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canaby:推一個,期待更多的金田一X明智啊~ 01/16 13:30
推 johnnyluck:喜歡描寫方式，感覺好優美!! 01/17 21:26
《正義的辯證》
喔 我的愛
悔恨 然後驕傲於您的輕蔑
請您活著 不要等到明日
假使您夠相信我
摘一枝為著今日活著的玫瑰吧
《載自 皮埃爾 德 龍薩「當您年邁」》
被深夜佔據的練靶場只靜佇著狹長的寂靜，火藥味如安息的落塵棲息在角落的陰影裡，慣
性將厚實的馬尾穩當的紮在後腦勺的少年，慎重的跟著眼前持著輕緩慢板腳步、用所有優
雅的質素裁縫起的背影，周圍環繞著深谷地窖裡似的冷冽空氣，讓一向如精密儀器一般的
直覺意識馬上就厚積了一層不安全感，總是能精確比對情境狀況的大腦開始釋放鳴笛似的
後悔警訊。
…只是隨口說了句覺得打靶好像很有趣而已，這傢伙幹麻那麼認真，還當真帶我來這裡…
。
他無意識的搔抓著頭髮，想安撫一路從背脊骨節攀爬上後頸的疙瘩，雖然看著他似乎十分
老練熟悉從解開保全的密碼、用完全不留任何探查縫隙的方式打開門鎖，避開每一個監視
器的路徑，第一次看到他將自己總是稠密完善的專業，使用在這種宛如一踏上就會濺了滿
褲管汙點痕跡的小惡裡，一股似乎把一塊沒有瑕疵的白瓷劃出醜陋裂縫一般的罪惡感油然
而生，他終於忍不住壓著自己最低頻的音量開口「喂…。真的…不需要這樣啦。」
「噓。」白皙的手指抵住他降溫的唇，像準備伏襲的鷹隼一般壓低身體，「安靜點，就快
到了，進去靶場裡面就安全了。」
不讓潛入的聲息有任何一絲摩擦空氣的震頻，他帶著少年俐落的進入靶場，按了電燈開關
，天花板一整排泛著蒼白冷光的鎢絲燈泡隨即被點亮，被放置在濃厚黑暗的眼睛無法適應
光眩入侵的一陣閃爍，少年難受的輕瞇起雙眼，瑟縮的宛若被警察以強烈探照燈包圍捕獲
的罪犯，依稀聽見空氣裡，輕響起猶如專屬左手的低音鍵盤般的淡薄輕笑。
身段依舊沉穩的明智從旁邊的鐵櫃裡，拿出深黑的摺疊式耳罩跟透明護目鏡，
走近一身休閒的黑色V領呢料T恤和淺咖啡色五分褲的金田一身邊，柔軟的指腹幫他撩起散
落在耳際的鬢髮，替他穩當的掛上耳罩跟護目鏡。
金田一感覺輕掃過臉頰他飽滿指腹的柔軟觸感，有些稀薄的冰涼，從來沒有得以用這麼靠
近他的視角清楚的構出他過於清秀的輪廓，顏色稍淺的睫毛和柔細的髮絲染上同一系的淡
金色澤，金框細邊的眼鏡輕置在他弧度適宜的鼻樑上，左眼角的眼尾邊窩藏了一顆秀氣的
暗褐色小痣，嘴角的情緒內斂的平放在豐潤的唇邊，他在專注的時候會將金色的眼簾半掩
住盈澈的雙眼…。
唉，慣性的細膩檢視別人特徵的習慣又自顧自的貿然行動了，他假裝為了錯開這個近的尷
尬的距離而別開了視線。
替他戴好了護具，從腰間的槍套裡抽出P230JP自動手槍，在鐵皮包覆式的空彈匣裡填充進
3顆子彈，厚實的子彈金屬質地和槍匣共鳴出此起彼落的冷銳音律，他用掌腹結實的推進
彈匣，發出扣緊的聲響，順暢的拉動滑套，清脆準確的將子彈送進藥室內。
「拿去。」他握緊槍口將穩重的槍柄對著四肢都寫滿疑慮的金田一眼前。
金田一躊躇的接下，槍身穩厚的質量落入掌心中央，手腕必須本能的支撐重心，潛意識對
槍械的陌生，讓手掌細膩的觸覺神經傳達一陣冰涼的微麻，心跳釋放出些微的顫抖，呼吸
也起落的十分慎重。
明智走到他身後，如冬日的樹枝ㄧ般簡俐的雙臂從背後將他包圍，唇辦輕抵他的耳罩邊緣
，伏起了他拿槍的右手，再擲起他的左手腹輕托彈夾口，像要安撫他似的沉緩低語，「把
