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野貓先生 7

[laluz ( 歧路搖光。)]

             英文老師只教過一句有道理的話：History repeats itself.


七、


    把自己跳舞似的張揚著，每一秒都可能驚心動魄。我想這是打籃球給我最多的東西了

吧，在那片鬥技場上，我享受恣意揮灑汗水的快感，那很舒服，是有限度的體能挑戰，而

且目標單純，和我從前遭遇的血腥打架、玩命肉搏全然不同。看著同學們一張張純真的臉

龐在球場上接受陽光浸洗，可以暫時忘卻我對自己、對身體、對團體活動的反感。


    籃球是逃避現實的方法。那和練團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練團對我來說，更像是某種

夢想的實現。


    「嘿，時間到了喔！」櫃台那個漂亮女孩打開練團室的門，探頭說道。


    「馬上好。」不用收器材的Kevin拎著鼓棒，對女孩眨眨眼。「等下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


    「沒有，要和我男人約會！」女孩輕笑了一下，關上門。


    「幹，全世界的正妹都死會了是不是？」


    「反正快成發了，表演得好，自然會有妹來把你，急什麼。」冠群涼涼的說著，一面

捲起導線。


    「幹，彈吉他才把得到妹吧，阿衡，上次隔壁班的小佳找你出去告白了對不對？」


    「呃……」怎麼我又被捲入戰火了？


    「誰誰誰？是不是眼睛很大、綁馬尾、常穿過膝襪的那個？」阿鬼一聽到八卦立刻眼

睛發亮。


    「就是她，二班班花小佳喜歡我們家阿衡噢。」Kevin用一副「我的女兒要出嫁了」的

噁心表情說著。


    「我又沒答應她，你們在興奮什麼？」面對不認識的女孩，完全不是我的強項啊。


    「就憑這句話，你已經是全校所有男生的公敵了，阿衡。」


    真的很無奈。兩個月前，籃球賽開打以後，我的抽屜就開始不時出現香水信紙。我哪

知道那些女生是誰啊！這類的情書有些還粉紅信紙、畫著愛心，加上撲面而來的人工香料

氣味，令我無言。


    女孩們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沒有任何使人幸福的能力，只會帶來災難。



    熱音社的成果發表會很盡興。學長姊們拿學務處補助去租來的音響設備實在不錯，我

們團那天表演了三首翻唱曲、一首自創曲，還把炫技玩得淋漓盡致，台下一片尖叫鼓掌聲

，花束堆滿後台，我有股一口氣把力氣全部放盡的爽快感。


    「乾杯！」和整群熱音社的同學一起舉起手中的飲料，我們慶祝這次成發的大成功。


    「學弟，你們團真的很棒，以後熱音社靠你們啦。」阿鬼身邊的學長拍拍他的肩膀。


    「學長，那種事之後再說啦，我們可不可以先找一台卡車，把大家剛才收到的花全部

插在一起，弄成自製電子花車，還有我想做那卡西……」阿鬼說著，大家已經笑成一片，

我們另外三個團員一起巴他的頭，大叫：要起肖自己去啦。


