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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力亂神,荒誕不經,愛情成分極淡,唐人傳奇超級衍生。   積雪初融,冬日結冰的江水又恢復了行船。這是江邊小城的初春,祭祀土 地神的「社日」。   白日裡歡欣祭神的鬧騰已過去,到得傍晚卻是另一番詩酒瀟灑的意象。江 上大船小舟一字排開,燈火輝煌,沿著大江朝城外一路迆邐出去。平靜的江面 把綵燈倒映得盞盞分明,便是天下最強的磨鏡手來打磨銅鏡,也不可能如此清 明。不管看到甚麼,這裡的人們總是想到磨鏡呀、燒瓷呀這樣的手工技藝,因 為這座小城,本來就是個以手藝馳名的所在。   以百藝聞名的小城,倒不單單有甘心埋沒鄉野的藝匠,也是有志在揚名兩 京的風流少年的,譬如現在挺立船頭、吹笛娛賓的魏迎昭。他父親是京師高第 出身,在這小城做了多年縣令,娶了這裡的閨女,迷上小城風物,終於落了籍 ,教導子弟卻還是從前名門世家的那一套規矩。十五歲起,魏迎昭便是社日傍 晚吟詩奏樂節目的風頭人物。人們說十九歲的他指日就要朝東北方的京師去求 功名,魏迎昭自己卻還未過足詩歌放蕩的癮頭,他對一班青年好友們說: 「這般無拘無束的日子,弱冠以後便過不了啦,家嚴有令,我二十歲之後 ,得到紅塵十丈裡打滾去了。且趁今日身無掛礙,奏得一曲是一曲吧。」   於是,他現在唇邊奏著的這一套「慶社日」的自創笛曲,便使盡渾身解數 ,令得江上眾人屏息,就連打羌鼓助興的都楞楞停下了手中鼓錘,反正魏迎昭 自有神乎其技的計拍本領,用不著旁人幫忙。聽客們又想隨著樂音手舞足蹈, 又怕錯過了哪個精彩的轉調。再說,魏迎昭是城中出了名的形貌溫美,此刻一 管白玉笛橫在口邊,人人都在注視他耀目的丰姿,哪個人不自量力站起身來跳 舞,實在太也煞風景啦。   這時候誰也不會來留意船艙之前,默然獨酌的那名老者。老者凝視魏迎昭 笛子上按宮轉商的手指,打量他胸腹間換氣的節拍,偶爾皺皺眉頭,彷彿他是 魏迎昭的笛藝老師,正在心裡批評門徒的表現似地。不過,這人決計不是魏迎 昭的老師,他是城裡的老漆匠,手藝雖好,卻從沒聽過他和雅樂扯上甚麼關係 ,山歌倒是聽他唱過幾首。   直到一曲既終,眾人彷彿要拍爛了手掌那樣喝采,紛紛將笛藝賭賽的綵頭 堆在魏迎昭腳邊,這才發現,這名老漆匠怎地還是端坐不動?老漆匠若有所思 ,卻半點折服之意也沒有,長年被溶漆水浸得破皮的一雙老手,也沒有要提起 來鼓掌的意思。他側過了清瘦的身軀,照樣一杯接一杯地自飲,不識時務之至 。   船上的青年名士愕然相顧,低聲議論:「這是誰邀來的客人?這麼不懂禮 數。」「不知欣賞曲藝,又上這兒湊甚麼熱鬧?」   一個三十來歲的士人劉處直,面有愧色地說話了:「各位,這都是小弟失 禮。這位荊契荊師傅是在下邀來的客,我瞧他獨居寂寞,成日就只懂得造漆器 ,難得今晚這酒會熱鬧,邀他來見見世面。誰知…誰知…唉!」   幾名稍為厚道的士人有些尷尬,敷衍著說:「哎,原來是荊師傅啊。」也 有打從心底瞧不起手藝人的,衝口便道:「做漆器的?怎麼跟咱們一起混呢。 」「他知道作詩是怎麼回事麼!」「處直兄,雖說這酒會費用不少,多邀賓客 是件好事,你邀客也得看看那人的品級哪。」   魏迎昭的玉色面龐上,卻沒有著惱之色。他一手持笛,一手撩起半邊長袍 。青袍襬下的船板堆著大批禮物綵頭,他輕巧跨過,來到荊契面前,問道:「 這位是荊老師傅?」   漆匠抬起頭來。眾人瞧見他似乎也不怎麼老,說不定還不及五十,只是肌 膚紋路滄桑,眼神落寞,那就大增老態。他的漆器手藝又成名已久,地方上的 佛寺道觀要造神像,一定來向他訂製,總令人錯覺他在這江岸小城已經做了一 輩子的漆器。   荊契說道:「師傅二字可不敢當。老夫的手藝,可還沒能自成一家。」   「怎麼不能?小子聽人說起,荊師傅家中有一尊雲神的夾紵造像,」魏迎 昭微笑道,「據說那雲神的衣色雖白,卻是千變萬化,直追染色琉璃和彩瓷釉 色。小子酷愛賞玩工藝珍品,老早想到府上開開眼界。只可惜,足下經常出門 遠遊,小子始終無緣一觀。」   所謂夾紵造像,乃以泥土等物料為胎,附以層層麻布與漆料,最後去除泥 胎,只餘華美的漆裝外殼。手工極為繁複,匠人功夫的展現,盡在外層的漆色 。魏迎昭繼承了世家的眼光,是個雅人,平日四處打探這類玩物,眾人聽得他 知道這漆匠的名頭,倒也並不訝異。   漆匠荊契漫不在意,站起身來,酒杯向魏迎昭比了一比,有若敬酒,又自 顧自啜了一口。當時的農人工匠都穿短袍,以便勞動,這名老到微微駝背的窮 工匠竟穿了一襲櫻草色的長袍,淺黃衣袂飄飄,握著酒杯,背著一隻手站立, 略現狂生之態。   