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武當遺事 三十七

[lienQ (默默)]

    病房之中瀰漫著些微歡愛後的氣息，老張閉著眼睛，身體略微艱難地窩

在小師弟的腋下，若不是這傢伙莫名堅持，這般可能讓病人傷得更中的姿勢

，他是不會做的。

    原想著等師弟睡下之後再起便是，卻不知怎地，他卻反而先睡了過去。

    也許是稍稍放下心的關係。

    就算此時龍師父和王師弟生死未卜，但喬大山已經追了上去，在老張心

中，這世上似乎還沒有能難倒那個男人的事兒，更何況龍師父也非善荏，將

他綁架了去，說不得還要被端了老窩。

    最讓人擔憂的小東東的傷勢，亦已穩定下來，瞧他還能那般折騰自己，

想是完全沒有問題了，功力恢復與否他倒不完全在意，小東東散些功顯得老

些也別有一番樂趣嘛。

    這世道，就算武功遜些，小東東身為武當掌門，有錢有權，也能順當的

活下去。

    總比那時候好得多了。他想。

◎

    張鎬在山洞之中一路前行，洞穴裡的道路雖狹窄，但他原也是矮小體型

，倒是不費太大功夫。

    約莫走了一刻鐘，便見遠處微微有些亮光，在漆黑的環境中分外顯眼，

當然這也許有可能是某種陷阱，不過仗恃自己武藝不俗，年輕的武當派大師

兄仍選擇勇往直前。

    當然，還不致於會貿然闖過去的，以洞穴出口處些微的凹折當做掩護，

敵亮我暗，只要他不發出一絲聲響，就不會被發現。

    可不過匆匆一瞥，卻讓他呆了一呆。

    一個男人正坐在洞穴深處，他的面前有一盆火，火勢不大也不小，而他正

拿著一根枯枝撥弄著，一張俊臉在光影搖曳中忽引忽現。

    「穆……額駙？」

    以為失蹤的人，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裡。

    張鎬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幽閉的環境中，卻也足夠讓對方聽見了。只見那

青年額駙抬起頭來，一臉驚喜：「張道長？總算等到您了！」

    「呃……」對於眼下情況，張鎬有些看不清了，「您、怎會在此？」

    「此事說來話長，張道長不妨過來一敘。」

    說著又捅了捅火盆，將火燃得更旺，一時間，陰鬱沈悶的空氣似乎被驅逐

一空，顯得讓人安心。

    張鎬頓了頓，陳珂的警告言猶在耳，就算這是一個陷阱，自己也非得踩它

一踩不可。

    「張道長放心，令師弟和少林大師都在安全之所。」似是知悉他心中顧慮

，額駙大人柔和一笑，顯得溫文爾雅：「至於為何要行如此手段，實是穆某想

與張道長私下一見，有事相聊。」

    「要和我說話，何需如此？」張鎬搖搖頭，不甚理解道：「這一路行來，

身邊皆是可信之人，這也就罷了，就是要瞞著他們，只需給我一個訊息，將他

們指使離開，以額駙手段，又有何難？」

    「唉。」穆劍平一嘆，「防的倒不是你們，而是我這兒的人。」

    張鎬何等聰明，一聽即反射道：「防的是……陳珂？怎麼會……他對你忠

心耿耿，又是你的心腹，防他做甚？等等……難道……」

    「張道長心思敏捷，一猜即中。」額駙大人苦笑起來：「阿珂十三歲起，

便待在我身邊，武功好悟性高，雖性子冷些，但待人接物卻也不出差池，確實

是我極信任的，只是……唉，此事攸關皇家秘事，容我保留些顏面吧。總之本

次任務，阿珂最好不要摻入其中，我弄了些讓他睡熟的藥給他，想必如今睡得

正好吧？」

    「……」張鎬默了一默：「我以為是敵人使下絆子，確實也遇上了有人銀

針攻擊，便弄醒了他，與他一路追蹤，如今……他卻是失了蹤影。」

    「失了蹤影？」穆劍平一直平靜著的表情忽地一換，有些怔忪：「竟是此

時便……」

    「不僅如此，他看來也非如您所言，只是服下熟睡之藥而已。」張鎬續道

：「脈象混亂，真氣亂流，已是將走火入魔之兆……」

    「這……」額駙大人呼了口氣，「他的事，暫且不提，有更重要的事，需

和張道長您說個明白。」

    有事會比自己的心腹莫名走火入魔、莫名失蹤還要更重要？

    不，穆劍平肯定知曉陳珂的狀況是何原因，甚至因何失蹤，恐怕也都了然

於心，想起陳珂失蹤前著急找人的模樣，也不知心中泛起的是何滋味，總覺得

替那絕麗之人感到有些不值。

    ……自己又在想什麼……張鎬微驚。陳珂身為穆劍平的下屬，替上官分憂

是分內之事，更何況穆劍平乃堂堂駙馬之身，又身負皇命，就算難以兼顧到陳

珂，也須知輕重有別，難以譴責。自己這般上心，實在不妥。

    而且，以親疏來說，自己不應當要更擔憂師弟們的安危嗎？

    按下煩亂心事，張鎬胡亂點了點頭：「大人請說。」

    穆劍平卻靜默下來，明明是他有話要說，卻似在臨出口時，才開始組織語

言。然後一聲長嘆：「唉，雖萬難啟口，卻亦不得不言。穆某雖只草草學過些

拳腳功夫，少年時卻也曾走過幾日江湖的，與張道長赫赫武名不可同日而語，

卻也知……武林，有武林之道，江湖，有江湖之規……說句大不敬的，無論朝

廷如何更迭，你們總是在的。」

    怎地說些看似不著邊際的話頭……張鎬一怔：「大人言重了，江湖雖自成

一脈，可仍為百姓，總不會越過官府去。」

