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樣15
作者:阿笨
你愛我嗎？宗一郎？
詢問馬不停蹄地在夢中、清晨中、在腦海中響起。
我反覆自問自答。
我愛你嗎？則。
理所當然毫無疑問應該是否定。
但為什麼在否定又否定後仍掙扎不休？
一遍又一遍啃蝕疲倦的身心。
「呦，大情聖來了呀！」
剛踏入教室，吉澤酸溜溜的口吻毫不留情飄了過來。
他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則的隔壁，嘻皮笑臉地朝自己及則揮手。
自己瞄了吉澤一眼，不經意掃到則堆滿巧克力的桌子，瞬間明白他舉動
下的醋意。
不知為何，視線始終無法自巧克力上移開，胸口莫名地抽痛。
二月十四日情人節，充滿咖啡色巧克力的節日。
則天生端整英俊的儀表無論走到哪，都會引來旁人的連連讚嘆。
頎長俊拔的身材，文武雙全近乎完美的才能，才高一便被破例提拔擔任學生
會長，再再抬高他的身價。
他受歡迎的程度從熱烈的告白及情書顯而易見。
「這些情書對我而言，還不如你的一張賀卡來得重要。」
說完，則不顧自己的反對，毫不憐惜地將情書丟進焚化爐，又揉亂自己
的頭髮笑得好溫柔。
「別為陌生人難過，對她們而言，還有更好的人選適合她們，更何況我
只是她們一時迷戀的對象。我呢，既不想回應她們的感情，更不想以輕佻態
度對待任何人，所以你要記得，宗一郎，我只願意將愛及身心還有靈魂奉獻
給你，你是我這輩子的唯一。」
新綠樹椏發出愉悅的沙沙聲，則深情溫柔的表情映在藍天裡卻讓自己沈
痛無比。
「喂！快下來！你佔用到宗一郎的桌子了。」
不自覺中，則帶領自己走回坐位，無視那堆成堆的巧克力，他反而為
自己先斥責吉澤。
國中三年的相處可不是假的，如何在老虎面前拔鬍鬚仍全身而退的把
戲，吉澤是玩的不亦樂乎。
「呵，你心疼宗一郎？你老婆都沒開口，你就迫不及待表現對他的愛
護有加，宗一郎，你老公好疼你哦…」
吉澤無心機調侃則向自己邊笑邊眨眼。
自己同往常般淺笑回應，心跳卻差點停止。
由於和則同為鄰居，再加上小學、國中、高校都就讀同一所學校，兩
個人總是形影不離，也因此男同學惡作劇笑稱我們是夫妻。
以前能夠當成笑話聽過，但自從則告白後，別人無心的言語卻讓自
己擔心老半天，潛意識裡存在被看穿的妄想，回的笑容多少心虛不安。
「少貧嘴了。」
則在吉澤的頭上用力捶一拳，發出的聲響引起全班側目，自己也不
例外將視線落在則的臉。
觸及無言的關懷及體貼，才明白他怕自己又胡思亂想。
那一拳似乎揍得不輕，吉澤捧著頭哇哇叫嚷，轉身便抱住自己哭訴。
措手不及的擁抱讓自己大吃一驚。
吉澤壯碩的身體貼在身上有種窒息不適感。
「休夫啦…宗一郎！」大聲嚷嚷的口吻充滿戲謔及調皮。「反正他花
心，全天下的女孩子都送他巧克力，你就休夫讓我照顧你…」
原本擰起眉頭微微掙扎想離開吉澤的擁抱，卻在聽見這句笑語時，心又
小小刺痛起來，一種不知所以然的苦澀。
「快點放開宗一郎。」
則難得發出嚴厲威脅的口吻，只見他蹙眉扯開吉澤的肩膀，下手的力道
顯然失當。
「好痛│！」
吉澤大叫一聲。
瞬間，不尋常的氣息讓四週目光聚射過來，自己沒由來產生莫大的恐懼
感，害怕地用眼神阻止則即將脫口的粗暴言行。
則凝視自己幾秒才放開吉澤並撣撣他的肩頭，輕鬆的口吻不帶笑意。
「這點小痛別哇哇叫個不停，你算不算男人？更何況你也明白宗一郎
平時就不喜歡別人隨便碰他，還故意抱得那麼緊，你害他差點喘不過氣了。」
吉澤用力瞪則一眼，轉過頭緊張的探問。
「宗一郎，對不起，我只是開個小玩笑，你有沒有被我的蠻力抱
疼？」
「不要緊。」
自己趕緊回以靦腆的笑容。
吉澤聽完後露出放心的表情，下一瞬，又恢復成嘻皮笑臉的姿態。
正想嘲弄則時，老師已經踏進教室，他只好放棄調侃則的大好機會踅回座
位。
臨走前吉澤還不死心地朝則做個大鬼臉，惹得自己哭笑不得，卻隱隱羨慕
起他的直率。
轉傾，教室恢復一片靜寂，剛才的嘻鬧彷彿是場錯覺，整間教室迴盪老師
令人昏昏欲睡的呆板聲調。
至於那堆巧克力，則連瞧也沒瞧一眼全掃進書包裡。
他傾過頭對自己露出?燦的笑容，小聲低語。
「晚上陪我去趟育幼院，那些小孩收到這麼多巧克力，應該會很開心
。」
然後，憶起什麼似低頭快速寫下幾行字，順手遞給自己。
納悶的心情在看到上面內容時，臉又不由自主漲紅。
我知道不太可能，如果能夠，我希望收到你的巧克力，只要一個，你送
的巧克力就夠。
自己默默無語盯著那張紙條，再覷過則溢滿清澈笑意的臉龐，心口被捶
打般浮起陣陣痛楚。
放學時，則臨時被通知要開幹部會議，他頗感不悅抿住嘴唇。
思索幾秒，他還是向自己說聲對不起。
「不好意思，宗一郎你先回去，幫我和麻生說我會晚點回去，請她先到
你家吃晚飯。」
瞅看他失望的神情，自己下意識點點頭，沈吟。
「要不要我留下來等你？」
「沒關係，每次開會都格外冗長，搞不好會拖到七、八點，做完這屆學
生會長，我就辭職。」
