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昏睡一夜,醒來後坐起,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
「先生,新的衣服與老爺吩咐的賞賜在此,如無要事,恕小的未能送先生離開。」
男鬼點點頭,身著燕尾服的中年男子飄然離去。
嶄新的軍裝令他不禁皺眉,想必跟管家那套衣服一樣都是大爺的喜好。男鬼不
得已穿上軍裝,服裝合身到簡直像為他量身剪裁,確認該扣的鈕扣都扣上後,他拿
起擱在床邊的塑膠袋。
袋裡裝了滿滿的紙錢,光是塑膠圈捆起的一紮就足以支付他的賭債。
男鬼不由得傻笑,怪不得每天都有鬼排隊等著進來,一夜就能換得幾年不愁吃
穿,放眼陰府哪有這麼好賺的活?
◎ ◎
只可惜這金主慷慨歸慷慨,一鬼不侍二夜的堅持卻不曾改變。
沒有鬼知道大爺從哪來,這麼富有的鬼卻是在這一兩年才遠播其名,有鬼向在
大爺手下工作的親戚探問,可惜這些鬼也都是這兩年才服侍大爺,能探知的只有那
些不堪入耳、聞之羞憤的淫豔生活。
倒是有些小報刊載大爺的過去,據不願透露身份的鬼士指出:大爺以前根本是
每天巴著鬼上他的淫鬼,身無分文還得靠恩客接濟,時日久了無鬼搭理,落得在街
頭乞討的下場。
這名鬼士說得如臨現場,連在哪些地方乞討都寫得清清楚楚。
八卦讓鬼們討論得口沫橫飛,從來只有聽過一夕破產,一個窮鬼會發達成前所
未見,未免太荒唐。
這時倒有些趁機宣傳的地下行業跟著湊熱鬧,他們聲稱大爺是在他們賭莊一夕
致富,代表他們作莊的確實童叟無欺,讓個窮鬼贏去幾十個賭莊的金庫。
大爺看完一連串系列報導,將八卦雜誌丟入暖爐,轉頭對身後的管家說:「要
是讓你猜,我以前該是什麼樣子?」
中年管家畢恭畢敬彎下身,說:「回老爺,下僕無權私自揣測老爺的隱私。」
大爺嘖了一聲,啐道:「早知道你這麼無趣,那時就不因為你那豐富的資歷僱
用你。」
「如果老爺不在面試時變換各種姿態測試鬼心,當時會有更多管家人選。」
「很好嘛,學會了如何回嘴,」大爺此時維持三十多歲的外型,誇張地咧嘴一
笑,「既然不能私自揣測我的隱私,替我光明正大揣測一下如何?」
管家維持一貫平靜的面容,輕聲回:「不論老爺的過去是如何,下僕皆會以同
樣恭敬的心侍奉您。為了讓老爺無憂無慮,下僕已無餘力思考其他……」
就在大爺怔怔地看著管家說出這番話,管家突然伸手碰了他的臀部。
「作什麼!」大爺幾乎跳了起來。
握緊的拳頭伸到他眼前,攤開後露出一片燒焦的紙。
大爺的臉微紅,故意背過身,哼了一聲:「都成鬼了,要燒也不差那塊。」
「是,謹遵老爺教誨。」管家將已經撲滅的灰燼放入口袋,在低頭時斂起不自
覺展露的微笑。
氣勢銳減的大爺鼓著臉坐回沙發,翹起的腳不得閒地抖著。
他看著管家,管家也看著他。
「老爺有何吩咐?」
「沒有!」
大爺彆扭地想揮開那道一直刺著自己的目光。
「待會……去擦個藥。」
「謝老爺。」
管家恭敬地鞠躬。
「順便打發今晚的。」
「是。」
◎ ◎
每日大魚大肉,偶爾還是會想吃些清粥小菜。
雖然身體有需求,一兩天沒做愛倒還能忍受。
這天,大爺命僕鬼搬了大冰塊放在臥房,全身光溜溜地趴在冰上。
「老爺,有位……」
