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樣24(第一部第二集開始)
作者:阿笨
第一眼見到你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就明瞭自己這一生無論身心或是靈魂都將屬於你。
僅管無法用言語確切地表達
僅管那時的我們還只是牙牙學語、連路都走不好的兩歲孩子。
強烈獨佔慾在別人眼中只是戲語,
在我內心卻是唯一的真實。
呢喃、撫摸、牽手、喜悅、熱戀、如影般陪伴在你身旁,
花費許多時間才得到你,
我唯一的天使。
我從未想像你將離開我,
與你一起沈浸在安祥平和的幸福直到永遠,
我一直以為這是理所當然,
就如第一眼便愛上你般堅信不移。
「宗一郎,你是我的。」
「宗一郎,只有我才能決定是否讓你離開我,只有我!」
反覆互動確認的言語撥開自信十足的外表殘餘強烈的不安。
因為,不願放手的,是我。
「噹噹噹、噹噹。」
突如其來的報時聲嚇到正在發呆的晴子,她抬起頭望向貓頭鷹造型的掛
鐘。
時針及分針清楚地顯示目前為下午五點整。
她發了一下愣才緩緩浮起苦笑,從沙發站起走進廚房。
「晚上煮什麼呢?」打開廚房的冰箱,用力瞪視稀稀落落的食材,自言自
語。「…煮味噌湯好了。」
自從宗一郎遠赴美國唸書一個月後,她常不自覺就發起呆,內心隱隱約約
缺了一角,總覺得非常不踏實。
美國?紐約?一個好遙遠的國家名字。
她曾經翻開地圖查看。
在那張不大不小的地圖上,日本與美國看起來似乎只是短短的距離,但仍
舊是遙遠且陌生未知的土地。
就算當初宗一郎到東京唸書,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不安的懸念著。
畢竟宗一郎仍舊與她同踏在日本這片土地上,可是現在他卻得一個人孤伶
伶地在異國奮鬥。
光想起來心就揪地發疼,縱使有百般不願,她仍然得強迫著接受這唯一的
方法。
沒錯!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將宗一郎和則隔離!
則的名字才躍進腦海,當初醜陋的場面不可避免又浮上心頭。
她用力甩著頭,斥責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件事。
「別再想了!這一定是則強迫下宗一郎才不得不答應的!沒錯!一定是這
樣!否則宗一郎怎麼會答應去美國唸書?!」
一遍又一遍說服自己的言語卻無法揮去內心小小的諷笑。
真的嗎?妳那天不也瞧見宗一郎的神情充滿愉悅?
「別再想了!!」
突兀怒吼劃破靜寂的空間,晴子這才發現她緊握的芹菜滲出鮮綠汁液沾染
掌心。
她凝視爛碎的芹菜好一會便用力扔進垃圾筒,緊擰眉宇充斥無處可發的怒
氣。
是的!別再想了!就算宗一郎這孩子做了那種下流污穢的行為必定是一時
迷惑!
沒必要想太多,更何況他也很清楚自己做錯事,這樣就夠了!夠了!
做出結論後她不願再回想這些事,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晚餐的材料上,但
不管怎麼搜尋也尋不到味噌包的蹤影。
她不死心再翻動尋找時才想起來昨天用完所有的味噌,動作嘎然停住。
「糟糕,味噌用完了,那不是得跑一趟商店街嗎?」
她按著額頭困擾地嘆了口氣,強烈抗拒必須邁出家門的事實。
光想到踏出家門就得面對那個人時,心情更加沈重。
想了好久,她終於下定決心。
「還是出去買吧,除了味噌還要買些菜,更何況都已經過了一個月,他也
該死心了。」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錯的。
才踏出家門,那道熟悉身影隨即飄盪過來。
瞬間,懊惱後悔的心情便襲向全身,晴子轉身直覺就想逃進屋內。
然而她仍是慢了一步,右手被強力的力道緊緊抓住。
「伯母…」
焦慮痛苦喑啞的聲音傳入耳際,她的身體一僵,最後放棄似轉過身。
夕陽餘輝映照下,則的臉龐因連日來焦躁失眠失去光澤飽滿,憔悴的雙頰
、痛楚心碎希冀的眸子正無言地哀求並壓迫她。
「伯母,我求求妳,請妳告訴我宗一郎他的下落?求求妳…」
晴子默然無語地注視則。
眼見他這陣子他不斷在家門口徘徊,一天比一天消瘦,喪失以往自信陽光
般形象,反而更形益發鬼魅般陰鬱。
不斷乞求又乞求的只是宗一郎的下落。
她就算心再狠仍會微微動搖。
他是真心愛著宗一郎吧。
這個想法一浮現便被晴子猛烈抗拒。
不!不能同情他!
