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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宗一郎只覺得耳膜充斥心臟激烈的鼓動聲。   他微張口,似乎,有千言萬語在喉頭轉動,卻遲遲吐不出適當的 言語,僅能癡癡凝視眼前的則。   藏青色的手工西裝襯出則結實的體格,他的頭髮有條不紊朝右後 方梳齊,失去以往的狂妄不羈,卻添了份自信雄偉的成熟味道。   則濃密的眉宇微糾,臉上帶出些許困惑,瞇起狹長眼眸,思索事 情般目光內歛閃動不已,與宗一郎互相以眼神試探對方,生疏、不安 、疑惑。   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宗一郎努力打量遲疑的『則』,提醒自己某個地方不太對勁,說 不上來的古怪。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則,明明是他以為忘得掉、卻銘印靈魂深處無 法消抹、熟悉又痛心的那張臉孔…   但有個聲音在他腦海吶喊,他不是則。   正當尷尬氣氛橫亙兩人之間時,熟悉的女聲介入,打破沈悶的僵 局。   「爸,你在發什麼呆?這位是我提過將前來晚餐的西園寺先生。」   明子插入健及宗一郎的中間,藉由高亢的語調提醒宗一郎的失態 ,氣鼓鼓微紅的雙頰及急促的口吻透出滿滿不悅。   先前,父親瞧見健剎那的神情││錯愕、期盼、靦腆、羞澀、疑 惑,全被站在健右後方的她盡收眼底。   『則』,一個陌生的名字,從父親口中喚出卻又溫柔的令人氣結 。   她從未見過父親失態,甚至露出讓她難以置信初戀般表情,從來 沒有!而她也不希望以後會有!自私也好,她就是不希望任何人讓父 親流露出方前的神態。   「…!」   明子高昂語氣拉回宗一郎的神智,他吃驚地抬頭,微瞇起眼仔細 觀察眼前的健,終於瞭解哪裏不對勁。   叫做西園寺健吧? 健確實比則現今的年齡來得年輕,況且健全身散發自然安穩敦厚 的氣息,與則總是倔傲狂妄,懸掛一抹嘲弄笑意的形象產生強烈對比 。   驀地,嘴角揚起淺笑,笑容裡流回昔日溫柔及年輕的朝氣。   想想,則如今也和自己相同,正值被稱呼為歐吉桑的年紀,無法 想像歲月留痕下的則,又將變成何種面貌?   那雙劃破夜空凌厲、勢在必得、一次又一次俘虜自己靈魂的黝瞳 是否健在?   剎那,宗一郎的心頭湧起再次凝視那對眼眸的強烈渴望…   瞧見宗一郎在玄關發起呆,再次展露難以言喻的純真笑容,明子 怏怏不快地用力吸口氣,拔高音調叫回他的意識。   「爸!」   尖銳嗓音拉回宗一郎的注意力。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微露出靦腆笑意,輕輕拂掠頭髮,恢復平日 的溫和冷靜,重新扮演父親的角色,向健伸出右手。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明子的父親,杉浦宗一郎。」   「初次見面,伯父您好,我是西園寺健。」   健回給宗一郎親切且謙遜的笑容,握住他的手是客氣而生疏。   果然不是則… 宗一郎驟感失望凝視那隻手,那隻毫無感覺別人的手。   明子見狀,微嘬起嘴小小吁口氣,先前因緊張而兩頰駝紅的她,在 絢麗黃昏映照下呈現豔麗成熟的女性美。   她揪滿笑意跟在兩個大男人身後,望望父親穩重和靄的側臉,再瞧 瞧健迷人果決半瞇著眼點頭的表情。   浮上心坎是向全世界誇耀幸福的強烈渴望,她微頓幾秒,未脫稚氣 往前蹦跳幾下,雙手一攬,輕輕巧巧便勾住兩位世上最愛男人的手臂。     晚餐的菜餚是極其豐盛│   白菜豆腐鍋、茶碗蒸、鍋貼黃魚、雜錦香菇飯、海帶味噌湯。   圍在圓桌伴隨菜香,明子笑咪咪挾起一塊黃魚酥放進健的碗裡,勸 誘著。   「我爸的手藝不是我自誇,世界上找不出幾個比他手藝還好的人,因 為小時候被爸養叨嘴,我才討厭在外面用餐,不管什麼美食都沒辦法滿足 那張胃。」   「是呦。」宗一郎禁不住寵溺地望向明子。「以後嫁過去,不會下廚 就得怪我教女無方。」   「沒關係,健會下廚,因為他是新好男人,要懂得疼我,對吧,健?」   明子微微抿起嘴覷向健,駝紅的雙額讓嬌氣顯露無遺。   「嗯。」   健不語輕笑附和,拉過一碟醬油,左手挾起黃魚酥沾和幾下,黑紅 色醬汁瞬間侵佔金黃表面。   健的舉動引起宗一郎的側目,他瞇起眼陷入思索,明子卻習以為 常恥笑健。   「你呀,老是將醬油當水喝。」她呶起嘴巴抗議,半關懷半恐嚇。 「小心高血壓。」   像極了,左撇子再加上獨特的偏好。   「我呀,」則大刺刺衝著自己綻笑,就在自己驚異注視下,不以為 意在半熟荷包蛋覆蓋的白飯上澆淋大半醬油。「就是覺得白飯配上半熟 荷包蛋,再加上一大匙醬油,這種吃法簡直是人間美味,母親以前常取 笑我因為喝醬油長大,皮膚才會黑黑亮亮。」   說是黑倒不如說是黃褐健康、陽光般有彈性的肌膚,自己這樣想著 。   則毫不掩飾用筷子戳破荷包蛋,金黃液體與黑褐醬汁交融瞬間, 和著白飯用力攪拌,隨即以豪邁姿態大口吞食。   瞧見自己還處於無法理解的情況,他笑開,出乎其意迅速傾身給自 己永生難忘的熱烈熾吻。   「唔…嗯嗯…」   舌尖霸道的深入探尋,口腔充斥滿滿的醬油鹹濕味、蛋黃醇厚香味 。   還真是永生難忘。   隨記憶一點一滴的復甦,宗一郎忘記目前的處境,嘴角略揚用指腹刷 過唇瓣,值得慶幸地,明子與健僅顧著打情罵俏,來不及瞧見他的癡態。   下一瞬,又是明子尖銳嗓音劃破所有遐想。   「好吃吧。」   明子興奮莫名盯凝健咬下第一口,便迫不及待徵詢他的感覺。   對她而言,任何人讚美父親就如同得到全世界的榮耀般教她開心。   健慢理斯條嚥下黃魚酥,神色掠過異樣,遲疑幾秒才笑笑。   「真好吃,伯父您的手藝真好,外頭大廚都要甘拜下風。」   「爸,您聽見沒?健也稱讚您的廚藝呢。」   明子眉開眼笑,偏過頭向宗一郎嘟嚷。   女兒的坦率讓宗一郎感到些許狼狽,苦笑搖頭,含混帶過。 「哪的話,只是些家常菜而已。」    是呀,只是些家常菜而已,則的手藝比自己高明好幾倍。 --   從此我不再要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   從此我不再嗚咽,不再躊躇,不需要什麼,   告別了室內的抱怨、圖書館和埋怨批評,   我強壯而滿足地在大路上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