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rashiL:最後感覺好歡樂(喂 04/22 23:05
他的手帶給我的觸感令人畏懼,彷彿失神就會落入他以言語設下的陷阱。
他的話說得很動聽,但剛才的演技看不出絲毫破綻,而現在的說詞要說是苦肉
計也不為過。
我清了清嗓,說:「如果別人必須透過重重試煉才能夠得到你的信任,你
以為對方經歷過你的測試後還能全然相信你嗎?現在你遇到的是我,你不過才
認識我幾個禮拜,當真以為瞭解我的個性?要是我的佔有慾比陳傅國更為嚴重
,看到你與別人有過接觸就失去控制對你施暴,你還能這麼輕鬆地解釋只是要
測試我的反應?」
他面對我的質問,又露出告訴我陳傅國是他父親時的表情,咧開的嘴角扯
出難看的笑容,「如果裕緯會因為嫉妒而打我,我願意死在裕緯手下。」
「你瘋了。」
「如果要瘋,也是為了裕緯而瘋。」
「請不要把你的事都誣賴到我頭上。」要是哪天感冒了還說是代替我感染
、考試考不好也怪我把厄運傳染給他,這也夠莫名其妙,「我弟要回來了,沒
時間跟你扯些有的沒的。」
本來以為他還會用些奇怪的理由拖住我,沒想到他只是把黑貓塞給我,道
了句再見,就把我推到門外。
「下個週末,裕緯還能跟我去逛街嗎?」門關上前,他探頭問。
我打算拒絕,想為這種畸形的關係劃上休止符,但總覺得不太忍心,於是
敷衍地答應了。
我的衝動造就一場鬧劇,幸好御經還沒回家,回家後偷偷摸摸先把黑貓丟
回房間,盛了自己的飯菜端到電視前草草打發五臟廟。電影台播放著日本電影
,兩個小孩因父母再婚而成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父母相繼去世,哥哥為了
供妹妹讀書,不顧身體日夜打工,年紀輕輕就因過度操勞而暴斃。
螢幕播放著送葬隊伍,人們穿的白衣與高舉的白布條,黑髮在白茫茫的畫
面中顯得醒目。劇中的妹妹哀痛地哭泣,我卻看得茫然,回神才想起本來預想
結局是兄妹因為沒有血緣的羈絆,反而能夠無所顧忌地相愛,如今一方死去,
除非成了靈異片返魂,要不然也只能接受天人永隔的結局。
還沒聽到片尾曲,我已忍不住轉台,並非不喜歡這種出乎意料的安排,只
是這樣天外飛來一筆出現在描寫市井小民的故事中,總覺得突兀了些;而我的
人生至此,也不曾經歷過真正讓我驚訝的事,養成了認定所謂故事文章起承轉
合中的轉折,只會出現在虛構的情節中。
就像御經他們在編寫舞台劇本,總要時時穿插轉折帶動觀眾情緒的起伏,
而電視的連續劇更是三天一小轉、五天一大轉,讓觀眾不至於在經過兩天假日
後忘記收看續集。轉折代表著劇情離尾聲不遠,也決定結局的悲喜。
陳耿賢的出現成了我人生至今的轉折,他帶給我過多的驚訝,遠超過我二
十四年人生的總和。從小我們六個兄弟姊妹所處的環境就不差,衣食不虞匱乏
,爸媽也沒有給太多的學業壓力,很順遂地一直到出社會,像是活在庇蔭下的
到熟識的環境工作,即使工作有困難,站在最前線的也不是我。
如果說暗戀無疾而終是我人生的試煉,這說出去恐怕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對陳耿賢這個人感到棘手,是因為他超過我認知的失去常理;以往我認
定再怎麼難捉摸也頂多像御經那樣,世界上的異類不多不少,平均一生會遇上
一個也就夠了,再多又是屬於虛構劇本的範疇。
但這種似乎也不是用機率就說得通,可能有的人天生會遇到三、四個,有
的人終其一生也碰不上一個。
套句姨媽愛對我說的:看對眼的就交往看看,就算對方怪胎到花錢買破衣
破衫,說不定對方就是命中注定的那個。
雖然這是她用來安慰自己兒子娶了個會買破牛仔褲的媳婦,但要套到陳耿
賢身上,似乎也說得通。
如果只是買特地劃破的褲子,那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正當注意力飄散在一幕幕閃過的頻道畫面,關上一段時間的門開啟。
