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ght4855 (惘光)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餃子
時間Sun Nov 9 20:32:18 2014
「學長，這邊有人坐嗎？」
「啊，抱歉，那是我的外套。你坐吧。」
「謝謝。」
宏瞻源一上完今天的最後一堂課就直奔社科院交誼廳，交誼廳裡桌子全部並在一起，
有的放了好幾個大盤子和糯米糰、面皮等材料，有的堆著鹹湯圓的湯料。他看了眼還頗空
的位子跟坐在角落忙著的那人後猶豫了一會，然後就鼓起勇氣，上前說出前面的對話。
一坐下，他就心滿意足地吁了口氣，十二月深冬，風寒料峭，吐氣成霧，哪怕他從小
就曬得黝黑，在這種天氣也一樣給凍得臉色發白，過了好一會才恢復血色，他那對討喜的
招風耳暖起來後更是紅成一片。不過他坐著的時候可沒閒著，正確來說，忙著得是他的眼
睛，他看似舒服得瞇起了眼，實際上卻是專注地打量剛才和他說話的人：白凌。
白凌是大了他三屆的學長，兩人初次見面是在迎新家聚那天，除此之外兩人可說是毫
無瓜葛，但這並不妨礙他偷偷喜歡對方。白凌長得很耐看，但還遠遠不到驚為天人的程度
，無論是青年那半掩額頭的墨黑長髮，還是流露著倦意的狹長眼睛，或是略顯蒼白的皮膚
跟左眼下的淚痣都不算特別，但這些合在一起後卻讓他心動莫名。
休息了半晌，自覺再坐下去可能會引人懷疑，而且其他人都忙著他也不好意思就這麼
「睡著」，宏瞻源才把背包掛到椅子後宣布坐位主權，然後去洗手準備來包水餃。
民族系的冬至大會是他們學校獨有的特殊「傳統」，這天他們會包下社科院的交誼廳
，一起煮湯圓、水餃。
洗完手回來，他正打算開始動手，坐在旁邊的白凌先一步向他說道：「幸好有學弟你
來幫忙，不然今年的餃子可能會供不應求呢。」他的嗓音軟軟的，沉而不啞，給人一種暖
洋洋的感覺。
「應該的。而且我也期待很久了。」他一語雙關，笑得直咧嘴。他是真心喜歡這種和
人過節的溫馨氣氛，也期待能和心儀的對象這樣共坐一桌，哪怕旁邊還有好幾盞電燈泡。
「話說學長，今天有多少人會來呀？」
「登記的有八十三人，不過應該還會有不少人來『白吃』。」
「這麼多？」他訝道。
「你才知道我們責任重大。」說著，他俐落地捏好餃子的皺摺，放到桌上幾乎已經放
滿的大圓盤。
他捏水餃的動作不算太快，但非常流暢，顯然十分熟練。纖細的手指蜻蜓點水般沾過
清水，在水餃皮上畫出一道半圓，接著挖起一匙看來有些太過豐盛的餡料，然後像在教訓
不聽話的小孩卻又不忍心般，輕輕連捏四下，只一會，一顆不僅飽滿、而且十分牢固，圓
胖胖的餃子就這樣從他手上「蹦」了出來。
「學弟？」包了三顆後，他才問向宏瞻源，後者一直沒動作，直盯著他的手看。
「啊！沒事，沒事，抱歉。」他連忙埋頭開始自己的作業，包得飛快，一副專心致志
的樣子，但他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學長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吧？」他覺得臉漸漸發燙，不
知道自己的臉夠不夠黑，免得讓人看出不對勁。
一口氣包了十來個，他才發現白凌正盯著他瞧，但是不是從剛才一直看到現在他就不
曉得了。
「學長，剛才是我失禮了。」他決定主動道歉。
「沒事，我只是看你包得很熟練，竟然比我們這些每年都會『練』上一整天的還熟練
。而且我們這樣就扯平了。」
聽對方這麼說他心下稍安，正準備回答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學長突然插話：「誒？我們
的高手竟然會誇別人包得好？學弟你快露兩手來看看。」
「高手？」他反問向白凌，手上依然動作不斷，彷彿不需要注意就能完成。
「什麼高手，有夠俗的。」白凌苦笑道。
「是高手沒錯啊，包得比別人快又好，這不是高手是什麼。有你一個就抵過我們三四