    不過說真的，看堆在牆邊的花束，有來自謝伯母的、來自幾個班上女生的、幾個吉他

社同學的，還有那幾個打籃球的熱血笨蛋的，讓我感到莫名的窩心，像一股輕柔的暖流，

把心裡某個焦躁的地方熨燙得很踏實。


    這些人、這些花和卡片、這些笑聲，我都不曾膽敢企求。


    但我也知道，總有一天，這些溫暖的人們也都會從我身邊離開。




    學期結束前倒數三星期，我們正在把握最後的玩樂時光，一個學姐在放學時叫住我。


    「李宇衡。」


    那時我和夏廷洲走在一起，看見學姐，認出了她是吉他社的小杜學長的女友，常到社

辦找學長。但最近卻很少看到她，聽說兩人大吵了一架，關係正惡劣。


    「學姐什麼事？」


    她目光銳利地盯住我。「你離小杜遠一點，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


    「我不知道學姐在說什麼。」


    「還裝傻？」她眼神更凶狠了些，「總之，你再給我機機歪歪的搞什麼噁心東西，我

一定會讓你難看。」


    她撂下狠話，轉身就走了。我根本沒有辯解的餘地，但我想，無論我說什麼，她也都

不會相信吧。我只能聳聳肩，當作被瘋狗咬了。


    可是阿洲顯然比我還生氣。


    「那女人起肖喔？你怎麼惹上她了？」


    「沒有啊。」


    「那個什麼小杜，是誰？」


    「她男朋友，吉他社的學長。」他一副很在意的樣子，我只得應付一下這傢伙的好奇

心，「我跟他不熟。不懂。」


    阿洲卻若有所思的樣子。「你可能真的該離那個學長遠一點。」


    「我沒有跟他靠近過啊。」我怎麼可能和人拉近距離？像阿洲和我的關係已經是我能

接受的親近上限了。


    「好好好，隨便你啦。」他朝我擠眉弄眼，「要不要坐我的歐多拜回家？」


    「免啦。」我揮揮手，轉身往另一邊，「我走那邊，掰。」


    是我的錯覺嗎？阿洲好像不太開心。不過算了，那也與我無干。時常被眾人簇擁著的

籃球王子阿洲，這個受歡迎的陽光帥氣男孩，應該要有個校花級的女朋友陪著，不該待在

我這種見不得光的人身邊。




    離這件事發生不久，期末考前一週星期三，我午休時間獨自窩在社辦練琴，門把轉動

時，我一抬眼，正是小杜學長推門進來。


    「學長好。」


    「怪了，我們要辦成發的高二高三生都沒來練，你倒是練得很勤嘛。在練什麼？」


    「一些佛朗明哥演奏曲。」我停下手指，「小高學長有譜，還放古典吉他在這，我就

自己練了。」


    他湊近一看，「哇靠，看起來好難。欸，小高他喔，演奏曲只會彈半首《愛的羅曼史

》，就半首而已喔，把到妹之後就沒練後面的那一半了。」


    好一個蠢到極點的八卦。我還正笑著，小杜學長卻轉過頭來覷著我的臉，我還沒反應

過來，他突然靠近，貼上我的唇，吻了我。


    「唔！」我像被火燒到一樣，一把推開他。學長坐倒在地上，眼睛卻還緊緊的盯著我

。「李宇衡，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太扯了吧？我真的太大意了。現在我才知道阿洲指的是什麼，他旁觀者清，卻也怕被