管家一打開臥房的門,見自家主子露個光溜溜的屁股,搭上那張陶醉的臉不免
皺眉。
「該玩的都玩過了,我寧願趴在冰上也好過跟不認識的傢伙廝混。」大爺面色
潮紅,沒有因寒冷而降低體溫。
訓練有素的管家隨即收起表情,迅速從衣櫥拿出浴巾與全套外出服,抱起大爺
為他穿衣,同時稟告:「閻羅王那邊派官過來,他正在大廳等您。」
「閻羅王?」擁有少年臉孔的大爺納悶道。
「是,客鬼是現任陰府銀行總裁,他的最高上司是閻羅王。」
「叫什麼名字?」
「魏柏洋。」
「怪了,這名字聽來有些耳熟。」大爺偏著頭,喃喃唸道,隨即搖頭:「不對
,管錢的官找我做什麼?」
管家歉然一笑,說:「這得請老爺親自問他,方才下僕詢問過他的來意,他說
一定要見到老爺才能說。」
「這麼神秘?那我可要好好看他是何方神聖,再了不起也不過是個鬼嘛!」
大爺忙著在臥室梳理,而待在大廳的魏柏洋正在研究廳裡的擺飾。
死後三年,生為人時根本沒想過會當官,他在陰府的官運卻好到不可思議,幸
虧憑著生前的學識還能勝任。這次升官,閻羅王私下請他調查通貨膨脹、貨幣貶值
的原因。陰府最為流通的貨幣為銀紙,其次為先祖使用的金紙,調查這件事並不困
難,從花錢花得最闊綽的鬼開始調查起準沒錯。
訪查過程中,魏柏洋也遇過打腫臉充胖鬼的蠢鬼,然而那些鬼花錢的功力卻遠
不及現在這名屋主。他拿出手上幾份供詞,共度一夜就給幾百張銀紙,連續兩年多
不曾間斷,最近雖有收斂,但流入鬼界的貨幣過於龐大,卻查不出他的錢是從哪裡
來的,這三年揮霍的錢財竟影響了維持百餘年的物價。
即使是有如人間中央銀行的陰府銀行,也不能草率徵收貨幣,如此將會造成不
可彌補的惡果。
魏柏洋想得出神,直至大爺從內室走出,瞬間奪走他的目光。
哪來這麼個在大熱天穿著貂皮大衣的雍容貴婦?可憐這些貂生前被扒一層皮,
死後還要再扒一層。魏柏洋心裡想著,看著那雌雄莫辨的容貌,困惑地再次翻了翻
手裡的資料。
聽說這些證鬼都是賣身給他,還讓他壓在身下恣意凌虐,看這弱不禁風的模樣
,哪像是萬淫之首的暴發戶?
「我是府行總裁魏柏洋,您好。」
「叫我隨風就行了,隨意的隨,微風的風。」大爺嫣然一笑,刻意化妝過的臉
更添韻味。
魏柏洋聽了名字連忙咬住下唇,忍住差點噴發的笑。之前他就聽過大爺喜歡讓
每個人叫不同名字,沒想到他會取個這麼「隨興」的名。
沒放過魏柏洋臉上的細微變化,大爺如此探得他的底細,看來實際年齡與外表
相差無幾,接著也就好打發了。
「坐吧。」手往椅子一揮,大爺逕自坐在主位。
「謝謝。」魏柏洋坐下,拿出在家擬好的說稿,「隨先生,我這邊……」
眼角瞄到大爺彎身抱著肚子不斷抖動,而隨侍一側的管家卻紋風不動。
「呃……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魏先生放心,老爺宿疾發作,待會就沒事了。」
片刻,大爺才揉著眼端坐,不忘瞪管家一眼:「哼!你才有宿疾!別管他,你
說你的。」
魏柏洋仍不放心地看他一眼,確認沒問題後才照著稿子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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