魏迎昭微一揚眉,不和他計較,又道:「足下的畢生本領,不正是漆藝麼 ?那還不配稱『師傅』?今夜這幾艘船上的人,只知吟詩吹笛,誰也不懂漆藝 的門道啊。」   魏迎昭話雖說得客氣,舉止也甚有尺度,但一眾士人好友都看得出,他開 口閉口咬著對方只懂製作漆器,那是在暗諷這漆匠來錯了地方,附庸風雅。魏 迎昭家教甚嚴,開口趕人太失風度,這是在擠兌那漆匠,盼他自己識趣離開。   荊契終於開口:「漆藝是荊某家傳,有甚麼希罕?倒是笛藝,那就講求天 資了。」   他一說話,眾人都微微一驚。這把嗓音實是沙啞粗嘎到了極點,這短短兩 句話說完,荊契已喘了兩口氣。他擺擺手,「我長年做漆器,被那氣味燻壞了 嗓子肺臟,教各位見笑了。」   魏迎昭道:「足下剛剛那言語,小子不大明白。」   「你樂理天資是很好的,只是要專精在吹笛上,還欠磨練。」荊契淡然道 ,「笛子不是尋常樂器。笛聲之為物,上通天際,下探地底,若不能吹到風雲 鳥獸感應,那便不能算精。」   魏迎昭終於忍耐不住,說:「嘿,要吹奏到自然萬物感應,那是筆記奇談 裡誇大了,世上哪真有這樣的笛藝?你從哪裡聽來這些傳說,竟然當了真?」   荊契似有若無地一笑,舉杯飲盡。   魏迎昭按捺著不悅,端詳這名狂妄匠人,見他連頭頸都伸不直,料來也是 低頭做了大半生的漆器,關節出了甚麼毛病。這樣的微賤之人,竟在這名士雲 集的場合來削自己面子?「如此便請荊師傅吹奏一曲,教大夥兒見識見識那萬 物感應的妙技。」   荊契說道:「且別忙。我問你,方才你轉羽調之時,是否氣息不調,因此 手上臨時轉按半孔,以致樂音稍有不諧?」   魏迎昭一愕,面上微紅,道:「我那一音走調,當即以花音掩飾,你倒聽 出了。」   魏迎昭向來自恃才高,年年曲藝較量都拔頭籌,不肯有半分慚讓。那錯音 其實沒人聽出,眾人聽他承認了這差錯,顯然在荊契的絕佳耳力之前不敢不虛 心,不由得又紛紛談論起來。   荊契又道:「還有,你這套曲子雖說是慶賀農家社日,卻隱隱有金馬玉堂 的矜貴氣息。荊某說句不中聽的,你的笛曲,不是咱們這些田舍人家的調調, 只像那不知疾苦的貴介子弟,趁著農家節慶趕熱鬧,沒想過農人望天吃飯的辛 勞。」   魏迎昭臉上越來越紅,荊契只當沒事,續道:「不解辛勞,自然也不明白 豐收的歡喜。咱這等下賤之人聽見粉飾太平的音樂,總覺著搔不到癢處。」   這一番話喘吁吁地說下來,眾人都怕他那破洞嗓子忽然啞了聲。他出言文 雅,已使人驚訝,可又不知這糟老頭仗著甚麼,在此大放厥詞?   魏迎昭被他說得無地自容,再難假作淡定,踏上一步,用衣袖仔細擦拭了 笛子,冷冷地向前一擺:「空口譏評誰不會?我們今夜聚在這兒是曲藝較量, 足下有甚麼指教,便在這笛子上見真章。」   荊契緩緩搖頭。「我不願吹壞了你這笛子。魏郎這把玉笛是名貴之物,可 是荊某要奏的那一曲,須得用更好的笛子才成。荊某遍訪天下,當得起那一曲 的笛子,也不出三把。」   「為了耳聞妙曲,便折了這把笛子也在所不惜。」魏迎昭激發了好勝之性 ,今晚是逼也要逼得荊契獻藝了,「荊師傅無須推辭,請!」   荊契想了一想,朝魏迎昭一躬身,雙手接過玉笛,在口邊試起音來。白玉 笛身晶瑩光潤,拿在那雙生著斑點皺紋、指尖破損的手上,突兀到了極點。 然而,如魏迎昭這般眼尖的人,已看出荊契持笛的手勢、與檢視笛上竹膜 的方法,均是相當老練。而荊契那雙手…說也奇怪,若對皺紋視而不見,那指 骨手掌,實是挺拔秀美之極。 〔待續〕 == 只有前面情節是向唐人傳奇借梗。 CP絕對不是老少配...||| 不過,那個...(中)與(下)還在生.... 小的素來坑品不錯(不要臉),又是短篇,請看倌放心! == 鮮網‧耽美專欄Φ歧路中途:http://tinyurl.com/79bgyeu BG文專欄Ψ明日陰晴:http://tinyurl.com/756xfe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92.236.42.56 ※ 編輯: larva 來自: 92.236.42.56 (02/12 14:35)
TreeSie:賀新文 XD 02/12 15:12
phaiphai:賀新文 XDDD 02/12 18:14
多謝~這篇完全是突發(我哪一篇不是突發...)
shinyisung:(掩面)我還期待荊師傅用靈巧的手指讓魏少...服氣(掩面) 02/12 21:15
這這這是演到哪一齣了啦(驚恐)XDDDDD ※ 編輯: larva 來自: 92.236.42.56 (02/13 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