個人的功夫了。」宏瞻源這才發現湯圓組的人數足足比他們這邊要多了五個人。「嘖嘖，
不過看來我們的高手稱號要換人拿了。」
「就說我只是一般而已。」
「對對對，你技術只是一般，是我們不會包。」湯圓組的一位學姐轉過頭來笑罵道。
「不過學弟包得真得很好呢。」白凌一下子把焦點轉到宏瞻源身上。
「還好啦……」一下子目光全聚集到自己身上，宏瞻源一時羞得低下頭來，但又想起
剛才的「高手低手說」，他連忙改口道：「我只是因為跟奶奶住，經常幫忙所以才比較熟
練。」
「原來是從小訓練，高手果然不是一天就能造成的。」湯圓組的人們笑成一片，連帶
他們這桌的人也紛紛微笑看向宏瞻源，不提宏瞻源剛才那句話裡的言下之意。交誼廳裡更
顯得和樂融融。
「那個，」察覺到剛才氣氛似乎有瞬間一僵，他連忙試著再次轉移話題，「對了，學
長，為什麼我們系上會有這個冬至大會的傳統呀？而且一般冬至不是只煮湯圓而已嗎？」
「這個問題你問你旁邊的人最適合不過了。」
「誒？」
「因為最初是我提議的。」白凌嘴角含笑，毫不羞赧地接過話，「只要把『體驗民族
傳統』和『凝聚系上感情』這兩點結合在一起，要讓系上的教授們同意就簡單了，而且我
們也都會邀請他們來參加。」
「你少說一個，你還建議把各年級的導生會放到這天，所以我們用的還是公費呢！」
一個知道當年「內幕」的學姐緊接著爆料。
「反正教授們自己也有得吃，還能順便『辦公』，一舉數得，這個活動就一年年辦下
來變成『傳統』了，這也是為什麼人數會這麼多，因為冬至大會也是導生會。」
看著白凌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他才發現這位平常看來頗好相處的學長原來還有這一
面。「那為什麼除了湯圓還要包餃子呢？」
「台灣冬至的確不常煮水餃，因為用不著，但在中原地方可就不同了，」他換上一口
說書人的口吻，「每到這時候，北方天寒地凍，很多人耳朵都被凍爛了，傳聞張仲景在辭
官還鄉的路上看到此景，於是臨時擺攤，煮了一種『驅寒矯耳湯』，也就是『捏凍耳朵』
給人吃。我們吃水餃就當是在體驗北方風情吧。」
「而且搓湯圓不管準備的材料還是製做都太簡單，論『凝聚系上感情』哪比得上水餃
呢？」他又補上一句，惹得眾人一陣訕笑。
「總之，我們都很喜歡這個讓我們這些沒空回去的傢伙還能『團圓』的冬至大會。」
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
宏瞻源這才發現，這裡有好幾個留學生、交換生。他心中一暖，隨口笑道：「那最先
提出冬至大會的白學長不就像是我們的大家長嗎？」
「我可不當你的爸媽喔。」白凌冷然道，然後隨即用平常的口吻問向其他人，「你們
說對吧？」
在其他人滿是同意的笑聲中，宏瞻源只覺心中一寒，自己太得意忘形了，明明沒什麼
交情，卻說這種玩笑話。白凌雖然補了一句，讓他前一句話像是在開玩笑，但他可不這麼
認為。
之後直到餃子包完他都沒再偷看過白凌一眼，湯圓下鍋的時候也不和其他人一樣起鬨
，水餃浮起來的時候也不覺興奮，心裡像是有個地方凍住了，冷冰冰、硬梆梆的，就連肚
子裡的熱湯都化不開。
他坐在角落，捧著碗，茫然地看著其他人談天說地，好不熱鬧，卻又咫尺天涯。就在
他覺得索然無味，是不是該早點回去宿舍的時候，一位學姐突然叫住他。「學弟你怎麼一
個人坐在這邊？」
「沒事，只是吃得太飽了。」他把手上那碗還有大半的鹹湯圓遞給對方看。
「吃飽了就去走走、聊聊，然後再吃一碗，我們用的可都是好料呢，不吃夠本太可惜
了。」她搖搖道。看著宏瞻源有些敷衍的應對，她忍不住繼續說道：「學弟，沒事的啦，
白凌他不會那樣就生氣的，他脾氣可好了……好吧，雖然我也看不透他，但就這點我很確
定。」
明白自己全被看穿，他才半是詫異、半是慚愧地正眼看向這名學姐，「不好意思，讓
學姐你操心了。不過我真的沒事了，就算剛才有事，現在也沒事了。」
「沒事就好。」她燦然一笑，眼珠一轉，在某個方向稍稍停了一會後隨口說道：「那
就去吃個夠本吧。你今天出了不少力，多吃點也是應該的。」
