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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磊!你瞧我帶誰回來?」   暮白難掩興奮,一腳才踏進南廂房,順手就拉驤磊往大廳奔去。   甫進大廳,就瞧見一位相貌堂堂、斯文清瘦年輕男子,正欣賞雪 梅圖。   他聽見身後腳步急促,立即轉身,視線一迎上驤磊及暮白,揚唇便 是一笑,笑容甚是誠懇。   不知為何,驤磊竟浮現厭憎之感。   「驤磊,義兄向你介紹這位少年俠客。」未察覺驤磊異樣,暮白熱 絡介紹彼此,「這位少年俠客,名歐陽字玄,歐陽賢弟,這位是暮白大 哥的義弟,名驤字磊,論輩份,你也稱一聲大哥吧。」   歐陽玄三字一出,驤磊心頭陡然一凜,臉色微變。   剎那,又歛去滿腔錯愕,恢復自若,靜靜打量眼前的歐陽玄。   「小弟歐陽玄在此拜見驤大哥。」   歐陽堆滿笑,打躬作揖。   謙讓口吻僅換來驤磊輕輕頷首,炯炯的黑眸卻緊盯歐陽玄,壓下心 頭疑問紛紛,淡淡開口。   「恕驤磊無禮,敢問令尊大名為何?」   此話一出,歐陽玄和垂下眼瞼,迅速閃逝怨憤。   在場的驤磊及暮白還不及捕捉,歐陽 玄又是露出笑臉,客氣並帶 遺憾道。   「實不相瞞,小弟自幼失怙,無名無姓,但因從小在武林闖蕩,缺 個姓名總不方便,見歐陽這姓響亮好記,便借來一用,用久也習慣了, 小弟斗膽,不知驤大哥為何問起這事?」   聽歐陽玄回話,又瞧見暮白疑竇神眼,驤磊不動聲色打個揖,溫煦 一笑為冒然失禮致歉。   「因歐陽這名特別,記起已逝娘親有位舊識也姓歐陽,也定居杭州 ,以為您是舊識的公子才有此一問,不臆勾起歐陽兄台傷心過往,驤磊 在此致上十二萬分歉意。」   簡潔答話換來歐陽玄淡然一笑,回揖。   「區區小事,驤大哥不足以掛懷,天下之大,難免有所巧合,小弟 歐陽玄雖非驤大哥舊識公子,但能藉名結識驤大哥,對小弟而言,算是 緣份也是好事。」   「歐陽賢弟說的好!是緣份也是好事!」   暮白發出俊朗笑聲,不避嫌搭住驤磊肩膀,向歐陽玄發出邀約。   「難得歐陽賢弟來觀竹山莊作客,在下早已派膳房備妥豐盛佳餚,還 請賢弟移駕至豐食堂,讓咱們為這難得情份,來場痛痛快快的暢飲言歡。 」   「承蒙暮大哥厚愛,小弟盛情難卻,叨擾了。」   驤磊眼角瞥向笑容可掬的歐陽玄,他正與暮白有說有笑,卻對先前的 答話存有半分疑雲。   莫非他多心了?難道天下真有如此巧合的機緣? ◆◆◆◆    ◆◆◆◆    ◆◆◆◆    ◆◆◆◆   夜已深沈,天際掛了彎眉月外,還散落幾顆星子。   留下暮白與歐陽玄把酒暢談,驤磊先行告退後來到竹林。   一個人獨坐在觀竹亭裏,儘管耳邊竹聲蕭蕭,他彷若未聞般轉著茶 杯,若有所思地喃喃。   「歐陽玄……歐陽鋒…」剎那眼神黯淡,黝眸溢起思念還夾有些微 怨恨。「…磊…歐陽磊…」   輕輕地,他垂下眼瞼。   彷彿瞧得見他娘倚在木窗邊,藉由日落前微弱殘光,繡著隔壁村林家 嫁女兒需要的鴛鴦枕套,他靜靜靠在她腳旁注視那幅繡圖。   繡圖裏有綠荷紅蓮、一對鴛鴦在水裏以喙子相互嘻戲,已然快要完工。   