「你回來了。」
「喲,緯緯你還沒睡唷?」
「廢話。」看時間也不過才九點,雖然距離他說的快回到家也有段時間,
但這時間對他來說還早得很。
他舉起一袋白色塑膠袋,半透明的袋子透出棕色的內容物。
「那什麼東西?」
「從台南買來的冰鎮滷味,大家光在車上就啃了兩大包鴨翅,只差沒把骨
頭也吞下肚,要不是我眼明手快先打包好,緯緯你連根骨頭也看不到。」御經
把滷味往桌上丟,回房間卸下肩膀上的行李,全身髒兮兮的就要拿廚房的碗盤。
「欸,你去洗澡,我幫你弄晚餐。」
我重複著之前打理晚餐的動作,替他準備好飯菜後,拿個盤子裝盛色澤油
亮的鴨翅,忍不住先拿一隻吃起來。
「好吃吧?」御經洗完澡,穿著之前為了演戲而訂做的浴衣,一屁股坐在
我身邊,不顧浴衣濕答答的緊挨著我。
「喂,沙發那麼大也不必靠在我身上吧?」
隨著熱氣蒸散的水氣淨往我衣服衝,就算現在是冬天也感到悶熱。
「一個禮拜難得見幾次面,哥別那麼冷淡嘛,」他拿起我替他準備的晚餐
,盯著瞧半天,「這個是去外面買的嗎?」
我暗叫不妙,平常我們廚房難得動用,頂多熱些家裡帶來的湯或煮碗泡麵
,剛才閒著沒事就將飯菜擺得像是外頭簡餐店的裝盤,御經這個鬼靈精該不會
看出什麼端倪吧?
「對啦,我下午出門經過便當店……」扯謊的同時,我想起冷凍庫還有許
多分裝的料理,於是謊言的雪球就愈滾愈大,「那家店剛好在促銷,我就買了
好幾份回來。」
他悶吭兩聲當作是回應,夾口菜塞進嘴裡,搭上一口雞腿肉,口齒不清地
說:「這個便當不錯欸,肉很入味,湯喝起來也很像日本料理店的,下次經過
時告訴我一下,應該沒有太遠吧?」
當然一點也不遠,你只要開門走兩步就可以到主廚家門口,而該店還位於
我們家裡。
「嗯。」為了避免多餘的話導致穿幫,我嗯了一聲結束這個對心臟會有不
良影響的話題,「你們公演如何?」
「老樣子啊,能夠打平就要謝神拜祖了。」他咀嚼口裡的飯菜,「很難得
欸,哥竟然會問我演戲的事,你也想演演看嗎?那我們下回來演乞丐王子現代
版怎麼樣?」
「不要!」我趕緊搖頭阻止他的腦袋繼續推敲荒唐的念頭,御經只要有了
什麼靈感,沒幾分鐘就能延伸為雄壯的計畫,等到他把事情完整規劃完畢,就
沒人能制止得了他。
他嘆了口氣,貌似感到很可惜,「雖然哥很容易緊張,但我們團裡也很多
人是這樣,本來是從事幕後工作,往往只是臨時被叫到前台幫忙對戲,或是演
員出了狀況無法登台才當代打,有九成的人一演就上癮,演技也是這樣慢慢培
養出來,也不見得比科班出身的差。」
「那我絕對是剩下那一成完全不適合舞台的人種。」
之前御經一直有拉攏我去劇團的意圖,他的理由總有千百種,像是劇團告
急,需要免費的業餘人士幫忙跑龍套的理由也曾用過;而面對他鍥而不捨地挖
角,我也極力抓住話柄來勸退他,最常用的說法就是國中的英語話劇表演。
我國中時的英文不差,雖不算頂尖,在高手雲集的私中也不至於落人後。
國二時每班必須推出一部話劇,那時我跟御經分屬不同班,人家說「三歲看大
,五歲看老」也是其來有自,他理所當然挑起導演身兼主角的重責大任,而我
們兩班的英文老師又剛好是同一個,雖然我沒自願哪個角色,老師直接分派給
我國王的角色,台詞吃重不打緊,甚至可說是劇中的靈魂人物。
英文話劇嘛,除了劇情,首重的就是述說台詞的腔調是否純正,哪知我辛
苦背好台詞,還瞞著御經揣摩人物動作與細部表情,十足信心卻被英文老師一
句「你這種講英文的方法救不了」給擊潰,而身份也從高高在上的國王轉為路
邊渾身髒泥的啞巴乞丐,能說的話只剩下嗯嗯啊啊。
若有評審不知道我們兄弟倆是雙胞胎,恐怕還很疑惑前一班載歌載舞的百
老匯舞者,怎麼還到下一班跑龍套當啞巴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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