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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光的玫瑰 牧典感覺自己做了一連串漫長無解的夢。 反反覆覆的短暫清醒,好像沒有真的醒過來,也沒有真正疊入夢境,直到他隱約的感覺到有一雙手臂從身後安穩的圈住他,像是將他從睡眠中托牢,背部有一副暖熱的身形順著他的背緣貼妥,沒有縫隙似乎能保護他不繼續在恍惚中墜落,他還是沒有明確的睜開眼睛,只移動了手臂用掌心握起圈住他腰圍的手,那微熱的手掌也緊緊回握,像回應也像安撫,掌心的溫暖相互傳遞又回流, 好安心。牧典深吸了一口氣,試著緩慢的呼吸,雖然心裡因為長期的獨處,孤寂四處雜亂延伸總是不平靜,但這一刻他可以感覺,那些只要被忙亂的日子輕吹一口氣,就可以臨空懸浮的各種不確定找到落點似的平息下來。 他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角度將整個身體窩陷在賦恩懷中,賦恩一整晚也沒有一刻進入沉眠,在牧典輕握住他手心的瞬間就又醒過來,他將懷中的人緊擁,將唇覆上他的耳殼邊緣,「你整晚都沒睡好,再睡一下吧。」 牧典點點頭,將他的手握緊抱在胸前,兩個人其實都維持著清醒的知覺,但沒有人想起身破壞此刻毫無裂損的相依,關係已經改變了,無法再歸置回原位,下了這張床邁步離開這個情境之後,新的關係也就被彼此攜帶著開始延續展開, 以後就是兩個人了。 究竟會怎麼樣呢?其實彼此的心裡也都暫時只停留著無解的空白,還沒有徵得太多完善的解答就已經靠得那麼近,一部份的自己瓦解了,另一部分則開始重建,眼前的景色似乎更加廣闊卻也頓失了方向感,而從今天開始就要把對方放進這片陌生的風景裡一起走。 他們依附著彼此只是沉默,好像在用另一種方式重新認識對方的呼吸和溫度,期間彼此的手機也在包包裡沉悶的響了幾通簡訊,也沒有一個人想起床搭理,都不想當那個主動將這個美好時刻領到尾聲的人。 「我餓的胃有點痛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牧典才縮捲起身體沙啞的說出這句話。 「我也是。」 他們這時才一起笑出聲來。 賦恩讓牧典先去浴室打理梳洗,自己則幫他從衣櫥裡,把飯店替他乾洗送回還滿佈著洗劑香味的衣物拿出來,幫牧典著裝,牧典在扣緊襯衫鈕扣時,賦恩便幫他別好袖扣、整理衣領,一切如此自然,像他們彼此已經用默契約定好從此刻開始他們就是要如此親密, 整理好衣裝之後牧典走向浴室站在鏡台前,賦恩從他手中接過順髮的慕斯,噴一坨綿密的泡沫在手上,替他抓順睡的塌扁的頭髮,還嬉鬧的把他兩側的髮絲抓成兩搓牛角,「你白癡喔。」牧典笑著罵他一點都沒有責怪的意思,身份上差距的顧慮在此刻似乎已經全然消失, 賦恩從他身後環住牧典輕握他也一樣被造型液黏膩的雙手,在水龍頭下沖洗,在他耳邊有些謹慎的低問:「我晚上還可以來見你嗎?」 牧典聽到他語氣裡不確定的膽怯只是輕笑了一聲,「誰說我們下午要分開的?」他回身握住他滿是肥皂芬香濕潤的手,「等下出去我找個理由支開亞倫跟其他人,你到飯店側門等我。」 他們像等待惡作劇的小朋友一樣,賦恩拉上帽T的帽子遮掩住半張臉,一起小跑步的從側門開溜,下午天氣擺脫了一上午的濕涼稍微放晴,他們走在路上隨意覓食,吃了點熱食讓身體回暖,才感覺全身的知覺都甦展開來,回到飯店已經是傍晚,兩個人還是有默契的希望能夠多挪開一些被瑣事煩擾的時間,盡情的獨處,一進電梯牧典便按了飯店的最頂層, 一走出電梯就是飯店附設的觀景台,一整片弧形的透明窗面,清晰透印出窗外還停留著白晝餘燼薄暮下的異鄉城市,開始點亮視野遼闊的璀亮夜景,還未到入夜,也不是假日旺季四周只有稀落的幾對情侶,他們找了一個不明顯的無人角落倚靠在窗邊,看著漸進灑落點起各式色彩的遠方燈火,溫和的黃色燈光和節奏悠緩的音樂,仿佛整個空間都被獨立開來, 今天彼此都沒有太多的對話,只是純粹的相處,感覺連話語的質地都跟著轉變了,想潛入到一個無人知曉更深的層面,凝視對方的細節也更入微,沉默似乎是因為意識到有太多的話想說,想急切的忘情的訴說,平常藏匿於心底最私密的熱度都想寄託言語坦露,但又怕從一開始就太過炙烈會無法保有理智讓彼此目盲, 一切都才剛開始啊,無法探知無法預想只能用隱密的遐想推測的新開始,關係裡開始填裝進戀慕、渴求與焚燒式的慾望,正在紮實的經歷變動,心境卻如此安靜,仿彿這個變動的劇烈過程恰好完整的回應彼此最真實的期盼, 沉靜了好一陣子牧典從側背包裡拿出一副牌,抽出來用單手靈活的在指間切洗玩轉,賦恩一直都喜歡看他私底下玩牌的樣子,好像正在把自己歸位,用最貼近本質最隨性的方式,像在整頓思考又像在全面放空,對魔術虔誠的執行堅持的戒律,信仰般忠誠, 他注意到牧典手上的牌,牌背是從未見過品牌的款式花樣,充滿被反覆的練習而磨損的老舊,用橄欖的葉子跟樹脈圍畫成的黑桃中央印著"CAVRITO"的字樣, 「可以借我看一下嗎?」