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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樣第二集(8) 作者:阿笨 初稿:PM 10:56 1999/2/25 定稿:遙遙待填     明美去世後兩年,父親也跟著去世,享年六十四歲。     不算長也不算短的年齡。     值得欣慰,他在非常祥和的狀態下,遠離我們回到另一個   國度。     短短幾個月,母親因過於悲慟而急速蒼老。     她常紅著眼,不發一語,凝視庭院飄零的櫻瓣及日升、日落   變化萬千的情景。     原本死寂的家,更像無人煙任憑荒癈的破墟。     究竟映在妳眼底的世界,是哪種情景?     宗一郎凝眼,無聲地打量母親日益孱弱的身體。     沈默幾秒又晃下頭,強迫性盪開幾近燦爛的微笑,拎著熱騰騰   的章魚燒,走向渺小、彷彿隨即消逝的背影。     「媽,請多少吃點東西,您這幾個月幾乎沒有好好的進食。」     晴子注視整排的章魚燒好幾秒,再抬起頭,看看宗一郎催促、擔   憂的臉孔。     她不起勁地搖搖頭。     面對悲傷度日的母親,宗一郎噤聲,不知如何安慰。     兩人彼此沈默,任時光一點一滴地流逝。     良久,晴子才緩緩開口。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天居然如此的漫長。」     像是低呢又像感嘆但更多的是無盡的寂寥。     不知為何,宗一郎的心被緊擰地發疼。     輕輕地,晴子露出許久未綻的笑容,眼神飄渺濡濕。     「你知道嗎?我和你父親是私奔結婚。     那時候,年輕氣盛不顧家人的反對,只是強烈想在一起。     現在回想起來實在好笑,其實可以多等幾年,直到獨立、有良好的經濟   能力,還是高中的我們能幹嗎?     但是你父親從未抱怨也沒後悔,半工半讀,硬是撐起只有我兩的家,他總   是笑笑,叫我別操心太多,凡事有他替我扛著,只要看到我的笑容比什麼,都讓   他感到高興、幸福..」     滾燙的淚水吞沒話語。     晴子闔起雙眼,放任悲傷流瀉全身。     宗一郎輕輕拍著她遽烈顫抖的肩頭,下意識應該有所表示,回應母親的   傷悲。     但無論如何努力,淚水就是擠不出來,僅剩莫名的空虛及無奈。     「笑容算什麼!?要笑幾次我都能做到!!可是你父親不在了!!我要去對   誰笑!?太過份了!一聲不響丟下我就走!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在失去你的日子活   下去--?!」     猛烈搥擊胸膛、怒吼地指責,不再是個母親。     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失去摯愛的女人。     宗一郎抱緊晴子,承受歇斯底里的悲慟,眼眸剎那轉為深邃黝黑,嘲弄在   嘴角逐漸形成。     是不是只有身為女性才能如此放肆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感?     瞬間,一行熱淚莫名地滑落。     難以理解是為了快要喪失的情感,或是深鎖記憶深處,不願碰觸的記憶..       ********* ********** ********* *******     「祖母,妳看,妳看。」     幼嫩的清稚童聲還未到達家門口,便脆脆地響起。     「明子,鞋子..」     宗一郎來不及叫明子脫掉鞋子,她就迫不及待直奔晴子休憩的臥室。     整張小臉紅通通,烏黑的眼睛閃爍點點晶亮,喘著氣卻掩不住獻寶的   衝動。     她將手裡的東西塞進晴子手裡。     「祖母,給妳、給妳幸福。」     明子笑得無邪的臉孔落在眼底,也逗得晴子微微笑開。     今天的晴子,看起來比前陣子有精神多,她研究明子所謂的『幸福』    ,不自覺地泛起苦笑。     那是四片葉瓣連成一株,傳說會帶來幸福的幸運草。     「謝謝明子。」     浮起淡淡笑意覆住眼底的悵然,摸摸明子的頭髮,稱讚著。     得到讚美,明子笑得更加燦爛。     還想說什麼卻被進來的宗一郎打斷。        「明子,先去把鞋子脫掉,放回置鞋櫃,看妳把地板弄得髒兮兮。」     「..好嘛。」     明子嘟起嘴咕噥幾句,又一溜煙地從宗一郎身旁竄過。     宗一郎盯著明子消失在走廊盡頭,含笑,輕輕地搖頭。     收回視線望著晴子,稍稍點頭。     「明子這孩子一找到四片幸運草,就嚷著要趕緊回家送給您,邊   跑,還嫌我太慢。」     