娘一針針繡著、繡著,臉龐逐漸浮起恩愛甜蜜笑容。   他知她又憶起爹的事,果然過不了多久,她便像情竇初開少女般嬌滴 滴地開口。   「磊兒,聽說林家的女婿是鄰村最俊帥的男子,不過若你爹在,這可 是連著好幾百村無人比得上你爹,想你爹相貌不凡、英氣逼人,不知有多 少女子指望成為他的妻,娘算是幸運,因為從小與你爹指腹為婚,才能與 你爹同為連理,還記得新婚之夜,娘與你爹雙臉染上紅暈,靜靜對望不語 ,心想這輩子確實要同你爹白頭偕老,心裏頭便像沾蜜般甜滋滋,婚後, 娘與你爹感情如膠似漆,不知羨煞多少女子。」   娘雙眼晶亮談著新婚之夜,剎那間眸子轉暗,撫著繡圖上快完成的鴛 鴦,幽幽地嘆口氣。   「可惜後來村裏收成不好,你爹決定離鄉背井另尋出路,這一離便是 五六年,就不知你爹現今是否還安好?對了,磊兒你還記得你爹模樣嗎? 」   雖不忍澆熄娘的殷殷期盼,他還是緩緩搖著頭,吶吶回著話。   「磊兒不太記得了。」   「那也是應當的,誰教你爹離家時你才二歲大。」   早就知曉他答案為何,娘笑了笑又淡淡嘆口氣,被粗活磨厚的指尖撫 上他的臉。   「可惜磊兒不記得你爹模樣,你爹就同他姓歐陽般,聽來便是有氣勢 、讓人直覺不凡的男子,歐陽 磊,是你爹為你取的名,娘喜歡這名,聽 來同你爹般有氣魄有擔當。」   話才剛歇,娘的笑容早已消失。   她轉向窗外注視著滿天紅霞,雙眸沾染些淚光,又是悠悠嘆口長氣。   「……娘真希望你爹能早日回來…鋒……」   歐陽鋒,捨棄他娘不顧的負心漢,捨棄他不顧的親爹。   他曾發過誓不認這爹,自那夜起便捨棄這姓,但為何在事隔多年,又 讓他聽見這令人憎恨的姓?   自喉際逸出長長地嘆息,驤磊睜開眼,注視杯中盪起波紋,低語縈繞 心頭的疑惑。   「歐陽鋒、歐陽磊、歐陽玄…難道他會是自個未曾見過面的兄弟嗎? 」   「義弟是睡不著嗎?在煩些什麼?有何心事儘管向義兄訴說。」   暮白先前踏入南廂房,見不著驤磊他人,猜測他大概有心事又獨自到 觀竹亭散心,果然遠遠就瞧見他心事重重的模樣。   看著暮白帶笑坐到對面,迎上他眼底無語的關懷,心頭那片烏雲剎那 散開,僅餘清朗坦蕩蕩。   下一瞬,驤磊露出釋然笑容,淡淡回話。   「沒事,剛發現義弟在鑽牛角尖,是庸人自擾,稱不上煩惱。」   他確實不須再自尋煩惱,他早就捨棄歐陽這姓,也早就決意世上只 認暮白為唯一至親。   這世上,他只願與暮白相互扶持、同生共死,就算歐陽家如何也與他 驤磊毫無瓜葛。   就連他爹,在他心底早就與旁人無異。   「沒事就好。」   暮白見驤磊早已斟杯茶遞給他,他笑笑,順手接過也不再追問。   與義弟相處多年,哪裏摸不清他脾性,曉得有些事義弟自個打理慣 了,毋須他人費心,若他說沒事便真的沒事。   「對了,義弟覺得歐陽玄這人怎樣?」   沈吟半晌,暮白喝口茶探詢。   驤磊揚首注視滿面紅光的暮白,見他難得開懷的酩酊大醉,明白他對 歐陽玄這人有十足好感。   思索須臾,仍坦然說出自個感受。   「不瞞義兄,僅管歐陽玄像位謙謙君子,舉止行事也都合宜,義弟仍 不願驟下結論,對這人的感受稱不上是好是壞,尚待觀察。」   「是嗎?」   