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851959:好久不見，母后殿下真冷血（這是她早逝的原因之一嗎？） 12/06 21:57
推 innightmare:終於又等到了更新~~ 12/06 22:51
推 Glaciertrue: 12/07 00:50
推 tingcat:!!!!!!有番外本!!!!!!!! 12/07 01:35
◇◇◇
環繞於祭壇上的香料蠟燭明亮而芳香，混雜著其他燃香徐徐吐出的白煙，深夜時分的
戰神神殿杳無人聲，唯有細雨在遙遠的牆外隱隱傳來靜謐的歌唱。
雷亞特獨自跪在祭壇前的石板地上。火神即戰神，祂在大神殿最大的塑像便在此處，
祂有兩張面孔，一面朝東，一面朝西，一面屬男，一面屬女，戰神掌管戰爭與戰鬥，火神
掌管火源與鍛造。在牆的另一面是火神殿，雷亞特在不久前聽見祭司與修士的吟誦聲，所
以他知道過了午夜。
他穿著簡陋的粗布衣服，半跪在粗糙的石板地上，不時更換支撐在地的那一邊膝蓋，
以免天明時兩腳都痛得起不了身。
上次受封時他可沒經歷過這些麻煩。雷蒙是在沙地上接受主君的賜封，伯爵伸出長劍
，在他雙肩上各點一下，接受宣誓，然後雷蒙起身時便從隨從成了騎士，他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抓著劍跳上馬，為伯爵心愛的繼承人復仇。
當然，這種倉促又別有居心的授封招致了某些譏刺，他本人並不在意，卻讓孩子們經
常和人打架。
這次伊賽斯親自安排他的賜封儀式，瓦達爾認為在日常生活裡的鋪張昂貴與精緻奢華
只會導致貪婪、怠惰與痴肥，但在宗教與軍事上的精細講究卻更能激發崇敬與武勇，雷亞
特非常同意這一點，但他可不喜歡伊賽斯將這種精細講究用到自己身上。在今天之前，他
已經連續參加七天的祝聖儀式，還有令人煩不勝煩的洗浴、齋戒與禮拜，今晚他得在此守
夜，虔誠地祈禱與自省，明天早上才是賜封禮。
今天雷亞特也在齋戒中度過，從清晨到黃昏，他什麼都沒吃，連水都不能喝，黃昏時
他才狼吞虎嚥地吞了一堆山羊乳酪和炸鯰魚，用一大杯黑啤酒灌進肚子裡。因為瓦達爾堅
持他得進行最嚴格的齋戒，連烤肉都不能吃，這讓雷亞特很鬱悶。日落後他立刻就被催趕
到神殿來守夜，而現在他又餓了；他記得雷蒙受封那天晚上的晚宴，主菜是十隻塞滿櫻桃
和蘋果再用蜂蜜烤的乳豬，表皮酥脆，切開時熱氣冒出，油脂流下，還有蘑菇燻雞、蜜汁
火腿、麥酒煮鹿肉、胡椒香腸、螃蟹、鮭魚和梭子魚，一圈圈堆高的乳酪、酥派與蛋糕，
他還記得喝了什麼酒，（紅酒、濃麥酒與招蒼蠅的甜莓酒和蜜酒，那幾年北方特別流行喝
甜到發膩的東西。）他甚至記得孩子們吃了什麼，亞卓那時腸胃不好，所以吃了牛奶燉兔
肉，小伊利則消滅掉一整盤堆得像山高的烤填鳥。
雷亞特深深地歎了口氣。誰想得到最正式的賜封禮這麼麻煩。守夜時他應該仔細回想
這一生犯過的各種過錯並為之誠心懺悔，但雷蒙從沒後悔過他犯的錯，而雷亞特的一生還
太短，那幾個錯誤雖然巨大但也花不了太多時間。
他閉上眼睛，想讓自己休息一會，只有那麼一會，但當他醒來時，雨聲明顯地變大了
。他覺得自己似乎夢見了貝拉，他的小妹妹。不論作為雷蒙或雷亞特，他都很想念她，伊
賽斯轉述過這樣的流言，東方城邦間的海盜女王已經擁有一支稱霸一方的艦隊，伊利也告
訴過他類似的消息，那總是讓他想要大笑。誰知道從前那個摔破膝蓋就邁著短腿跑來找他
的小女孩、那個初潮來時對著床單尖叫、對著他大哭怕隨時會暴斃的小笨蛋會變成海盜的
女王。然而，貝拉不論做什麼都不會讓他驚訝，她有不輸給任何男人的決心、勇氣與，甚
至可以這麼說，殘酷。她會像任何一個男人一樣擁有自己的野心與事業，而想到自己無法
祝賀她的成就，雷亞特感到有些難過。貝拉總是喜歡得到他的讚美。他希望她還可以結婚
生子，祭司不是總說孕育孩子能讓女人得到人生中最大的喜悅嗎？他希望她會快樂。雷蒙
曾經奪走她的喜悅，儘管那時他說服自己別無選擇，貝拉不可能活著生下那個孩子，她太
虛弱了，而他和養父都愛她，需要她活下去。