我誤會。


    「學長，我不可能答應。」我退到窗戶邊。


    「你拒絕了那麼多可愛的女孩子，難道不是因為你愛男人？」他微微瞇起眼，「還是

因為你覺得我不配？」


    天啊！告訴我該拿這種打死不退的人怎麼辦！


    「我只愛一個女生。」我決定正面迎戰。


    「喔，但她死了，不是嗎？」他唇邊勾起微笑。


    這句話像雷一般劈中我。為什麼有人知道尚文的事情？謠言已經流傳開來了嗎？


    「不然，別提喜不喜歡吧，李宇衡，和我幹一砲怎麼樣？我想上你，想得快瘋了！何

況你對做這件事，應該不太陌生。」他說著，往我這邊欺身過來。


    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我想著，而身體動作比腦袋還快，在他碰到我肩膀的那一

刻，我對準目標，直接一拳打向他的胃。他低吼一聲，按住肚子退了開來。


    「幹！」


    他現在痛的程度，應該還沒辦法以正常速度走路，於是我走向門口，「不管你聽到什

麼謠言，你都只要記得一件事：不要挑釁我。」


    打開門，我飛快地衝回教室。


    寂靜的午休時間，我喘氣的聲音格外清晰。教室裡只有兩張椅子空著：我的、阿洲的

。我不知道阿洲去了哪裡，但我知道太平日子結束了，不管是樂團團員、吉他社員，還是

阿洲與他那一票球場弟兄，都會轉身背向我。


    小杜學長沒追過來。但我知道他將要做什麼、還有那個學姐會怎麼對付我。這些人沒

什麼創意，他們的招數多半和我過去遇到的差不多。學校不能待了，我收拾好書包，直接

到車棚牽了我的腳踏車，飛馳出校門。


    雖然伯父伯母都去上班了，我還是不能回家。這種私人資訊，班級通訊錄上都寫得清

清楚楚，要是他們想到做點功課就不好了，我不能給謝家找麻煩。還是去河堤上閒晃吧。

午後的陽光燦爛極了，風吹在身上十分舒服。今後，我也只能擁有這種形式的寧靜了。


    我很習慣一個人戰鬥，也幸好現在身邊已經沒有人會被我連累。尚文教會了我快樂與

痛苦，教會了我如何與人相處，同時也讓我知道，無論如何，最終我仍必須選擇孤獨。




    我躲在樹蔭下看小說直到傍晚。走上堤防的時候，我看見一隻瘦小的貓朝我這邊走來

，看起來還不足三月大，黑白兩種毛色在牠身上混合出彷彿穿著西裝的樣式。我想到中午

沒喝完的牛奶還在書包裡，於是掏了出來，倒在水壺蓋子裡，蹲下來把它放在地上。小貓

和我目光交會，牠遲疑了一陣子，終於還是乖順的靠了過來，把牠毛茸茸的可愛小臉埋入

杯蓋。


    我伸手撫摸牠形狀優美的背脊，這隻貓兒似乎並不怕我，就這樣任我用手指梳理牠柔

軟的毛。天色漸漸暗了，剩下城市邊緣還籠著一片橘紅的雲層，點點燈火也沿著河岸亮了

起來。小貓舔光了蓋子裡的牛奶，我把牠抱到膝蓋上，牠掙扎了一下，也就依從了我，窩

在我的制服長褲上，半閉著眼發出呼嚕聲，挺舒服似的。


    「野貓先生？」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我懷中的小貓順著這句叫喚輕輕喵了一聲。


    一個穿著有點髒了的白T恤和卡其短褲，約莫十二歲上下的小男生快步跑到堤防下方。

他疑惑的望著我，又看看我大腿上的貓咪。


    「你的貓？」我站起身，把那隻小貓舉起來。


    「不是，牠是我的朋友。」男孩圓圓的大眼睛裡沒有絲毫雜質，他三兩下跑上堤防，

接過我手上的貓。「野貓先生，我帶了魚來給你——」


    我忍不住微笑，這小傢伙，鐵定是從家裏藏了晚餐的菜色偷溜出來。


    「大哥哥，你也不想回家嗎？」小貓狼吞虎嚥著牠的新鮮現宰魚時，小傢伙轉過頭來

問我。


    「你不想回家？」我反問他。


    「嗯。爸爸和媽媽每天都在吵架，我不要回去。」


    「你的魚哪裡來的？」


    他指指街道上那間海產店。「從他們廚房拿來的。」


    「那你晚上睡哪裡？」


    他又指向另一邊，「睡在那個空空的工廠——」


    那個廢鐵工廠。我無數個夜晚的惡夢裡的場景。


    「不要再去那裡了。」我蹲下來，平視他好看的大眼睛，「弟弟，那裡常常有壞人，

被他們看見的話，他們一定會欺負你。你不想回家的話，可以去住在同學家，也可以來找

我，但是千萬不要待在那個工廠裡。」


    小傢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阿衡。」


    「我是桂桂。」他衝著我笑，「阿衡哥哥，以後不想回家時，我就來這裡，你不想回

家時也來這裡，這樣我們就會遇到。你是野貓先生的朋友，所以我們是朋友。」


    很可愛的孩子，和十二歲時的我天差地遠的好孩子。我揉了揉桂桂的頭髮，說：「好

啊。」


    貓兒吃完了魚，正心滿意足的用舌頭梳理牠一身潤澤的短毛。桂桂走到牠身邊蹲下：

「阿衡哥哥，野貓先生很討厭被人碰，可是牠讓你抱，牠一定很喜歡你！」