不難聽出來話中明顯的激勵。     在這空曠毫無生氣的宅子裡,明子純真的童言童語,不諦是家中僅存   的一道光線。     但這線光明能照亮、撫慰多少痛苦呢?     能成為支持生存的強大意念嗎?     晴子轉動著幸運草,這才仔細觀察到微皺粗糙的手。     曾幾何時,她的人生也將走盡?     她瞇起眼,困惑地凝視雙手,像要將它看透。     以前總是在心中勾勒不下上千次的畫面:     等孩子大了,丈夫退休,任何事不再操心之後,和丈夫兩人攜手於黃昏落   日裡漫步。     就她和丈夫,兩個人。     毋需任何言語,僅以眼神便能體會對方所有心思。     兩人極有默契地對望,微笑,一直相依相偎,直到生命盡頭。     聽起來渺小可笑,對她而言,卻是此生最重要的願望。     這個願望卻幻滅了,丈夫居然先她一步,告別這個世界。        等到失去後,才驚覺原來人的一生,居然短暫到僅是須臾之間。     這些日子不斷浸湎於舊往回憶,悲傷、喜悅、氣忿,所有的點點滴滴。     與丈夫構成的生活雖然平凡,卻成為她一生最有意義最值得誇耀的歲月。     私奔是件蠢事,但現在她卻心存感激,感謝當初這個蠢事讓她和丈夫多了   好幾年的回憶。     這一生足夠了。     與其花更多時間在不幸福及遺憾中掙扎活著,還不如懷抱短短卻又極幸福   的心情生活。     她是幸福的,唯一放心不下,是宗一郎...        晴子微微瞄向宗一郎。     清秀總是沈默,始終沈哀傷的神情,讓他美得令人心碎。     與明美結婚後,他盡力表現出好丈夫的模樣,她比誰都清楚。     也因此,更明瞭在那笑容下的疲憊及空虛。     自從明美去世後,他更放任自己在一層拒人千里之外的保護膜內,   沈默之外還是沈默。     除了那成堆的書籍,生命僅存好好養大明子的責任。     這樣的他,幸福嗎?     相較於她及丈夫之間理所當然的幸福,他的幸福究竟在哪?     這些日子不斷思考這個問題,闔起雙眼盡是則悲淒的哀求,及宗   一郎與則相處時,幸福發自內心的微笑。     「去找則吧。」     宗一郎的笑容陡然凝結,胸臆似乎回應熟悉的名字,漲痛揪緊。     晴子卻像要完成久懸心頭的遺憾,直視著宗一郎。     「去找則吧。     如果你的幸福必須從從則的身上獲得,那就去找他。     你父親去世後,我想了很多,想起你的外祖父,想起私奔後再回   到家,便是你外祖父嚥下最後一口氣。     那時,我還在想這一切是如此不值得。     因為意氣之爭及頑固,明明彼此關心卻誰也不願先諒解,明明可以   是幅天倫和樂的畫面卻換來一場喪禮。     這一切原可避免。     那時我發了誓,我絕不會再讓這種悲劇發生,我絕對不會用”為了   子女好”的藉口,打壓孩子們的幸福。     可是,我卻犯錯了,犯了與父親相同的過錯而不自覺。」     微頓,晴子用手指揩去淚水。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則。則那時苦苦哀求,甚至跪下來墾求,我   還是狠下心,不斷地羞辱他。     我不相信他對你的愛,也不覺得你會幸福,但是所謂的幸福究竟該如   何定義?     我連讓你們嚐試的機會都不肯給,就武斷地認為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   ,但幸福與否應該由你們決定,不是我。」        面對晴子一連串近乎告解的自責,想像則為他毫無尊嚴哀求的畫面。     宗一郎用力眨眼逼回淚水,深沈的悲慟襲向心頭。     他垂著頭,無聲地任心淌血。     晴子卻誤解了。     「去找則吧,我相信他仍然深愛著你,我看得出他對你用情極深,我   希望看見你快樂,也希望則幸福,再試一次好嗎?給你、也給則一個機會   ,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幸福。」     再試一次?幸福?          彎起一抹嘲諷悲慟的微笑,心宛如被剜了大洞,空盪盪地痛。     太遲了!無論如何先背棄則的是他,懂不懂?是他!不是誰,而是..   .他..     更何況在傷則如此深,又經過這麼多年,則已經找到真正的幸福,和   另一個女人。     雙眸逐漸模糊,耳畔僅存母親幾近哀求的勸誘。     宗一郎費盡力氣才輕輕地點了下頭,哀傷,微微地笑。     「....我會的,我會再去找則的..」     無力的承諾換來晴子釋懷的笑容。     她不知情繼續殘酷的鞭笞。     