就算真的是愛又怎樣?
就算讓他們在一起又能如何?
這根本就是違反道德不自然的事,當他有一天厭倦宗一郎時,宗一郎怎麼辦
?
他擁有一切,錢、才能、名聲,但宗一郎什麼都沒有!!
宗一郎必須擁有的是一條真正屬於他該走的道路,不必在意世俗觀感平順
的未來!
是的!不能同情他!一旦同情他,宗一郎的未來就毀了。
一瞬,晴子地目光轉為冷峻。
「我不是告訴你好幾遍了嗎?他根本不想見你,你再怎麼求我也沒用。」
「求求妳!只要讓我見他一面就好了!只要一面就好了!」
低聲下氣的哀求摻雜濃濃的哽咽聲,緊握晴子的手正微微顫抖。
「別說一面!他根本連見都不想見你!」
瞧見則軟弱的模樣,怒氣沒由來爆散。
晴子用力甩開則的手,提高聲調斥責他。
「我兒子根本就不想見你!他說他根本就不愛你!!不愛你!!你懂嗎?一
開始就是你一個人在自作主張、死纏爛打!他只是因為太善良才不得不假裝…」
為什麼非得逼我對你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你就笑笑地把和宗一郎之間的事當成一時迷惑帶過,這樣我才更有理由厭惡
你,才不用覺得自己在做一件罪大惡極的事!
為什麼你不是!?
宗一郎他不愛你!不愛你!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張、死纏爛打!
狠利的斥喝一次又一次不留情地割劃則的心坎,也重重打擊他堅信卻又脆弱
無比的念頭。
一瞬,強烈空虛及痛苦爬滿全身,他抗拒般扭曲出欲泣的神情,如鐵拑般在
晴子的手腕上使力。
「我不相信!妳騙我!妳讓我見他!我要他當面見我!我要聽他親口對我說
!!」
是的!我不相信,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快放手!」
晴子因痛苦而皺起眉毛,轉動手腕試圖從禁箝中解脫。
不料下一瞬右手恢復自由的同時,則倏地跪在她面前,雙手撐地。
「伯母,求求妳!只要讓他親口對我說!只要一句話!只要他的一句話!
我就不再和他見面!伯母!求求妳…」
兩行熱淚自則清瘦的臉龐滑落,他的肩膀因過於激動不停的上下發顫。
晴子凝視悲慟的則好一會,然後輕輕闔上雙眼。
她用力吸口氣,再緩緩張開雙眼。
「死心吧!別說一面,他說這輩子再也不想見你!」用力嚥下口水,一句、
一句吐出致命的言語。「如果你真的為他好,愛他,就別再接近他讓他自由吧!
他還有光明的前途!別再害他了!」
是的,這樣也是對你自己好,這是一段註定沒有結果的悲劇。
「伯母…」
則抬頭掀動嘴唇繼續爭取唯一的機會。
「…哥!」
從遠方瞧見則卑微的身影,麻生既吃驚又痛心疾跑到他的身旁。
「哥,你在幹嘛?快起來!」
麻生用力拉扯則的雙臂,他卻執拗地搖頭抵抗任何好意。
晴子趁機衝回屋內。
「趁早忘記宗一郎吧!他現在過的很幸福還有一個感情不錯的女朋友!他
也叫你快結交一個!」
扔下最後一擊再用力關上門扉,晴子伏在門上遽烈地喘著氣。
不知為何就是按捺不住奪腔而出的罪惡感及難過,她低頭茫然地注視光
滑的地板。
她做錯了嗎?