腳放平到與肩同寬，身體的重心和力量要平均的分配在左右腳，握槍不要太用力，把左手
掌當成支撐台。」隔著耳罩的聲音，如同沾了高純度酒精的指腹平滑的在杯口圓滑畫奏出
的柔潤音律，像是一個掌握所有最細微音節抑揚的總指揮。
金田一稍微急促的吐息暴露出裸裎的緊張，謹慎斟酌的平衡身體重心，察覺到他僵硬肢體
的明智隨即從喉頭深處，輕哼出一串惡質意味濃厚的低笑，「呼吸緊張成這樣可不行，要
維持平穩的規律，眼睛要專注的捕捉覘孔、目標和準心控制到三點一線。」邊說邊將修長
的手指像輕觸琴鍵一樣在槍桿的構造上游移。
「把指腹輕放在板機上，好，深呼吸。」金田一隨著他如黑暗中唯一點燃的暖黃燈光一般
充滿溫厚飽滿安撫力量的聲調深吸一口氣，調穩自己對他指引的每個動作都能準確到位，
「緩慢的吐氣到三分之ㄧ，然後，閉住氣息瞄準，就換你告訴自己什麼時候是擊發的時機
─。」
金田一感覺他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穩健凝聚的專注力，和敏銳的邏輯知覺清晰的替自己整理
出如被惡意毀屍在暗處的線索一般稍縱即逝的一瞬間，他毫不遲疑的扣下板機，子彈被火
藥高速推進的猛烈後作用力，讓他的雙手不自覺的為了抵禦衝擊而讓本該直搗準心的子彈
一下偏位。
「差強人意。」稍微從他身邊退開的明智將雙手抱在胸前，姿態輕鬆的評論。
之後從金田一被後作力震麻的手中接過槍，瞬間站穩姿勢，架勢宛若奧努斯里 (註一)擲
起燃著篝火的銅矛，屏住呼吸，如同能駕馭彈道似的精準擊發，一下粉碎了目標的準心。
「不過你，跟我想的一樣，沒有任何的恐懼。」他維持持槍的姿勢，眼神靜佇在被火爆摧
毀的靶心上。
「什麼？」金田一疑惑的將耳罩跟護目鏡拿下，邊撥平散亂的瀏海。
「你扣板機的時候就像你在試圖逼近每個被刻意掩埋的真相一樣，沒有任何遲疑。」明智
將收盡所有深藏語義的眼神落向他，猶如在向上遠眺一個永遠無法預知的構成。
你的遼闊讓我只能遠離你的一切。
他走到金田一旁邊將半身的力量輕倚間隔的牆面，開始為手中充滿制裁重量的槍械拉開彈
匣熟練的清空，傾訴晨禱似的吟唸起，「讚美詩，一句也不要，走一步是一步，嚴峻的黑
夜！斑斑血跡已經曬乾，在我的臉上還在冒煙，我身後一無所有，除去這另人膽戰心驚的
叢叢灌木！精神上的搏鬥和人與人之間的戰鬥一樣激烈殘酷─(註二)。」
「至於正義的幻象，那是只許上帝享有的樂趣。」金田一熟捻所有字句鑲崁順序似的接口
，臉上的表情換上和平常的散漫完全無法重疊的精煉肅穆。
「韓波。」
「我陪美雪在圖書館唸書的時候稍微看過。」金田一將雙手插進口袋，口氣靜寂的如同在
冬夜燃起沒有溫度的凜冽純燄。
「你不是上帝，卻享有仲裁者的樂趣。」明智輕瞇起雙眼，感受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在遇
見他的那一刻就啟程，長涉了好一段追尋的旅途終點，他看見被他自身的畏懼囚禁起來，
那個沒有名字的沉默天才正在和自己坦然對話，若真的可以探究他不知由哪些天賦的質材
打造的本質，會讓自己執行哪種形式的讚頌或貶謫？
在還沒得到他放行靠近的應許之前，只能繼續保持靜默的佇望。
「我可從來不覺得那是樂趣。」盛放在荊棘裡的才華，註定被孤寂圍困，感受不到任何理
解的晨光或能對等相伴的花材圍擁，就算捧了滿手輝煌名聲的加冕，
也讓他總是感覺像在巨浪裡航行千里的舊錨般乏倦。
「就算你不願意，死亡也會隨時向你遞上盛宴的邀請函，你覺得你身為仲裁者是因為發自