不臆驤磊對歐陽玄這人冷淡,暮白一怔,又接連喝幾口茶,喃喃自問 。   「雖說義弟看人奇準,但義兄見歐陽玄這人重義氣、好打抱不平、人品 不凡,這等難得好人,普天之大提著燈籠也找不出…為何義弟覺得尚待觀察 ?」   先前在酒席上已聽聞暮白與歐陽玄結識過程,驤磊知他對歐陽玄這人 讚賞有佳。   說來他兩結識過程也無不妥.暮白回途過程經過綠陽鎮,見有十幾位彪 形大漢在調戲兩位姑娘,他見不慣前去插手。   誰知他武功雖不差但也不強,一拳難敵眾拳,正打不過時,是歐陽玄出 手助他一臂之力。   這樣算來也是義兄的救命恩人。   驤磊鎖眉宇暗忖,可他就是對歐陽玄這人不太放心。   莫非他是因歐陽這姓才失了公允?   想了想,驤磊按住疑竇,先弄清暮白提出此問的緣由。   「不知義兄為何問起義弟對歐陽玄這人觀感?」   暮白先是不語,神情凝重地斟杯茶,喝一口後才淡淡開口。   「是為『龍行鏢局』總鏢頭一事。」   「義兄有意讓歐陽玄接下總鏢頭一職?」   暮白才提起總鏢頭一事,驤磊便明瞭他心底盤算為何。   當年義父將龍行鏢局託付好友信叔經營,放手讓義兄從商, 想與義母出去見個世面、輕鬆幾年。   不臆義父義母驟逝,這整個龍行鏢還是靠信叔一手撐下。   這些年來,信叔也上了年紀,體力大不如從前,於情於理都不適合 再讓他老人家護鏢,義兄又對未能承繼鏢局一事梗梗於懷。   鏢局是可以結束,但想起是義父心血,兩個人總想盡份心力。   「義弟也清楚信叔年歲大了,龍行鏢局裏靠得是武林上對爹及信 叔的敬重才撐得下去,否則護鏢這種博命事業,信叔有幾條命也不夠 用,而義兄武藝又不夠精進…」   打斷暮白唏噓感慨,驤磊提出權宜之計。   「義弟武藝雖差強人意,但也能盡上微薄之力。」   暮白覷一眼驤磊,拍拍他的手背,淡淡笑開。   「義兄也清楚義弟武藝不凡,但護鏢這事不只武功好,總鏢頭更 要懂得人情事故,既虛心又能堅持,義弟性子是淡泊又獨僻慣,不適 合擔任總鏢頭一職,更何況莊裏及帳務還需煩勞義弟打點,義弟心意 義兄心領了。」   「非歐陽玄不可?」   心想暮白所言甚是,驤磊皺起眉頭,重新評估歐陽玄這人是否適 合擔任總鏢頭一職。   「的確,義兄這些年來留意過不少人選,歐陽玄這人脾氣好又謙 和、武藝也高強、該豪爽地方也不忸怩,最是適合總鏢頭的人選。」   是爹留下的鏢局,他是半點也馬虎不得。   「義兄所言甚是,但這是件大事,還是差人查探歐陽玄這人的 在外聲誓,順便也帶過給信叔看過。」   也許真是他多心吧。   平白無故讓歐陽這姓擾亂對歐陽玄這人的評斷,信叔識人也多, 若他說沒問題就真沒問題。   「義弟擔憂也是應該,義兄會帶歐陽玄讓信叔看過。」   心頭大石放下後,暮白抬頭望一眼漆黑夜色,擱下茶杯,執起驤 磊的手笑道。   「夜深了,咱們也該回房休息吧。」 ◆◆◆◆    ◆◆◆◆    ◆◆◆◆    ◆◆◆◆   自從信叔辭去總鏢頭一職,歐陽玄接管龍行鏢局,日子也平平安安 流經三個年頭。   「磊,吃藥囉。」   高亢吼聲劃破滿室寂靜。   又是人未至聲先到,這傢伙何時才會收歛一下那副大嗓門?   驤磊憔悴臉龐漾起無奈輕笑。   同時刻,暮白早就一腳揣開大門,臉上跟著堆滿笑。   