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enQ (默默)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荒野之月 九
時間Sat Dec 27 23:35:40 2008
少年……其實以年紀來看，他已經脫離少年的年紀了。
但從外表看，也許是因為太瘦了的關係，襯得他一雙眼大得驚人，
又身處在無論是身高、體重都較帝國人早熟的草原地區，能看出他真正
年紀的人怕是不多。
但他的確已經是一個青年了。
他踽踽獨行，身上穿著以葛瑞德草原深秋的氣溫來說，太過單薄的
衣衫，身上沒有背負任何東西，沒有一把刀，或者一只水壺。
他只是憑著一股衝動，往最亮的那顆星星的方向，一直走過去。
天黑之後天明，白日後面又是黑夜。
漸漸地，他的髮讓風吹亂了，他的臉讓土沾污了。
渴的時候就喝溪水，餓的時候就嚼草根。有的時候遇上了野獸，他
便爬到樹上躲著；有的時候遇上了人，他就伸出自己的手，向對方乞討
食物。大多時候他都在走路，只有睡覺或者受傷的時候，才會不得已而
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他只是走路。
漸漸地，他忘記了理由，忘記了自尊，忘記了過去，忘記了自己的
名字。
最後連時間都忘卻。
直到。
冰華族少女霜兒厭惡地看著眼前的小乞丐，原本想拿根粗點的柴薪
趕他走的，但對方一雙烏黑的大眼卻又讓她的心軟了下來，反正這麼瘦
小的人想來也不會帶來什麼威脅，於是她口氣並不怎麼好地扔了兩三個
饃饃，「吃了就快點離開，不要在我家帳子前面待著，臭死人了！」
小乞丐低著頭拾起滾在腳邊的食物，放進自己懷裡，只留一個在手
中慢慢地啃著，不過天氣太冷饃饃太硬，他含了老半天還吞不了一口，
但或許是餓極了，最後只好用手掰下一口，囫圇吞棗地吞，想當然爾，
馬上被噎著了。
霜兒的心又軟了幾分，嘖了一聲，進了帳棚裡用木杯子倒了杯熱茶
出來，遞到小乞丐面前，「諾，拿去！」
小乞丐還在嗆咳，拍打自己的胸前、嗚咽了幾聲後，終於把那塊和
冰塊差不多硬的饃餅吐了出來，接過杯子，馬上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
「得……得救了！真是多謝了。」
小乞丐一開口，便帶著重重的軟濃異國腔調，若是較靠近帝國方的
部族的話，肯定能馬上辨認出他來自帝國，但冰華族地處葛瑞德草原最
北方的地方，族人大多不曾見過帝國人，少女霜兒自然也不例外。
她只覺得這小乞丐髒歸髒，說起話來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
他不是真的乞丐似的。
「可以的話，能不能再給我一杯？」
空杯子很快被遞了回來，霜兒心裡想著這小乞丐還真不知道客氣，
正想一口拒絕，卻在看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瞳時，忍不住拿回杯子，進去
倒了一杯。
……怎麼回事？怪了，還真邪門了。
霜兒看著正在喝著熱茶的小乞丐，「你……」
「嗯？」
「你叫什麼名字？」
「忘記了。」
「咦？那你從哪裡來的？」
「南方。」小乞丐道，「很南的地方。」
「那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
「霜兒？」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自帳棚內傳出，「怎麼了？外頭有
人嗎？」
「啊、公主！沒什麼，風大，您可別出來！」
可那聲音已經很接近了，那小乞丐身體震了一震，居然膽大包天地
自己去掀那垂著的帳門。
一瞬間，一個一身雪白皮草、金色豐厚長髮的美人映到小乞丐的眼
簾。
不是他心裡浮起的那個人，當然不是，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公主身體若是被風吹出個什麼毛病，你給我提命
來賠！」霜兒嗓門一提，破口大罵起來，「快滾吧你！」
小乞丐似乎也是渾不在意，將木杯遞回霜兒，「多謝妳的茶了，救
了我一命，那麼就告辭了。」
「等等。」
「公主！？」
帳簾又是一掀，這一次，是那金髮美人自己掀的，「請留步，是霜
兒怠慢了，請您進帳一歇吧。」
「公主，您為什麼……」
「再幾天便會有暴風雪了，您這樣單薄的衣衫，是無法度過的。」
那小乞丐居然也不推辭，輕輕點了點頭，「那麼就打擾了。」
「你也太不客氣了吧！」霜兒擰起了眉，可邀請對方的人是自己服
侍的人，她也無法多說什麼，「真是的，公主，您也別這麼容易心血來
潮啊！」
「霜兒，不好意思，還是要麻煩妳了。」
「別說這了公主，您還是快回去躺好吧！」
◎
想要待在帳棚裡，霜兒是不可能能忍受小乞丐這一身惡臭與髒污的
。於是她弄來一小桶熱水──在這天寒地凍之中，是相當不容易的事。
小乞丐一開始似乎還對洗臉擦手有些退卻，可似乎又抗拒不了熱水
的誘惑，終於還是接過巾帕，有些笨手笨腳地擦拭起來。
「這兒還有一些男人的衣服，對你來說也許太大了，不過，你也不
能期待，我們會有剛好大小尺寸的吧。」
霜兒將衣裳扔在一邊，「哎，看你這麼慢的動作可真急死人了！」
一把搶過巾帕，使勁往小乞丐臉上一抹，很快的，灰黑的顏色都被一一
抹去，露出下面帶著一點奶油顏色的肌膚來。
少女愣了一愣，加快了手底下的速度，「不行，我得多燒些水來。
」一邊說著，一邊大聲往外吩咐著，沒有多久，居然抬進一個大木桶來
。
「給我進去洗！」霜兒姑娘大發狠，把小乞丐整個人扒光扔了進去
，對草原的少女來說，雖然也是多少有男女之別的意識，但小乞丐的樣
子時在讓她難以生出什麼不自在的感覺，相反的，她就像一個母親那樣
地，把這個髒到不行的小孩子徹底刷洗乾淨。
於是，小乞丐變得再也不像一個小乞丐。
「冰之女神啊……」霜兒姑娘好不容易將工作完成，最後居然被自
己的成果驚出一個戲劇化的結果，「這是怎麼回事啊！」
已經洗乾淨的小乞丐……洗乾淨之後便會發現他看來不像原本感覺
的那麼小，霜兒有些不確定他的年紀起來，眼角、手腳都刻畫著流浪過
後的粗糙痕跡，可這樣細緻的長相，卻不是一般草原平民可以養出來的
。
霜兒有些明白了公主的想法。
公主的眼睛，還是一如往常的銳利呢。少女讚嘆著，「快些把衣衫
換上，跟我去見公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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