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無影【第六章】
作者：阿笨
月明星稀。
「閣主喚颩前來，有何吩咐？」
莫行用茶蓋抹去茶沫，稍稍打量恭敬作揖的颩。
自買下颩進寒光閣，算來也有二年光景。
颩今年十五吧，年僅十五，卻有不該有的老成穩重。
尤其是那雙眸子，莫行盯凝颩那雙溫和但置身事外的眼眸，輕
嘆口氣。
見眸知心，再加上颩不願改稱義父一事，讓他著實操憂颩這孩
子。
看來要救颩這孩子，也唯有出此下策。
莫行沈吟半晌，含著慈父關愛口吻。
「颩，你進寒光閣也有二年，這二年，你學『影』這門武學也
達精湛境界，足以獨擔大樑，義父想讓你開始擔任『影』這一職。
」
「閣主吩咐，颩必遵從，敢問颩擔任『影』所從何事？」
「你來二年，想必也清楚，寒光閣乃以鑄鍊兵器蜚聲武林，更以
鐵律招來各路高手，寒光閣兵器精巧，是武林必爭之物，落在有武德
者之手，是兵器也是武林之福，反之，則是百姓之禍，也因此寒光閣
若要維持不敗，諸多事不可不知，非但要知，更得知曉透徹，舉凡各
大門派武學至小道消息，這些均需一雙明徹置身事外地眸來看，稍有
差池，便捲入武林恩怨。」
微頓，凝視專注傾聽的颩，莫行閃掠複雜神色。
「『影』乃義父獨創絕學，每門武學，須適性而學，並非任何人
可學，這門『影』更是如此，『影』，影隨形從，須不動心、不動氣
、達到形無所察境界，義父知你天性是學『影』的料子，不過若要擔
任影，尚需牢記一項死誡。」
「閣主請吩咐。」
莫行神情陡然嚴肅，沉著聲。
「『僅看不問』，是影唯一死誡。」
僅看不問，是影唯一死誡，也是颩的劫。
這輩子他是否能逃脫這劫，端看他個人造化。
未察莫行心思，颩垂首抱拳作揖。
「颩會格守『僅看不問』這唯一死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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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沙沙晃動聲，喚醒打盹的颩。
他起身往下探看毫無動靜的廂房，沉眸思索須臾，隨即翻下枝
頭，隱身花窗前。
聽見男子勻稱鼻息，這才無聲無息躍進廂房。
走至床前，藉由稀疏月色細瞧男子側臉。
那張他看過多少次的臉龐，失去平時嚴峻，雖不帶笑卻顯寧靜。
颩出神半晌，才轉過身打算走向桌前，卻被牆壁上那幅畫給吸引。
正是男子前天完成親手懸掛的畫。
畫中男子佇立在澄黃花叢，看得出豪爽瀟洒性子，叉腰意氣風發
的笑著。
畫得極好，栩栩如生到耳際乍然響起琅笑聲。
這畫中男子便是暮白？
颩略挑眉鋒，視線轉繞畫旁的字圖。
字圖上提有暮白與驤磊四字。
他細細玩賞這幅字畫，字纖纖又帶磅礡，如戲龍舞鳳。
但明瞭字圖裏含意，卻讓他眉宇頓鎖，微怏。
原來男子名驤字磊，驤磊。
颩轉身望向熟睡男子，眼眸瞬間柔和起來，唇畔帶笑在心底低
語這名。
須臾，他才踅到桌前。
裝有毒物的土甕，隱隱聽得出沙沙爬動聲。
颩學男子平日舉止，用指尖沿甕身游移。
到了明晚，便滿四十五天。
僅僅不到一天，若土甕開封，裏頭殘存唯一毒物，男子將走上
絕路。
颩將視線至土甕移到床沿，黑眸閃礫不定，若他盜走毒物，也許
男子便能保有一命…
伴隨思緒翻轉，颩不自覺握住土甕，剎那間，閣主的誡令掠過心頭。
「僅看不問，是影唯一死誡。」
厲聲警告令颩驟然瞇起眼，心一沈。
是啊！僅看不問，不正是他天性，就算他盜走毒物又如何？
男子既然選擇絕路，他又與男子非親非故，憑什麼阻遏男子求死之
心？
既是男子必走之路，他身為影，僅能看不能過問。
鬆開緊握土甕的手，颩瞄過男子一眼，旋即不帶眷戀躍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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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輕風錯動，葉影重重。
颩屏住氣息盯凝驤磊，他自清晨起便未閤眼，如石像般紋風不動
注視土甕。
明白驤磊在等待何事，颩鎖死眉宇不出聲。
陪驤磊等待，是他身為影應盡職責。
只見燭芯燃盡，驤磊緩緩伸出手掀開封口。
當他瞧清甕內，閃掠似笑非笑神情，颩心頭一沈，明白他已達成心
願。
若現下出面阻止，還來得及…
心頭如此盤算，颩仍維持不動身形，眼睜睜看著驤磊將指尖伸入甕
裏。
瞬間，毒物竄上咬住驤磊指尖。
劇痛如萬針穿心，一針針無止息襲捲驤磊全身，氣窒胸臆，肝心若
裂，連五臟六腑都像錐剜般難受。
伴隨時刻消逝，驤磊自額際不斷冒出斗大冷汗，全身因冷徹至骨
哆嗦不已。
他硬是咬住青紫的下唇，咬出血跡斑斑，依舊擋不住身體虛軟，只
能跪在地上，左手在桌上抓出一道道觸目驚心地血痕，苦撐熬過令人瘋
狂難耐劇痛。
無所謂！這點小痛他能忍！
驤磊圓睜含恨無比雙眸。
比起他大意讓歐陽 玄留下造成的悔恨相比，這些痛算不得什麼！
他絕對能忍！只要能殺掉歐陽 玄陪祭，要他性命都無妨！
積恨烈痛攻心，驤磊喉頭湧上一口甜血，身體搖搖晃晃即將昏厥。
眼前影影綽綽間，又憶起那日，錯踏一步便成千古恨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