「嗯。」他露出年輕人特有、單純得近乎笨拙的笑容謝過。
是啊，這樣悶在角落也沒什麼意思，奶奶要是知道也一定會笑我的。而且我好像明白
我為什麼會覺得白學長特別了……
那一定是我潛意識裡關於某位「家人」的印象吧。而我希望他真的是我的家人。
因為留下來幫忙收拾殘局，宏瞻源幾乎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學弟辛苦啦，鍋子放著明天再拿去還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學長再見。」
「掰。」
和其他人揮手道別，他獨自走進風中。他住的是專門留給大一新生的宿舍。
十點多了，校園裡幾乎沒有其他人，陪著他的只有幾盞路燈，菱形的白色光點飄在夜
空中，那是哪位教授還沒回去休息呢？
他踏著隨興的步伐，思維發散，直到都快越過了才發現剛才那盞路燈下有人。一個「
沒什麼關係的熟人」。
「學長？」那人不是白凌是誰。
「學弟對不起，壞了你今晚的興致。」
淡黃的燈光從他背後灑下，逆光中，宏瞻源看不清白凌的表情，但他感覺得出來對方
的愧疚，或者說失落。
「沒關係，是我太沒大沒小了。」他是真的不在意了，而且這種天氣白凌竟然還特別
在這裡等他，跟他道歉，反而讓他受寵若驚。
「你就這樣原諒我的話，我反而有點過意不去。」那隱約是個苦笑，藏著許多想法的
笑容。「不然，你讓我跟你說個秘密吧？今天都聽你介紹自己了，讓我這樣跟你『扯平』
了吧？」
宏瞻源裝作稍微考慮過就應了下來。不只是因為想到稍早白凌也用這種方法來消除他
的困窘，讓他覺得對方是真心的，更因為他的確想知道對方的秘密，這讓他覺得他們的關
係親近許多。
「你過來。」白凌招招手，示意要和他說悄悄話。
宏瞻源只覺心跳猛地劇烈起來，心跳聲大得幾乎要讓旁人聽見，為這舉止親暱的建議
感到又羞又喜。他吞了口口水，自以為稍微冷靜後才走向白凌，將自己埋進對方修長的影
子裡，引領側頭靜待。
「學弟，」白凌拉開他的圍巾，暖暖的氣息帶著水氣吹拂在他的耳朵上，教他從耳朵
到脖子的毛孔都不自覺地張開，又刺又癢；低沉溫柔的嗓音就像石磨，而他覺得自己就是
裡頭的黃豆。
「我那時後說不想當你的『父母』是真心話，不過之後想想你喜歡的話我也不是不能
接受，畢竟那也是以成為家人作前提。還有雖然我說了那麼多，但其實我會建議辦冬至大
會要煮水餃，是因為我喜歡『凍耳朵』，特別是你的。還有今天你坐的位子是我故意占著
的，因為我相信你會問我。還有……」
寒風中，他倆頭挨著頭，耳語不斷，搖搖晃晃地走出路燈的照明。
然後繼續「咬耳朵」。
－－－－－－
這篇是以結尾的「咬耳朵」開始發想
所以如果白凌的理由有些牽強……我真的覺得有點擔心，希望各位別見怪
另外寫完後有幾個部分實在想吐槽
一個是「埋進影子裡」那段讓我真心覺得白凌可能是個吸血鬼(突然獵奇，事實上從
構思到寫完都還是覺得有這個發展潛能，因為咬耳朵的動作真的很像XD)
第二個是石磨＋黃豆……這樣講應該沒太露骨吧
第三個是我好想補充「第一次的味道是油蔥和山萵苣」，但硬加進去就太多餘了
總之，以上！希望沒傷眼<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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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nlever: 溫馨！但弱弱的說一句 真正從頭開始做的湯圓是非常麻煩 11/10 19:19
如果是從糯米糰開始做那的確，不過一來這篇預設他們的糯米糰跟水餃皮都是買現成
二來就讓他主觀一下吧XD
※ 編輯: light4855 (111.253.87.39), 11/10/2014 20:3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