她從沒恨過我們。雷蒙這麼想，那卻是他真正需要懺悔的罪。伊賽斯說他沒有主神，
但仍舊擁有向諸神祈禱的能力，所以他懺悔與祈禱了一會，由於不曾準備祭品，他只是默
禱。
當祈禱的專注慢慢消逝之後，雷亞特聽見的腳步聲已經離他很近。那一瞬間他幾乎想
抓起放在膝前的銀金長劍，但有什麼阻止了他，那步伐中帶著清楚的熟悉感。
伊賽斯裹在一件粗糙陳舊的遮雨斗篷裡，袖子與鞋子都是濕的，足跡旁邊綴滿滴落的
小水珠。他將兜帽掀開時，銀髮像新雪上的月光那樣閃耀。
「我的……國王。」慎言為上，大神殿有很多陰暗的小角落。
國王蒼白而濕冷的臉露出一個少見的微笑，看起來非常疲倦。「我記得有一次我也是
這樣來看你。」
雷蒙記得這件事，雷亞特當然也記得。「我們去潘佛拉的船上，我病了，你半夜偷偷
跑來看我。」還穿著寬大的斗篷，像一隻遁進黑暗裡的小老鼠。「你治好了我，我一直不
明白你是怎麼做的。」
「我分了一些力量給你，」伊賽斯站在小水窪裡，綠眸明亮得像星辰，「讓神血耳聰
目明的力量。其實我不該那麼做的。」
「我的小王子既勇敢又叛逆。」
伊賽斯短促地笑了一聲，雷亞特覺得他比平常蒼白與沙啞。「你會著涼的，這個時候
你應該在溫暖的床上。」國王的身體一直不好，他斷斷續續地生病，一次突變的氣候或疏
忽的飲食就會讓他頭痛咳嗽，不到一旬之前伊賽斯才剛從風寒中痊癒。
「我很好。」他終於慢慢脫掉斗篷，任由它在地板上萎縮成一團又濕又皺的舊布，接
著像個孩子似的在祭壇前的階梯上坐下。「在那之後你幾乎沒生過病，對嗎？」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年輕力壯的緣故呢。」
「那時候母親要攆走你，我很傷心……」伊賽斯用拳頭支著下巴，眼神看向別處，「
但我母親鄙視懦弱與無力。然後某種直覺告訴我，讓你離開比讓你死在金橡城要好。」
雷亞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伊賽斯總是將情緒藏得非常深，但在繚繞的薰煙與燭光
裡，他嗅到了某種類似恐懼的悲傷。「陛下，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剛和泰帝斯蒙爵士見了面，他比勒溫早進城，還好路上他們沒碰著。」
伊利應該是在黃昏或夜間抵達的，明天他們會在賜封禮上見面。「他說了什麼？」先
前伊賽斯收過好幾次來自泰帝斯蒙的信件，他們也會面過數次，而每一次都是為了黎加瑪
塔。
「我母親……」伊賽斯看來從未如此苦澀過，這層認知令雷亞特感到吃驚。在他們共
同經歷過的這一切之後，還有事情能讓伊賽斯如此痛苦、如此難以啟齒。「和泰帝斯蒙談
過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抹了抹潮濕的下巴，聲音彷彿被什麼東西絞緊著，
「我母親在嫁到外國之後放棄了一切繼承權，這很正常，但當我被父親送回潘佛拉後，我
想她開始擔心我永遠不可能得到我應得的權利，甚至不可能再次回到奧塞，所以她得為我
的未來打算。」
雷亞特驚慌地發現，伊賽斯甚至無法看向他。「作為公爵的女兒與王后，希菈姨母從
我外公那裡得到的遺產屬於她的兒子。我的舅舅們各有封邑，而瑟汀姨母是我外公最偏愛
的女兒，所以她獨自擁有一片女性繼承人不能擁有的封地、莊園與頭銜，那本來都該是屬
於路希恩的。」
伊賽斯緊緊地閉了閉眼，彷彿眼睛裡有什麼讓他無法忍耐的東西。「我母親與我在潘
佛拉除了希菈姨母的援助與王室的接濟以外什麼都沒有……但瑟汀姨母非常富有。除非她
和她的繼承人都死去。」
雷亞特意會過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是外國人，按照潘佛拉的法律，泰帝斯蒙爵士無法藉由他的妻子得到任何
遺產。那純粹是一場為愛結合的婚姻。」伊賽斯輕聲說道：「作為最近的親屬，我母親在
事後得到了一切。」他頓了頓，聲音緊得幾乎扭曲，「她真是個可怕的女人。說實話，我