則說完，又掛上失望表情，低喃。
「我本來訂好亞歷山大餐廳的位子，打算邀你共渡情人節，看來只好
取消。」
咦？到餐廳共渡情人節？
自己吃驚的張大口，隨即皺起眉頭。
別提兩個高中生坐在高級餐廳有多怪異，尤其在情人節這個敏感的節日
，萬一被熟人看見，難保不會流言四起…
想到這點，自己不免慶幸學生會臨時通知開會。
僅管對不起則，但自己還是鬆了口氣。
閃爍的霓虹燈映在成雙成對的情侶身上，格外耀眼。
整個街頭充斥專為情人節訂作的裝潢及廣告詞，到處可見商家們正在進
行最後一波的促銷活動。
自己佇立在ＭＡＲＹ’Ｓ櫥窗前，凝視廚窗內造型華麗或是俏皮可愛的
各式巧克力。
如果能夠，我希望能收到你送的巧克力。
則無心的期盼卻讓自己猶疑不定，理智同時不斷地警告自己。
男孩子在情人節買巧克力是異常的現象，但想到則接到巧克力剎那，他
將浮出喜悅的笑容時，內心又開始交戰。
就算無法回應則，買個巧克力討他歡心並非難事，至少當作補償…
掙扎後，自己終於鼓起勇氣，靦腆請求店員包好一盒威士忌口味的巧
克力。
店員以怪異的眼神瞄瞄自己，他並未多說就以熟練的動作將巧克力包
裝好，遞
給自己。
自己如釋重負，準備將千元大鈔交給店員時，背後卻傳來竊竊私語。
「妳看！」大驚小怪的尖銳女聲。「那個小弟弟好奇怪，一個男孩子
在情人節買巧克力…」
「會不會是沒有女孩子送他，所以只好買來安慰自己？天，好灰暗
的個性，」嘲弄話鋒指向自己，微頓，繼續發出驚嘆。「可是他長得非
常俊美，怎麼可能沒有女孩子送他巧克力？」
「咦│該不會是…」
自己背對談論不休的女孩，想像得到出聲的女孩此刻正厭惡地皺起
眉頭。
「該不會是同性戀啊？感覺好噁心哦！男生送給男生巧克力……」
不等她們議論出結果，自己早已漲紅臉扯過巧克力，幾乎是拔腿逃離
現場躲進附近的書店。
書店內的寧靜氣氛全然阻斷流言訕笑。
自己微微喘著氣走到角落，假裝瀏覽書籍，視線卻釘在被捏得有些
發皺的巧克力禮盒。
感覺好噁心…男人送給男人巧克力……
剛才的那群女生憑空臆測的言論一再重擊自己。
果然還是不自然、不道德、不對勁！
告白後，則對自己更加溫柔細膩呵護，相對的接吻觸碰的次數也日
益頻繁。
僅管不排斥則的吻，甚至忘我到如癡如醉，但潛意識仍舊抗拒進一
步的行為。
每次凝視他失望後又浮現期盼的眼神，胸坎就緊揪並悶痛不已。
你愛著我嗎？宗一郎？
則當日的質問咒語般在腦際不斷響起。
我愛你嗎？則？
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詰問自己，隱約中，淡淡情愫及想法呼之欲出，自
己就是害怕進一步去探究明瞭。
好噁心…男生和男生……
不斷迴盪的嘲弄厭惡聲讓自己用力絞住衣袖，極力忍耐想抹殺則的
聲音及風言涼語。
好不容易才穩下波動的情緒打算邁出書店，視線卻被書櫃上的一本
書網住。
那是一本標題『同性愛』的書籍。
我和則算是嗎？
自己略帶困惑陷入沈思，但自己和則的確同為男生…
眼角觀察四週是否有人注視，確定安全無虞，自己才鼓起勇氣抽出書
，迅速躲進角落，做壞事般心跳加促且草草地翻過書頁。
總覺得全世界的眼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恥笑評斷、輕視嘲弄。
瞬間，兩個男人苟合的畫面躍入眼簾…
令人衝擊的畫面轟炸自己十六年來的認知。
想像則充滿情慾的言語暗示、若有似無在自己身體游移，最終目的居
然以這種性愛姿勢達到快感時，再也無法忍受湧上心頭的噁心感，自己扔
下那本書落荒而逃似衝出書店。
不知在街道奔跑多久，等發現時已經身處陌生的巷道。
整條巷道陰暗沈寂，正好遮住自己發顫、倚在斑駁的牆壁大口喘氣
的身影。
兩個男人交纏的畫面再度浮現。
無法控制流竄不止的厭惡及作噁，自己就著角落不斷乾噁。
儘管吐不出任何食物，仍溢出些許唾液及淚光迸落在地上擴散成小小
污漬。
我愛你，宗一郎，你呢？
不！則！這太勉強！不自然也不道德！男人和男人之間怎麼可能相愛
呢？！則！
儘管腦海不斷叫囂抗拒則的咒語，內心深處卻明解自己無法直接拒
絕則，矛盾無助的感受啃蝕全身，空洞茫然。
街燈的光芒在巧克力的禮盒上微微跳動。
[待續]
==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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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不再要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
從此我不再嗚咽，不再躊躇，不需要什麼，
告別了室內的抱怨、圖書館和埋怨批評，
我強壯而滿足地在大路上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