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地一聲，他抬起頭，正好看見妻子彎下腰要撿筷子。
有點奇怪。
不對勁，他為什麼在發抖？還有，不過是撿個筷子為什麼動作會這麼慢？
中毒？！
快速站起，在他軟倒的那一瞬間接住了他。
「怎麼了？」
他的臉色蒼白得過份，身子抖個不停。
「好冷……」
彷彿赤身置於冰雪之中，每一秒鐘都有凍結的可能。
忿忿地攀著他的臂沿，第一次看清楚兩人武功實力的差距。
之前的討教果然都是有心相讓的，拳腳，刀劍，甚至內功。
一向滿意自己學的東西多、廣且博，此時卻遠遠不如他專精一項來得有用。
相同的藥量，他像沒事人似的，自己卻是連一秒鐘都無法忍耐。
「冷？」什麼樣的風寒能感染得如此迅速？不、不對，這應是中毒的徵兆！
「上床歇息可好？」沒等他回答便直接一把抱起，「娘向有神醫美名，我去
請她過來瞧瞧你。」
掙扎著抓住他，「不、不用了！我……我沒事，等、等等就會好了！」
「不用？」
他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昏倒的樣子，怎麼可能沒事？
把能找得到的衣衫棉被全往他身上堆去，好不容易看他終於不再發抖，臉色
卻忽地由白轉紅，熱汗泊泊奔流。
「好熱……」
「熱？」
手忙腳亂趕緊替他卸下衣袍棉被，「不是冷嗎？」
「我好熱……」
一下子又落入了火焰之中，任何貼上皮膚的東西都熱得好似要融化了……
如果可以的話，實在很想在筆記上添上幾筆親身經歷，可惜他動不了。
意志不能集中，也沒有辦法思考，在這種情況下是無法清楚體驗什麼的。
所以他選擇先暫時放棄。
「還是去找娘過來吧。」
大俠憂心忡忡，「娘會有辦法的。」
「不、不要！」太丟臉了，如果被發現真相的話。
妻子說話一向是柔和溫婉，從不提高音調，這麼任性的時候實在很少見。
所以更令人擔心……
「我、我一會兒就會好了……」
強打起精神，只要熬過去！只要熬過去……
地獄的烈火好像永遠不會熄滅，燃燒的到底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靈魂？
轉念又想，如果他不是大俠，沒有這麼強的內力和體力，是不是也會嚐到相
同煎熬的滋味？
突然有些後悔。
「還是找娘吧。」
「不要！」
「萬一是中毒？」
「不是！你、呼、你先不要管我！」
一把將縮在牆角的他拉入懷中，輕輕安撫著，
「該看大夫的時候，還是要看喔。」
＊
「真是笨孩子啊！」神醫輕輕嘆氣，「兩個都是。」
「娘，要罵我也請先替他解毒再罵吧。」
「蠢材，我以前教你的東西都記到背上去啦？」一敲兒子的腦袋，「叫你不
要光長肌肉，偶爾也長長腦袋好嗎？」
實在很想反駁，不過現在能救小寶的也只有娘了，所以千萬不可以拂逆她。
「姊姊也真是的，我兒子是什麼功夫，這種三腳貓春藥也想撂倒他？哼哼。
」自顧自地喃喃，沒發現兒子神色一變。
「想要用藥不會來找我嗎？用那種幾十年前的配方哪裡還會有用啊？」
「娘、娘……」直接打斷了母親一連串的抱怨，「我先帶小寶回去了。」
「咦？回去？等一下，你知道要怎麼救……」
語未落完，兒子已經抱著妻子走的無影無蹤。
「嘖嘖，老娘白養你這麼大，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啊？」完全沒資格抱怨這種
事的婦人露出扼腕可惜的表情，「就讓娘觀察一下你們是會怎麼樣啊……」
「咳咳，我畢竟還是個大夫啊！」
＊
原來不是中毒。
稍稍放下了心，總之不會危及性命就好。
只是比較想不透的是，為什麼小寶會吃到那種東西？
難道是有人暗算？
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尋常蒙汗藥、春藥是奈何不了他的，所以就波及到小寶
身上？
可是，若敵人的身手高明到可以逃過他的耳目下藥，又怎可能只使出這種尋
常東西？
疑問太多，眼下也不是專心想這類事情的時候。
現在「生病」的人比較重要。
「覺得怎麼樣了？」
拋了個虛軟的眼神給他，「還、還是熱、而且、渴、給、給我水……」
為他倒水，「那個…不治好還是不行的吧？」
一驚，「不、沒關係的，我、我想…等時間到、到了，藥、藥效自然會解。」
「挨得住嗎？」
「不、不要小看我！」
棉被一捲滾入牆角，「你別管！」
怎麼可能不管他？
大俠很認真地嘆了一口氣，開始盤算著該怎麼辦。
看見娘的表情就知道娘那邊不宜久留，而且他有預感，娘是絕對不會告訴他
解藥的其他方法的。
可、可是，深夜裡，叫他上哪兒去替他找個姑娘回來啊……
半瓶藥粉也沒被撂倒的大俠，想著想著竟紅了臉，越想渾身就越不對勁。
「吶，我還是覺得……」
「我、我自己知道怎麼減輕痛苦，不、呵、呼、不勞您費心！」
「自己知道？」
把自己捆得像粽子會比較舒服？
只會更熱更渴吧？他又不是不知道那種藥的藥性……
再、再說，雖、雖然他不是……唉，但畢竟也成親一年有餘了……
「咱們、又不是外人…」大俠終於下定決心，「就、就讓我幫你吧……」
「不用！」
「你很苦吧？」
「我自找、呃、等、你、你作什麼……」
「請你相信我。」
「！」
＊
後來發生的事都在他的預料之外。
那種情況下根本無法讓他好好印證所學，所得到的證明根本沒有任何參考價
值。
娘說過的會有這種感覺那種感覺他都還來不及感覺就什麼都沒感覺了……
唉唉。
「哈哈哈，傻孩子，那有什麼關係啊？記住娘的話，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
二就有三，有了經驗之後，還怕以後沒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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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清明，外直方，吾與爾偕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