無法為她辯護。她很愛我，但卻天性涼薄又殘忍惡毒得可怕。」
「伊賽斯，」
「其實我早就有所預感，就在母親得到瑟汀姨母的遺產之後，我察覺到這一切都太…
…太過符合我們的利益了。那時我便感覺到其中的關連性，我只是不敢相信她會做這種事
，」他聽起來完全是悲痛的，雷亞特看不見愛人的表情，因為伊賽斯將低垂的眼睛埋進手
裡。「我以為她只是擅長憎恨和嫉妒，她怎麼能用愛我的名義去傷害……路希恩的靈魂是
殘破的，他曾經像光一樣明亮，他承受過比砍去肢體還要可怕的痛苦，而這全是因為我。
」
他的聲音在發抖。這讓雷亞特感到胸口絞痛。伊賽斯很堅強，他能承受許多常人無法
想像的壓力和打擊，但是愛會讓他受傷。一直如此。
「這是泰帝斯蒙告訴你的嗎？」他問得口乾舌燥。
「不，他想不到這種事，」伊賽斯放下手，將臉擱在膝蓋上，看起來疲憊異常，「但
他給了我一些線索，而我了解我母親……看來我沒有那麼了解她。我早該知道的，但她沒
有一滴奧塞的血液，我的神力無法窺探到她的秘密。」他看著雷亞特，眼睛裡像是正壓抑
著什麼破碎的東西，「有人事後告訴我，當他們發現瑟汀姨母的屍體時，泰帝斯蒙爵士幾
乎發瘋，那時他和他們一起去野地裡搜救，然後他病了快半年，瀕臨死去。而道堤……他
的脾氣變得非常差、非常暴躁，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從來沒有笑過。我母親那時告訴我，
未來我們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一直以為她是在安慰我。」
當那一切都是她的安排之後，那就不是所謂的安慰了。「陛下要求我跪上一整晚，但
我現在很想站起來擁抱您，我該怎麼做才好？」
「跪著，守夜必須從一而終。我只是想見見你。今晚我無法一直獨處。」
他需要我的安慰。「你不是她。」
「我是她的兒子。我對路希恩有責任。」伊賽斯像是自言自語著這麼說道。
「伊利現在在照顧他。」
「伊利‧勒溫現在在卡西雅斯。我得和他見個面。」他露出一個思考的表情。
「明天晚上可以安排，他會來見我。」雷亞特遲疑了一會，他挪動已經磨破的紅腫膝
蓋，換一邊半跪，「泰帝斯蒙還是想要他的孩子。」
「當然，但他的需求對我而言排在後面，路希恩才是我的血親。」
這讓雷亞特鬆了口氣。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就我所知，黎加和伊利交換過誓言和信
物。」
伊賽斯輕輕皺了皺眉心，「我知道。你不必擔心我會做什麼危害勒溫的權益。」
「那不是我擔心的。我擔心的是你沒有思慮周全，結果會不如預期。」
「……你說得對。」國王的表情看起來更加苦悶，「或許從一開始我便不應該安排讓
他們有見面的機會。」然後他打了個寒顫。
「這裡很冷，陛下，」雷亞特柔聲說：「這些事我們可以明天再談，您或許該在天亮
之前多睡一點。」
伊賽斯竟然點頭同意，「明天早上再見了。」
「明天會比今天更好。」他微笑。
國王居高臨下地低頭看著他，那眼神雷亞特非常熟悉。他想親吻，但顯然正在壓抑自
己。在神殿裡這麼做是不恰當的。
「明天就能這麼做了，」他提醒，「所以說，」
「明天會比今天更好。」伊賽斯接下去。他伸手在雷亞特的臉頰輕輕撫摸過一圈，他
從不將愛訴諸於口，但這種撫摸承載的留戀與愛意比語言能做得更多。伊賽斯像囑咐著一
個甜蜜的秘密那樣輕聲傾訴：「明早見，我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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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lotusilent29 來自: 220.143.79.251 (12/06 2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