對於追獵真相的快感？還是血緣的宿命？」他感覺眼前的少年熄滅了偽裝的燈光，他的身
形成為斟滿陰影的器皿，調製著未曾露面的真相。
「那你呢？身為執行者，你難道從來不曾畏懼自己解讀善惡的基準？只能在扣下板機的一
瞬間的直覺裡審視一遍？」少年慵懶的挑眉，落在身旁能與自己平視男人的眼神，沒有拉
開制裁簾幕時的剛毅堅韌，只是合理的質疑，像在討論一個正在與迂迴衝突的案情，都在
等著伏襲對方洩漏任何矛盾的線索。
精神上的搏鬥和人與人之間的戰鬥一樣激烈殘酷─。
「只有像你這種天才，才擁有畏懼自己的特權。」
明智感覺真實的根已經逐漸的向自己藏匿如底牌的答案穿透延伸，他緩步接近他猶如已經
將獵物鎖定牽制在他逐獵路徑的黑豹，拉近直到能把彼此的呼吸頻率清晰判別的距離，他
身上光輝的芬芳像指引所有迷航情欲的舵盤，讓自己執著的愛戀終於能安歇的在他平穩的
航道上運行，
「所以，我不得不猜想你是用那股散漫的傻氣掩埋你孤傲的真我，其實你一直都在等待一
個可以推翻你一切偽裝證供的人，破除你註定孤獨的詛咒？」
互相都不逃避這突然陷入的突兀凝視，身邊的空氣開始被所有不確定的發展結構助燃，摩
擦出評判的氣味，都在耗損對方築起的慣性戒備，似乎只要一個人坦承的將動機成立就可
以構成謀殺對方最表相自己的犯罪─。
金田一直視著他寶藍色的瞳孔，用右手輕撫上他蘋果般甜潤的面頰，輕的像落下的棉絮一
樣無法驚動任何意圖的笑出聲來。
好吧。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你想說你已經完全看透我了，你要說我所有的姿態都充滿了刻意執
行的詭計，你想要拆解我的動機，尾隨我的意圖，徹底的誘出足以實證的把柄─。
和他接近的只剩一個觸碰就可以完全牽制的距離，鼻尖先搜尋到他如同盛開在冬夜的紫羅
蘭一樣冷冽的古龍水淡香，他放任自己不試圖以最片面裝飾的言語來脫罪，逃逸這個準備
被情欲圍捕的情境，金田一對自己自信的如同一張最純粹的白紙，不會被任何試探和質疑
沾汙，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走過這些拖曳在靈魂上的宿罪陰影，就算眼前這個一切都合
理精確，卻以發掘瘋狂為伍的男人的存在多麼的等同於自己的存在也一樣─。
「所以，你現在是把我當成一個等待被揭露的真相？」他將吐息著堅決不被征服氣息的唇
瓣，輕抵他溫潤的耳垂，「我聽得出來你似乎給了我很多暗示，不過，我會慢慢的享受解
讀這些答案的樂趣。」
「如果…。」懷中以讓人不容忽視的強光的理智為名的惡魔，將右臂環上他裸露的脖子，
指尖撥撩著他充滿生氣的髮尾，用掌握著似乎能破解所有深根在靈魂孤寂的約契、蠱惑的
口吻在他耳邊低語，
「那就是你認為的答案的話─。」
然後一起相伴的走向所有未知的自我辯證，
為彼此摘下一朵，為了今日活著的玫瑰吧。
【END】
註一：
戰神──奧努里斯（Onuris）
奧努里斯是古埃及神話中的狩獵神，古埃及人稱之為「安胡爾」，又被視為戰神。
安胡爾驍勇善戰，有著拉神那樣的好戰性格，亦具備太陽神那樣的創造偉力。他是天空負
載者，負責推拉天空的太陽轉動。他身上著武士的裝束，頭髮上裝飾著四根挺著的羽毛，
身披長繡袍，手舞長矛。
註二：
載自韓波〈地獄的一季：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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