「答應我,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過得幸福。」     宗一郎無力地點著頭,淚水淌落於塌塌米,零碎、撕裂心扉的痛。     「我...我會的。我會過得幸福..」     夠了!究竟要撤多少次這樣自欺欺人的謊?     這不是註定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嗎?     為什麼每次都要他許下既重又痛的承諾呢? ************ ************     霪雨扉扉的陰冷天氣,宗一郎撐著黑色雨傘,一身黑,憔悴的身   影在倘大墓園,益發孤單。     明子不解地抓緊他的衣角,仰頭凝視疲倦的側臉。     請將我和你的父親葬在一起。       母親和他談過後,更在去世前幾天,不斷叮囑、請求著,他也確實遵   守與母親之間的約定。     真幸福,就連死後仍舊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地葬在一起。     淺淺地浮起自嘲受傷害的微笑,宗一郎郎的視野在雨幕裡,矇矓。     兩個男人之間怎麼可能會有愛?     一句話說出口再也無法收回,遑提切中要害、刺傷極深的言語。     就算反悔又如何?     解釋再多也是枉然,傷口存在是既定的事實,誰都無法改變分毫。     母親妳說得一點也沒錯,兩個男人之間怎麼可能會有愛?     就算有,能用什麼證明?     就算他和則死了,也無法像母親及父親,化為泥塵後仍理所當然、緊   緊相偎。     什麼都沒有。     所以,別再讓他許下無法實現的承諾。     再深深地凝視母親及父親合葬的墓碑,宗一郎閉起雙眼,用力吸了口   氣再張開。     他抱起早已不耐煩生悶氣的明子,旋身踏離墓園。     去找則吧。我相信他仍然深愛著你..        答應我,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過得幸福..     每踏出一步,母親那日的冀求無言地壓迫宗一郎。     憶起她釋懷的微笑,隱隱地,淚水又蓄滿眼眶。     明子不解地摟住宗一郎的頭,粉嫩小手急切地觸碰著臉。     「爸爸,怎麼了?哪裏痛?我幫你呼呼。」     按捺不住湧上心頭早己流失的情感,宗一郎停下腳步,將頭深深埋在明   子幼小的薄弱胸口,痛哭失聲。       母親妳從我身上獲得救贖,但殘忍地踐踏則的愛,將他狠狠推離,最先   背叛他的自己,又要到哪裏去尋找救贖?     面對失落許久填不盡的空虛,大概就是最嚴苛的處罰。 ********** ********** **********          「只有這些東西要搬走嗎?」     搬家工人粗礪聲拉回宗一郎失神的意識。     他望望住了多年的住宅,再望望車上稀少的傢俱及箱子,點點頭。     「是的,這些就是全部的行李。」     如果無法承受就逃離吧;如果熬不住悲傷就徹底遺忘吧。 ------------------------ 和朋友討論了許久..終於想好了名名..花了一個晚上... 現在這樣..我喜歡也符合我要的感覺..^________^ ---------------------------- 連編排也被朋友糾正了..因為他說這樣比較好看.. 隨他:p -------------------------- 這一話也是我最想完成的部份.. 我覺得母親的任務也是很重大的..^^ 這個故事裡的每個角色,我都喜歡,沒有討厭的..包括明美... 嗯..我想各位大大大概忘了在下我了吧... 那暫時這樣了.. 今天看了搶救雷恩大兵,有一種很深很痛的感覺..   希望我的文文能有一天寫出像那樣發人省思的東西 夜深了..各位大大也好夢了..^________^ ------------------- 母親的任務完成了..去休息吧..阿門..^_______^     -- 【2002年的後記】 頭昏眼花@____@.. 我個人很喜歡這話,尤其是最後一句。 但新版的氣氛更強烈。 -- 私下問的,請回到我的信箱。 如果現在這樣裡,出現"台灣"這兩個字,你能不能接受? 我想決定一下,謝謝:) --   從此我不再要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   從此我不再嗚咽,不再躊躇,不需要什麼,   告別了室內的抱怨、圖書館和埋怨批評,   我強壯而滿足地在大路上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