不!她只是為了這兩個孩子好才會這樣殘忍,但以後他們一定會感激她的!
是的!她沒錯!
應該堅定強烈的念頭此時卻軟弱地在腦際迴盪。
「看吧!人家都已經說得這麼絕情了!別再癡傻下去了!哥!!」
麻生忍不住說出一句又一句氣憤的話,平日清靈的眼眸正盈滿淚珠,雙頰因
憤怒而漲紅。
她瞭解大哥對宗一郎大哥的深情,可是她看不慣啊!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哥被街坊鄰居指指點點,無法忍受哥一次次被晴子伯母
傷害,但最令她憎恨的人是宗一郎大哥!是他讓哥陷入這樣的困境中,是他背
棄大哥!
男人和男人之間就不能有真愛存在嗎?
為什麼不信任哥?
為什麼不告而別!?
為什麼就這樣拋下大哥,讓他獨自忍受錐心般痛苦?
麻生咬著下唇,用力將淚水逼回去。
她勉強自己笑開摟住則的肩膀,盪開輕柔地嗓音,勸說飽受摧殘的則。
「我們回家吧!哥!」
則無力地搖著頭,疲憊的臉龐瞬間閃動異樣的神采,口吻洋溢溫柔且纏綣
的愛意。
「不,我要在這裡等,宗一郎知道我會等他,所以我必須在這裡守候,如
果他回來,我就能夠先見到他…」
宗一郎!宗一郎!哥!我為你不值!哥!!醒醒吧!
一波又一波的心酸湧上心頭,麻生再也受不了般用力憾動則的肩膀,吶喊
著。
「哥!你醒醒吧!他不會回來了,是先他丟下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不!!」
則抬起頭用恐怖的眼神盯著麻生,猛烈搖著頭,用力甩開她的手,起身大
聲反駁,痛徹心肺否定任何充斥四週的言語。
「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阻止我見他!?他是愛我的!他是的!」
話語開始零碎斷斷續續,則抓緊拳頭,垂著頭哽咽不已。
「……他…他是愛我的…」
麻生含淚注視他好一會,如同安撫嬰兒般輕輕拍撫他顫抖的肩膀。
「我明白了,哥。宗一郎大哥他是愛你的,不過你得先和我回去好好吃頓
飯,然後睡個覺,你總不希望自己在宗一郎大哥面前是這副落魄的模樣吧?如
果被他看見,他會笑你的…」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開心,那我願意撤一千次、一萬次、無數、無數次的謊。
麻生對著天空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
這番話終於稍微說動則,他不反對地任由麻生帶自己走進那幢緊鄰宗一郎
家的住宅。
晴子緊緊注視丈夫信男的側臉,好幾次想脫口說出下午臨時想到的念頭,
但話到口邊又嚥了下去。
偷窺她反應的信男輕輕笑出聲,放下報紙打開天窗說亮話。
「說吧,妳想說什麼?」
被丈夫一眼看穿想法的晴子浮起窩心的笑容。
「信男,如果要你申請轉調,會不會很麻煩?」
「咦?」
信男發出驚訝的聲音,不甚了解地反望妻子。
傾刻間馬上明瞭妻子的用意,是為了則的事吧。
雖然他好幾次都被則哀求,但既然宗一郎選擇離開,做父親的也沒多大
的立場支持任何一方。
「不會麻煩,妳想要我調到哪?」
「靜崗好不好?」晴子安心後又恢復笑容。「你也清楚媽一直希望我們
回去陪她,畢竟放她一個人生活也太久,我該盡盡孝道才是,另外,這楝房
子我們賣掉好不好,反正這房子雖然小了點但住起來挺舒適,附上傢俱應該
賣得到好價錢才是。」
瞅視妻子興緻勃勃計劃一切,信男僅是聳聳肩不可置否。
「都隨妳高興。」
雖然對這楝舊房子充滿感情,但只要和妻子及兒子在一起,到哪都能
再重組一個家庭。
二年後,紐約。
「宗一郎。」
遠遠飄來的招呼讓宗一郎停下腳步,他旋身對上那道熟悉身影。
平凡樸實、矮小與宗一郎同樣來自日本的留學生,正氣喘吁吁跑到他
的面前。
「天,跑得好累。」
留學生用力拍打胸口調整呼吸,可惜平日運動不足的下場讓他花上好
幾分鐘喘氣。
宗一郎頗有耐心地在旁等待。
「呃…咳咳…宗一郎…」
沒由來,留學生伸手就握住宗一郎的手,熾熱以及油濕的汗水讓他不適
的皺起眉頭。
「首先,恭喜你這麼快就畢業,連跳二級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
「謝謝。」
宗一郎輕輕抽回手,客套地點了個頭。
