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晚上再回來吧!』他對著正在收行李的青年說。
星期三是他們原訂回紐約的日子,可是為了青年母親的追悼式,
他說服了青年多留一天再決定是否出席。由青年的態度,他知道追悼
式幾乎已確定成行,無奈他前晚接到實驗室同學的電話,告知他上週
處理的數據檔有問題,希望他早點回去處理。溝通未果,對方又似乎
急需那份檔案,當初經手這份檔案的他責無旁貸,自然該早點回去。
『玩得差不多,也該回去了。』將桌上的小東西掃進袋中,青年
面無表情地接口。
『……我們好不容易能免費多住一晚,我不想浪費掉。』
為了這天原需多付的一晚住宿費,他之前試探性地詢問導遊是否
可以不換房,改將差價補貼最後一晚的房間費用。協商結果意外地順
利,青年也並未反對他的提議,因此他們的住房期已延到明日一早。
『……』
見青年緩下了收拾的動作,他再度開口:『昨天打電話改了巴士
時間,如果今天兩個人同時再改一次,這樣會讓他們很困擾。』
青年需要的是個留下的理由,藉口再糟,他也會試試看。不到最
後,他不想以追悼式為理由。
『嘮嘮叨叨……幫你多住一晚,高興了嗎?。』青年不再將東西
放入行李內,反倒坐入一旁的沙發,用施捨般的語氣說道。頓了一秒
,又接著說:『……反正我剛好想到我還有事要去辦。』
『你還可以去其他地方走走,我們有的地方還沒玩到。』明白青
年眨眼間改變的態度代表著什麼,他放心地拿起自己的袋子,看了一
眼手錶。
『車子不是十點半?』坐椅上的青年已沒有趕時間的緊張感。
『對,我想來得及。』大事底定,他也該動身了。
『明天晚上見。』說了再見,他快步地走出房門。
『明天晚上見。』
青年冷淡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但自認
已經為對方做得夠多,青年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毋須過度擔心。
坐在巴士上,他為自己的過度操心感到很厭煩。他每隔幾十分鐘
就會想到被他一個人丟在波士頓的青年,縱然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暫停實驗室的工作五天也本來就是極限,他並不覺得理虧,……但
總歸是有點擔心。
也許他真的太婆婆媽媽。
下車時,心情有點煩躁,看著紐約市中國城的街景,心底有股怪
異感。
他已經離那個城市很遙遠了,但四個小時前,他卻還站在那片土
地上。這樣的想念來得太早,而此刻,這個他生活了一年多的都市,
卻又顯得異樣地陌生。清閒的假期已結束,他想這是重回工作崗位的
疲憊感。
忙碌的生活不需要太多雜想,因此他將牽掛的心情暫放一旁,還
是盡快地趕往學校的實驗室,花了三個多小時解決數據檔及接踵而來
的其他問題。
離開數天,累積的雜事一時間難以處理完,他回到家時已近九點
,洗了個澡後躺上久違數天的床,一陣倦意如預期般漸漸湧上。
意識數次消失,卻都在進入夢鄉的前一刻清醒,輾轉了近一小時
,最後他放棄地坐起身,走到桌邊將袋裡的手機翻了出來。
沒有未接來電。
他下午曾打了兩通電話給青年,但都直接進入語音信箱。具他所
知,青年很少會將手機關機,……除了當初情人節那場爭吵後。
坐在床上,他盯著手中的手機,另一手揉了揉太陽穴,猶豫一會
兒才按下重播鍵。
過了兩秒,他嘆口氣,按掉今天已聽了兩次的語音,躺回床上盯
著天花板思考著。前兩天才決定陪青年參加追悼式,過一天就因故反
悔,他開始疑惑,這樣是否太沒有朋友道義?
雖然有點內疚,但他理智上並不認為自己該介入太多。知道自己
的壞毛病之一,就是會對朋友過度熱心,一頭熱只會對自己和他人造
成困擾。所幸他來到美國後,並沒有深入交往的朋友,青少年期那種
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熱血也不知多久未見。
但是他的擔心的確存在,存在到影響他目前的睡眠。再熬下去,
也許過個兩小時還是會睡著,只是他不喜歡這種遺憾的感覺。這一年
多,總有寂寞低潮時,而青年都剛好在他身邊。或許只是恰巧,但這
樣的恰巧適時抒解了他長期的壓力,讓他從低潮的情緒中分神。
也許他到了回饋的時候……
有了決定,他睜開眼確定自己精神尚佳後,從床上起身換上外衣
,提著還沒整理好的背包,重新拿著鑰匙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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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波士頓行到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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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網專欄-幽靜小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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