賦恩問。 「好啊。」牧典將整副牌放入他掌心,將雙手收回口袋,「這副牌全世界僅此一副。」他輕笑著說。 賦恩把牌握在掌心玩轉,平滑的塑料表面,厚度適中的紙質和能讓操控更順暢均勻分佈的坑紋,雖然已經是一副老牌了,牌身的彈力跟觸感仍然相當好,手感的質地十分的紮實,他就像發現了尋求以久的稀有逸品一樣臉上隨即顯露興奮的光采, 「這是我父親親自研發、打版跟設計的,是我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他把這副牌取名CAVRITO,代表我的出生是老天給他們最珍貴的恩典,他還在裡面放了一張機關牌,要我自己去研究。」他看著賦恩像自己第一次摸到這副牌一樣,立刻被它精準的質地觸動,驚訝它貴重的價值感。 「我父親是魔術道具研發和代理商,我從小就接觸各式各樣的魔術道具,寵物是我父親表演用的斑鳩和鸚鵡,小時後朋友最討厭來我家玩捉迷藏了,我會躲到我家道具箱的機關夾層裡讓他們一個下午都找不到人,搞的我後來都沒什麼朋友。」 他說著嘴邊勾起輕笑的淺淺折紋, 「他只要研發了新道具就會先來表演給我看,因為他們年紀很大才生了我,所以簡直把我寵上天,要什麼就要爭到什麼,典型獨生子的驕縱、任意妄為,唯獨不管我怎麼要求,我父親都不會把他表演的魔術程序告訴我。」他無意識的扣緊十指,下沉進深度的回憶之中。 「我當時很不能理解,時常因此跟他發脾氣,後來我在他固定會邀請魔術師好友到家裡示範新的魔術程序的那一天,裝病在家躲在樓梯旁偷看,當他晚上來表演給我看的時候,我很得意的當場拆穿了他。」他舔了舔下唇,輕抽了一口氣, 「我到現在都還是很後悔我當時為何要這麼做,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我都可以清晰的記起他那副失望又傷心的表情。」 他感覺眼眶周圍漸漸的凝聚起燥熱,用食指跟大拇指輕捏酸楚的眉間,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這些,他可以在此刻深刻的確認自己願意坦承尋求理解、需要支撐,他一直都知道他可以在賦恩面前如此,這從未覺醒過的直覺如此強烈又難以言喻。 「其實他在十八歲之前一直很反對我當職業的魔術師,但他知道我的根性就是這麼倔強,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他親手做了這副牌,是他對我凝聚一切的支持和力量,好像是準備送我出航前的厚禮, 他在我還沒站上世界舞台前就過世了,我現在去看他時都會一直跟他說,我已經懂了,我懂他當時不告訴我那些程序和不贊成我走上職業魔術師是為了要我保有什麼,他希望我一直能擁有堅持的相信台上那些不可思議表演是真實的幸福。」 賦恩可以感覺他情緒的震盪,沉默的將手掌心輕覆在他的左臉頰上,力道輕柔又拘束的充滿猶豫,好像在試探牧典是否准許他得到觸碰他內心最易碎部份的資格,牧典毫不考慮的將他的手緊緊回握,放近唇邊貼上一吻, 「不管到哪裡,只要帶著這副牌就會讓我安心,我感覺它給我的力量可以讓我抵達任何我想要到達的地方,在我對那場表演缺乏完整自信的時候,我一定會帶著它上場,不管用不用得到,好像是我重要的鎮魂信物。」 賦恩握著他的手,慎重的親近的,感覺深刻的憐惜,一股無從憑藉的衝動,完全和尋常的自己隔離,所有的感受在昨晚的衝擊之後就頓失輪廓,無法定義,但還有許多初生的相信正在成形,他拿起他的手背放到唇邊,像在說我願意,我願意把你的一切承擔起來,我願意走入你的暗處,試著去理解,也許我們能一起穩穩的創造一種安定, 雖然現在還不是很懂,還不能預測過程的細節,要經歷多少推翻,要消融多少自我,穿透多少艱鉅,這個關係沒有界定的範圍,也許是愛吧,也許是相伴,但我想毫不猜疑的迎接願意向我走來的你,把你完整的承接,全然的接納, 「牧典。」賦恩輕聲的喚他,用大拇指輕撫細數他手背的骨節,「雖然我現在還不太懂,但我承諾我會盡我的全力。但我真的想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選擇我?」 「因為直覺。」牧典溫柔笑開,充滿暖熱,「我一直都很相信我的直覺,它持續的告訴我我可以信任你,可以親近你,到最近我才發現…不應該說我很早就發現了,這種對你親護的感覺早就已經跨越了,我發現我甚至可以愛你。」 牧典連著那副牌和他的手一起緊握,在心裡安靜的想,前方還有多漫長的時光,一直以來都認為只有魔術可以補足我,現在開始是新的分界,讓這個人參與吧,讓這個人領著我走,成為我安心的索引,我想要試著坦承的去愛,然後帶著我走出,新的方向。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0.219.147
leslielo:更了^ ^ 12/19 2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