「不過真的是太可惜了!」他又抓抓頭露出卑微的笑容,「這二年一直
靠著你的筆記才順利通過大大小小的考試,我真的覺得蠻受寵若驚,雖然同
樣都是日本人,但這兒的日本留學生又不止我一個…你也知道嘛!蠻多人都
非常妒嫉我..因為你長得格外俊美又有氣質...啊!我又在胡扯什麼,不管如
何!我真的很感謝你這二年來的幫助。」
聽完眼前的人囉嗦冗長並且毫無重點的言語後,在陽光閃動下,輕輕地
,宗一郎漾起一絲甜美虛幻的笑容。
「不客氣,『則』。」
扔下沈迷他的笑容而癡呆的日本留學生,宗一郎頭也不回踏離K大學。
將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完後,宗一郎用手背揩掉額際的汗珠,瞬即注意到
玻璃窗傳來細微微的敲擊聲。
他瞄過窗口一眼,微微笑開。
順手拿起吃剩的麵包,拉開窗戶撕碎後,灑落。
轉傾,大批鴿子群聚過來爭食。
宗一郎坐在窗畔,耳際不斷響起啪答啪答的拍翅聲,他的視線卻越過重
重的屋頂,最後落在紐約港旁那尊美國人引以為傲的自由女神像上。
「世界若有任何地方需要亮光,那一定是紐約。」
輕輕覆誦這句巴托迪在建造自由女神像時的名言,眼眸剎那深邃黝黑,
他伸出手壓住發疼的心臟。
但是對他而言,則就是那把唯一照亮生命的光芒,使他的心中塞滿迷惑
的、迴旋的喜悅。
二年了,來到紐約二年始終無法揮去焦躁痛苦不安的心情。
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的心思便如同鳥般,不受使喚飛向則的所在地…
藉由一遍遍覆誦相同的名字仍然無法掩去強大的失望、痛苦,畢竟那不
是你,則。
浮萍般飄蕩在不屬於他的國度裏,激烈吶喊迫使他麻痺在課業上,就只
是為了一個最卑微的想法。
明天!明天又能回到與你共同踩踏的土地!則!這樣就夠了!
下一瞬,澄藍蒼穹有道飛機劃過的白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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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初稿:PM 01:23 1999/4/8
完稿:PM 07:19 200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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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下一集一開始就是則又出場
^______^
宗一郎目前被水無月給捉住 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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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感冒了..\_/# 討厭的病毒~~
↑以上又是以前的後記。
[2002年的後記]
總覺得這裡當作第一集的結束才對,不過因特殊原因也能當第二集的
開端。
灰色腦細胞睨了阿笨一眼:怎麼,你放棄了?
阿笨嘆口氣:是的,暫時的放棄,反正以後真正完整版大概要到
我自己出書才會實現吧。
灰色腦細胞:那再玩一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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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不再要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
從此我不再嗚咽,不再躊躇,不需要什麼,
告別了室內的抱怨、圖書館和埋怨批評,
我強壯而滿足地在大路上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