他小心翼翼捧著那碗褐色濃稠又炙燙的藥湯進門。   瞧見他來的驤磊,縱使身子因風寒發軟使不上力道,仍舊咬唇吃力 地嘗試坐起。   暮白見狀將藥湯順手擱在桌上,一個箭步扶住他的肩,協助他坐起 ,臉上掛滿憐惜。   前些日子,義弟不知為何染上風寒,初不以為意,孰料病情益發嚴 重,讓他急得跳腳直罵義弟不愛憐惜身子。   之後他更是不顧義弟反對,將上京城一事擱著,留在莊裏徹夜不眠 細心照料義弟。   與先前發高盜汗、咳嗽不止相比,今日義弟氣色好多了。   「唉!病重就躺著休息,這點小事義兄來照料便行。」雖是苛責卻 有愛意。   暮白輕輕吹涼發燙的湯汁,覺得可以時便移到驤磊唇邊,示意他張 口。   驤磊先是皺一下眉頭,儘管不願還是接受,微啟唇瓣將藥湯飲下。   「驤磊討厭現下軟弱地自個。」   皺鼻嚥下藥汁,驤磊無力地抱怨。   「義兄曉得!」   暮白頜首,不減笑意,又勺起一匙藥汁緩緩吹拂。   「但人活著不免會有非得倚賴他人不可時候,磊不用在意,偶爾求助 他人並不可恥,放鬆自個偎靠他人感覺也是不錯。」   「是嗎?驤磊看義兄倒是挻樂在其中。」   淡淡譏諷口吻在此際卻顯得無力,倒像是呢喃。   「是啊!義兄怎能不樂?平時想好好疼惜義弟才尋不著時機,這下逮 到時機當然樂囉!」   微瞇著雙眼,暮白咧嘴笑得開心,又送了一匙藥汁給驤磊。   一方面心疼他消廋病懨懨的身子,一方面又享受『呵護』他的感覺。   望著磊柔弱依人的模樣,暮白無比歡愉。   「磊,你放心!就算磊變成兩眼昏花、年老多病時,義兄也會同今日 這般細心照料磊的。」   暮白笑不攏嘴,突然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   「怎不說是驤磊照料義兄來得可能!」   驤磊不甘示弱反諷回去。   「哈哈,都好!俗話說重病見真情,哪天義兄也生場風寒看看,被磊 細心照料的滋味一定不錯。」語氣真有幾分認真。「總之,磊和義兄注定 長命百歲、相依為命至死!」   「是嗎?義弟可不打算陪義兄活到髮禿無齒的歲數。」病重不減毒舌 威力。   「這可由不得義弟,就算是威脅利誘,義兄鐵定要拉義弟作陪,直到 髮蒼蒼視茫茫仍相看兩不厭。」   驤磊含笑凝睇暮白。   「又怎知義弟不會嫌義兄?」   「哈哈…隨義弟怎麼說…義兄知曉義弟是不會先拋下義兄,知曉義弟待 義兄最是情深意重,反正義弟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見暮白說的斬釘截鐵,將自個性子摸透,驤磊凝笑還想開口,門外卻 傳來小翠的清脆嗓音。   「暮莊主,歐陽先生派人前來傳信。」   「明白了,先奉上一杯茶請傳信人在大廳歇會,稟告他我隨後就到 。」   簡單吩咐後,暮白隨即收拾桌上藥碗,歉然道。   「義弟先歇著吧,義兄待會便回來,若真累,義弟先睡,不用等義兄。」   「義兄忙你的,義弟的身子不礙事。」   見驤磊貼心笑容,暮白順手撫了撫他略熱的額際,親眼看他閤上雙眼, 這才轉身離去並將門輕輕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