那天被抓去在一棵松樹上砸碎腦袋的男孩是自己啊,但諸神不容許他享有這 份幸運與純真。   即便諸神給了他納普瑪塔和伊利,但這兩者加起來的幸運還不如一記斧頭的起落。死 亡對他而言從不可怕,他只是遺憾那沒辦法在夠早的時候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然,現在他不會去追求死亡。因為那麼做對於伊利來說太殘忍了,他是愛他的,黎 加非常確定。雖然他不太能確信愛這件事,但伊利本身就是最清晰而明確的理由。他早已 數不清有多少次他是為了那個男人才從城牆上走下來,而不是掉下來。   黎加抓了抓頭髮。納普看到現在的他會說什麼呢?他很清楚答案:『愛是給小孩和女 人玩的把戲,』那個曼茵人會這麼說,『一個女人毫無理由說她愛你的時候,她肯定想要 你身上的什麼東西,或想要你買下她身上的什麼東西。』納普瑪塔總是這麼直白又殘忍。   他最終還是離開了浴池。當黎加告訴伊利他會獨享熱水與大床的時候,他其實說了謊 。任何曾經和伊利一起做過的事情,他都再也不可能一個人獨自做完還覺得愉快。與伊利 相遇之前的自己彷彿變成了半個陌生人。有時黎加會為自己感到難過,多年以來,他一直 安於麻痺,安於一種陌生與茫然的狀態,渾然不知親吻的美好、用舌頭感覺另一個人的滋 味是多麼令人驚奇、他從未體驗過耳廓與乳頭所能帶來的美妙,他甚至從來沒有想像過被 插入時他不會感覺到劇痛而是溫柔;不管男人和他的性愛再怎麼劇烈、漫長與刺激,那和 黎加從前經歷過的東西比較起來都太溫柔了,溫柔得令他感到羞慚與畏縮,幾乎想要為之 委屈地哭泣,如果總有一天他失去了它,他就會去死。倒不是因為心碎或者其他感情上過 於累贅的理由,黎加瑪塔知道自己現在是為了伊利‧勒溫其人——和他所代表的全部意義 而選擇活下去。(不知道為什麼,他同時也為了這一點感到難過。)他完全不在乎自己什 麼時候會死,有一部份的他早就清清楚楚、無可挽回的死去了,肉體的死亡只是完成這件 事的最後階段而已。   ——除非他還會再次飲用黑藥水。但在黎加瑪塔的想像裡,就算那麼做,他也不會再 像從前一樣毫無所感了,因為他還活著的那一部份清晰明確地活過了一次,所以他不可能 再變回那槁木死灰般的行屍走肉,絕對不會,永遠不會。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129.142 ※ 編輯: lotusilent29 來自: 218.164.129.142 (11/19 18:23) ※ 編輯: lotusilent29 來自: 218.164.129.142 (11/19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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