    「是啊。」穆劍平道：「可……有些人，卻不這麼想。」

    「……您的意思是？」

    「這一次集合眾人護送朝廷文書，意在招安西藏活佛。眼下藏區政教相爭

甚烈，若活佛得天朝支持，將壓番王一頭。而番王又豈會坐以待斃？雁門關前

的兵馬，即是藩王派出，意在攔截文書。」額駙大人一頓：「可這、僅是表因

。」

    「……表因？」張鎬微皺起眉，「朝廷招攬我五大門派弟子，說是協助護

送文書，可仔細一想，這事兒就是這般大張旗鼓的做，才招得番王注意，若朝

廷隱密派個武功還行的秘使，一切悄悄地來，豈不更加容易？何必捨本逐末，

捨近求遠？等等……完成任務後，將封予『護國』之名……難道這不只是招撫

我五大門派，而是想納為己用，收歸國有？」

    「張道長所言甚是。」穆劍平苦笑起來：「但若只是招撫，我豈會如此大

費周章，撇了他人，只為和道長私下一敘？」

    「不只是……招撫？」

    「招安活佛，造成西藏政局混亂，此為其一。調用五大門派菁英，使其為

朝廷出力，此為其二。一石二鳥，乍看確實各取所需，可卻不是皇……不是朝

廷樂見。事實上，你們以武犯禁，長久以來，朝廷之所以能相安無事，不過是

因為無法完全勦滅你們罷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與其斷得不乾淨，不

如暫時召撫。可現在，時機成熟了。」

    張鎬聽得怔愣起來，眨了眨眼。「時機、成熟了？什麼時機……」

    「其一，自海外佛朗機國傳來的火槍威力極大，非前朝火器可比，一柄兩

柄或許制服不了您這等絕世高手，可十柄百柄，總是猛虎不敵猴群。其二，當

世雖有五大門派撐起江湖，可五大門派間暗潮洶湧，誰都不服誰，武林盟主淪

為虛設，正是各個擊破的大好良機。其三，這次任務，已將五大門派旗下所有

年輕高手皆聚在一起，正好一舉屠滅。」

    張鎬越聽越是心驚，聽到最後已是一臉怒意，站起身來喝道：「我五大門

派不敢說皆是良民，可向來以道義為本，鋤強扶弱，於官府之外，自成一個維

持安定的力量，朝廷將我等視為讎寇，好不講道理！」

    穆劍平長嘆一口氣：「對朝廷來說，不能為其所用，即為隱患。張道長莫

急，若穆某亦認同此事，便不會有今日一敘了。先坐下，待我再言。」

    武當派的大師兄長呼口氣，壓下怒意：「失禮了。」

    「張道長不僅武名隆盛，亦通情達理，穆某此番果然沒有找錯人。」額駙

大人點了點頭：「我不願見五大門派菁英一舉覆滅在此，卻亦不敢有負皇恩，

思來想去，總算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

    他彷彿失去意識了許久。

    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一張沉靜內斂的臉：「阿珂。」

    「……方……大哥？」

    方儀，穆劍平轄下銳健營右翼長，較他更早幾年，便跟在少爺身邊。

    喔不，不是少爺，而今的少爺，已經是和碩公主的夫君，皇家的駙馬。

    他甩了甩頭，覺得記憶略有些混亂，一會兒是自己正和額駙大人說話的影

像，一會兒額駙又變成了張鎬，「我……怎麼……大人呢？」

    「哎，即便這般痛苦，在你心中排在最前兒的，仍是穆大人。」年過四十

，卻仍精神氣壯的方將軍似乎有些感嘆，「你怎麼不先擔心你自個兒呢？」

    陳珂眨了眨眼，下一瞬間，一杯涼水淋下。

    「想起來自己的身分沒有？」方儀的聲音依舊溫和無害，「想起來你應當

要做什麼了沒有？」

    低溫讓陳珂倏地覺得自己清醒起來，就彷彿做了一個長長的好夢，卻總是

要回到現實的世界一般，心中有些無奈，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清醒。

    「方大哥。」他的聲音冷淡中又帶著一絲焦急，「額駙大人失蹤了！那些

個武林中人也一齊消失，莫不是他們劫走了大人……」

    方儀搖了搖頭，「原來在你心中，穆大人竟是如此輕忽大意之人？」

    「不……」

    「還是，穆大人有別的想法，卻是你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噢，阿珂。」

    「我不知道的想法……不可能，我是大人的貼身侍衛，大人不會瞞著我的

！」

    「想知道是什麼事兒嗎，阿珂？」

    「我……大人瞞著我，自然是……」

    「你該不會忘了那些事兒吧？」方儀的聲音沉了下來。「你之所以在這裡

，就讓大哥幫你想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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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過了一年半了，真是對不起所有看過的人！>w<

還有這麼多人記得，太讓人感動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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