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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只能鎖起浴室的門,坐在馬桶蓋上,讓眼淚與鼻水盡情宣洩流淌。   有多少年沒有這樣哭過,久到以為我早已失去哭泣的能力。   從小就是如此,我和御經受到同樣的處罰,往往是他的哭聲響徹雲霄,而 我寧可咬腫下唇也不願發出哭聲,儘管眼淚模糊視線,淚水沾粘眼睫毛,扎得 兩眼難受萬分,也不肯動手擦拭。拭淚像是一種屈服,任憑淚水沿著臉頰與鼻 水流入口中,鹹澀的黏液,我卻不厭惡。   直至淚腺再也搾不出液體,我拿了擰乾的毛巾擦臉。   眼睛紅腫,幸虧皮膚夠黑,否則大概只能戴墨鏡見人。   出了浴室,御經把床單和枕頭套都拆走,房裡卻還飄散著淡淡的酸臭味, 我打開房間的小窗,勉強能讓空氣對流。   離開房間沒見御經蹤影,看到我的床單和枕頭套懸掛在窄小的陽台。平常 洗衣脫水也要將近半小時,我不禁摸了下紅腫的眼,這就是所謂的「不鳴則已 ,一鳴驚人」。   有興致自我調侃,看來我還不如想像中的難過。   只見剛才放滷味的桌上擺了一個紅色塑膠袋,裡面有一包紙袋,我看包裝 是下午會在巷口擺攤的鹽酥雞店家所有。   裡面有幾塊字母薯餅,平常只要是放在桌上的食物都是自由取用,反正也 只剩下幾塊,這天氣放沒幾分鐘就涼透,不吃白不吃。   揀了個R形的吃下,外皮已滲油,裡頭的薯泥還帶著微溫,發現紙袋外還 有一小包夾鏈袋包著蕃茄醬,身為一個蕃茄醬重癮病患,二話不說直接撕開紙 袋,把蕃茄醬擠在內袋上。   裡面還剩下四塊薯餅,我撥開重複的R形,挑了個Y放入口,瞥見塞在角 落的S,剎那恍然大悟。   果然還有個O。   我把剩下的三塊薯餅排成那個單字,S、O、R,末尾的兩字已被我吃下。   特地叫老闆選出這幾個字母,也真是為難人家要從整包未炸過的薯餅裡挑 出,以那老闆的健談,搞不好還會問一下必須道歉的緣由。   東西已經吃了,等同是接受他的歉意。   叮鈴──叮鈴──   門鈴乍響,正好驚醒我的思緒。   我開了門板上的小窗,來者是名陌生的年輕男子。   「葉御經不在。」   來訪的陌生人,十個有九個是要找御經,剩下一個通常是新來的外送店員。   對方露出困惑的眼神,他看了我半刻,才開口問:「請問你是葉先生嗎?」   「是。」他看了我的長相還特地這麼問,想必也不認得御經。   「我前天剛搬進隔壁,林伯伯要我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他託我拿些東西 過來。」   對面那間在學期初就一直是空房,前天我下班就回家裡,假日御經通常都 在外頭交際玩樂,也就不曉得來了個新房客。房東姓林,我們和其他房客都是 直接喊他房東,也沒叫過這種親暱的稱呼,我見這人態度不差,家裡也沒什麼 可覬覦,就開門讓他進來。   「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彎下腰脫鞋,我從鞋櫃裡抽出交疊在一起的拖鞋擱在櫃上,幸好薯餅已 經吃完,急忙收拾桌上那片被蕃茄醬染紅的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御經的劇本和筆記散落在單人沙發上,讓外人看了也失禮,我直接收作一 疊,堆到電視旁。   「冒昧打擾,很抱歉讓您費心收拾。」   他站得直挺挺的,說話時還像高級餐廳的服務生那樣彎腰四十五度鞠躬。   我和他沒有利害關係,更不是他的長輩,平常說出口還覺得做作的場面話 ,他卻說得極為流暢,毫無矯作。這年頭會這樣說話的年輕人,也算是難得一 見的奇人。   「坐吧。」我把桌面和沙發上的雜物清乾淨後,指了指沙發。   「謝謝。」他把手邊的紙袋放到桌上,從袋子裡拿出一張摺成四分之一的 紙,放在袋子上推到我手邊,「這是一點喬遷禮以及林伯伯要給您的信。」   喬遷禮……我避開他過於認真的表情,沉住氣啊,這時要是笑出來就完了。   近看他的外表頂多剛成年,會租這地區房子的人除了附近大學的學生就是 工業區的員工。才只是個孩子,不必那麼早學會包裝自我,尤其是在同輩面前 ,該趁這時懂得放鬆。   「嗯……不知該如何稱呼你?」我問。一開始他說這是房東託他帶來,這 時又改口說是喬遷禮,之前只知道林先生有個獨生女,或許是近親吧。   他怔了下,似乎是訝異我會問他名字。   「陳耿賢,耳東陳,耿直的耿,賢能的賢,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我露出笑容,就像中午面對鄭小姐時那般,「耿賢你好,我叫葉裕緯,富 裕的裕,經緯、緯度的緯,叫我裕緯就行了。」   介紹完名字,也收了禮物,似乎沒什麼可講。   為了沖淡尷尬的氣氛,只好先看一下房東特地叫他帶來的信。   我快速掃視信上文字,總算弄清他的來歷:原來他是林先生濟助的大學生 ,正好有空房就讓他免費寄住在此,同時提供學費與生活費讓他能夠安心讀書 ,他是個客氣到過於小心的孩子,除非困窘至極,否則不會主動開口要求,所 以想請我和御經就近幫忙照顧。   照顧的酬勞是這段期間的水電費全免。   這真是不錯的交易,尤其是御經那個浪費鬼,三不五時就在浴室打水仗, 不知林先生在考慮這事時有沒有研究一下之前的帳單。   「你現在幾年級?」我把信摺回原樣,順口問。   「大一。」   「嗯,讀什麼科系?」   「經濟系理論組。」   「那不錯,讀經濟以後有前途,金錢的前途也很有願景。」   他面不改色,雙眼仍直視著我。   哎,我沒事那麼多嘴,問幾個問題當作關心就好,何必說這種會被當怪叔 叔的古老雙關話。   果不其然,本來就乏味的話題宣告結束,想必他也不會期待我問出什麼有 趣的問題,而我也不能將引導對話的責任丟給他。   「如果你對這邊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來問我。平常我弟也會在家,你也 可以問他。」本來想接著說「但要小心他會吃了你」,雖然玩笑成份居多,思 索過後決定還是別說的好,要是把人嚇跑就對不起房東。御經濫情歸濫情,也 不會強人所難。   「好的,謝謝你,葉先生。」   「別這麼客氣,我還要謝謝你特地拿這盒過來。」我適度回應他客氣的話 ,「時間也不早了。」   言外之意,是發出軟性的逐客令,依他的世故,應能清楚會意。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26.50.20
chuyong:喜歡作者的筆觸~ 12/19 23:40
no16:房客出現了 12/20 21:48
lingcc:謝謝! 12/21 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