    「為什麼你叫牠『野貓先生』？」


    「因為牠沒有家，又穿西裝，而且很驕傲的樣子。」對於這麼一個饒舌的名字，桂桂

倒是解釋得頭頭是道，「我剛認識牠時，牠根本不理我，所以我想說要有禮貌一點，就叫

牠野貓先生，結果我們真的變成好朋友了。」那隻小野貓立刻回應似的叫了聲：「咪。」


    真是兩個不可思議的小傢伙。我們沿著河堤閒晃到八點左右，然後野貓先生對著我們

喵喵兩聲，便自顧自的走了。桂桂說野貓先生要回去自己的秘密基地，於是我帶著桂桂到

阿婆家。


    桂桂很喜歡阿婆，阿婆也顯然很喜歡他，「桂桂，你沒阿衡小時候漂亮，可是比他乖

好多。」唉，想來我小時候也是個渾身是刺的孩子吧。


    我打電話回去謝家向伯父伯母報平安，免得他們擔心。他們說我的同學去找過我了，

拿一張考卷作業給我。他們問我為何早退，我只說身體不舒服。之後，我和桂桂用微波加

熱享用了阿婆冰箱裡的剩飯，然後洗了澡，撲上清香的塌塌米。桂桂小朋友很快就入睡了

，留下我一個人望著天花板失眠。我飛快地在腦裡預演以後即將發生的事件，再次面對這

種惡夢，我已經比當年謹慎許多。於是，我決定隔天一早就去五金行買一把好用的蝴蝶刀

。我會去學校，不能一直待在阿婆家逃避事情，這是我遲早要面對的。很簡單，不過就是

繼續打架而已。


    對不起，文。妳曾在日記裡寫，說我從不傷害別人。但這不是真的。我一直在對抗他

們，我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傷害，然而卻也傷害了妳。我不聰明，當被逼到懸崖邊時，除了

傷害那些傷害我的人以外，我不知道更好的解決方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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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沒更的方面不好意思...||| 我看DCFC的演唱會去了！

現場太美妙，讓人整個心都融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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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4.169.62
推 girl2006243:希望籃球隊的朋友們真的如他們所說的有義氣啊....
阿衡的想法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處境...

推 goldenink:只有我很在意牛奶有沒有臭酸或灑出來嗎*毆
還沒啦XDD 中午才在福利社買的瓶裝牛奶耶～離開冰箱不到兩小時！

推 namimi:唔...還是虐小攻吧(喂
好的沒問題(秒答)

推 nakamaru:相信籃球隊友們會站在他這的!!!
如果他們都知道了真相，我想會吧:) 但阿衡想隱瞞到底啊...

推 stupidbird2:唉~小衡加油   希望可以快點從黑暗中走出....
他正在試著接受團體生活，很努力的一點、一點學著當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了:)

推 OkinawaKiwi:推二樓 wwwww
果然大家都很在意嗎XD

推 sky1987:其實貓喝人喝的牛奶會拉肚子喔 XD"
唉呀被抓到了:P 後來我養了貓才知道這件事，來不及，已經寫了XD
不過其實大部分街貓挺強悍的，我看過貓喝，牠也整個很悠哉的沒事樣= ="

推 stupidbird2:推樓上~不過這篇的重點不在貓喝啥,而是小衡喝了啥(誤)
為什麼我覺得這樣講聽起來有點色色的！好糟糕啊我！(毆*)

推 heykuoheyhey:啊啊希望小衡可以趕快擺脫這些爛事~"~
快了快了XD

推 Grash:回到第一人稱讀起來衝擊感更深--出拳後的小衡冷靜的自白讓人
→ Grash:好心疼---請一定要讓隊友挺他!這樣就算被簽名檔的演唱會閃光
→ Grash:閃到瞎俺也瞑目了(妳誰#)
對不起XD (遞墨鏡)
這孩子有點冷靜過頭，唉，他如果不是這樣的個性，還比較容易得到幸福。

推 kcetair:有的貓喝牛奶也沒事的！我想到荒川弘的百姓貴族（漫畫）
→ kcetair:裡那群強悍的貓咪XD  小衡快幸福><
荒川老師家的貓咪們喝現擠生奶XD 不過人喝的牛奶有處理過，不知道有沒有造成差別～
※ 編輯: laluz           來自: 61.64.169.62         (03/06 20:33)
推 nuga:好可怕，跟上一篇標題放在一起我看成虐貓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